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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讨债,让他极为生气。可他会如何做?这般爱面子的人,就算心里再生气,明面上他依然会笑脸迎人的。我想,债已经要到了罢?老爷您可有将那本账目交给他?”
贾赦先是点头,随后却是摇头。
“也就是说,银钱您是要到了,可账目却依然在您的手里?”见贾赦连连点头,王熙凤又道,“那么您可知晓,那笔银钱究竟是何人所出?据我所知,荣国府的公中账目里,绝不可能在短时间里筹措出这么一大笔钱。那么,是老太太出的?还是政二老爷出的?亦或是……二太太?”
这一点,贾赦并不知晓,因而他只是茫然的望着床幔,许久才向着王熙凤摇了摇头。
“不要紧,这点很好查的。又不是商人,谁都没法一下子拿出这么一大笔钱,回头我让人去查查看,到底谁卖了庄子铺子。”
“是王氏?”贾赦终于攒够了力气,再度吐出了三个字。
“我方才说了,政二老爷不大可能做出下毒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来。可二太太却是没问题的。试想想,下毒呢,明明这世上有那么多置人于死地的法子,怎样的人才会选择下毒?”王熙凤苦笑一声,道,“第一,我猜她从没有跟人动手的习惯,也认为直接动手有辱斯文。第二,既是下毒,有一就有二,先前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突然就在荣国府后街那条臭水胡同里暴毙了。哼,暴毙,真是好笑。那周瑞家的是二太太的陪房,如今也不过才四十岁,身子骨好得很,突然就暴毙了?还是在那等地方。”
其实,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缘由,王熙凤却不曾说出来。只因那个缘由一旦说出来了,就显得太歹毒了。
王夫人要害的人,只怕不单单是贾赦罢?甚至王熙凤猜测,也许王夫人一开始是打算害贾政的?毕竟,贾赦今个儿往荣国府讨债一事,先前并没有任何预兆。且贾赦也说了,他是去见了贾政,一般来说,他们兄弟二人会面都是选择在前院书房的。而在书房下毒,贾政中招的几率远远大于偶尔才去一趟的贾赦罢?
可惜,这种猜测王熙凤死也不能说。说到底,王夫人和她一样,都是王氏女。这害人也要看具体情况,王熙凤原在娘家时,就不止一次的打杀过丫鬟婆子,她完全不觉得这里头有问题。自然,贾赦和贾琏等人,也没有任何异议。包括王夫人暗害贾赦,虽说诸人对她痛恨异常,却依然还算是能够理解。可倘若王夫人真正想要害的人是贾政呢?或者干脆就是打算一锅端呢?
前者是恶人,后者不是人!
连自己的夫君都要害,往后谁还敢娶王氏女?王熙凤甚至觉得,若此事发了,只怕连贾琏都容不得她了。试问,哪个人有胆量在枕边放一条美女蛇呢?
有道是,生女儿像姑,生儿子像舅。王熙凤之所以能够将王夫人的心理猜个七七八八,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她和王夫人是同一种人吗?重生之初,她不是也想过,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跟荣国府同归于尽,只求保住自己唯一的骨血。当然,如今她已经不这么想了,这却是多亏了贾琏之后没再让她失望。
对于王氏女来说,夫君真心不算甚么,她们骨子里就是这般薄凉的性子。
“该死的王氏!我要去杀了她!!”贾琏虽被王熙凤挤到了一边,却仍听到了所有的话。当下,他顾不得旁的,只满心满眼都是杀了王夫人给他爹报仇!
王熙凤抬手就干脆利索的给了他一巴掌。呃,还是当着贾赦和邢夫人的面。
贾琏直接就懵了。
“哼,琏二爷真是好本事,天子脚下肆意行凶,且还是独自一人闯入荣国府,刺杀荣国府的当家太太,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胆量!既然琏二爷有如此胆量,何不跟当今请缨,学学祖上率军出征呢?也许如此一来,我这辈子还能当上超品国公夫人呢!”
“你!”
“我如何?甭管下毒之人究竟是不是二太太,有一点我就明说了罢。咱们没有证据,一点儿真凭实据都没有。琏二爷您要是就这般去了荣国府,且不说能不能杀了二太太,就算您侥幸成功了。之后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您琏二爷是一命抵一命了,老爷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个当媳妇儿的,还要背上夫君是个杀人犯的罪名。当然,您可以完全不用在意我,可巧姐和荣哥儿呢?如今他们是还小,等将来他们长大了,要进学要说亲了,对外一说,哟,他们的亲爹是个杀人凶犯!”
贾琏面色铁青,却一点一点的低下头来。
“还有,琏二爷您以为杀了二太太这事儿就了结了吗?政二老爷还在,荣国府也还在,等您被判了斩立决,咱们呢?老爷如今已这般了,您又直接撒手走了,得了,咱们这些孤儿寡母的,也不用活了。我看,完全无需考虑巧姐和荣哥儿的将来,他们还有甚么将来可言?银钱嘛,政二老爷肯定会夺走,咱们直接就露宿街头,饥一顿饱一顿,饿了渴了冷了,双手往上一翻,行行好给点儿钱!”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我不去了还不成吗?”贾琏终于被王熙凤给弄崩溃了,他原不是甚么性子刚强的人,所幸出身极好,这才舒舒服服的活了二十来年。哪怕这一年来发生了很多事儿,可总的来说,贾琏受到的也只是惊吓,而非真正的经受磨难。
偏生,王熙凤说话极为富有感染力,连珠炮一般的说了一车的话,就仿佛将那种画面完全展示在了贾琏眼前。这简直……
丧!心!病!狂!
见贾琏终于服帖了,王熙凤才冷笑一声:“想要报仇当然是可以的,我也很想报仇。凭甚么吃亏的都是咱们,得了益处的都是他们?这些年来,咱们这一房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如今,好不容易把家分了,那原本也该是将他们轰出来,结果出来的却是咱们这一房。这就该知足了罢?不就是多捞了一点儿钱吗?若是他们不愿意,换过来便是了。”
“对,他们就是这般不知足,还心狠手辣,简直跟畜生无异!”此时的贾琏,在王熙凤刻意的教唆之下,已经将原本只针对王夫人的仇恨,直接波及了二房所有人。
而这仅仅是个开端。
王熙凤略平静了一下心绪,转而向贾赦道:“老爷,您同二房不对付了这么多年,想必也曾思索过对策罢?以往,您顾忌兄弟情谊,这才对二房处处忍让,可如今您也看到了。虽说下毒的幕后之人也许是二太太,可想也知晓,她这么做是为了谁。为了政二老爷,为了她那远在宫中的女儿,为了她的心肝肉儿宝玉……您真的不打算做点儿甚么吗?”
第133章()
正月初二。
大清早的,王家、史家连带薛家都接到了来自于荣国府那已分家单过的赦大老爷的请帖。按说,正月里会亲朋实乃常事,然以贾赦之能,邀请各家当家家主,却未必能了。
薛家也罢,薛父早亡,如今当家做主的乃是薛蟠,他虽有诸多缺点,本人却并不是那等拿乔之人,得了请帖,又支会了一声薛母,旋即着锦衣往贾赦府里赶去。待薛蟠赶至府邸门口,才见王家之王仁,史家之史斌,皆已经陆续赶到。三人虽互相并不熟稔,却好赖都是相识的,互相行了礼,便结伴往府里走去。
贾琏便奉命候在前头,及至见了这三人,忙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大舅哥,蟠弟,史大公子。”
王仁乃是他们这一辈中最年长之人,且又是王熙凤的嫡亲兄长,贾琏先招呼他自是应当的。薛蟠则是王熙凤的表弟,当初尚在荣国府时,贾琏也没啥跟他碰面,因着年岁缘故,俩人并不曾玩到一起,不过总算是混了个面熟。至于最后那位史斌,则是史鼐之长子,年岁却是几人中最小的,跟贾琏也不过只见过两次,俩人并无任何交情。
几人互相见了礼,贾琏便躬身邀请他们入内,且边走边道:“今个儿也是匆忙,只是荣国府那头老太太催得紧,加之我这一房虽是分家了,却也是贾家分支,故而才请来四大家族另三,做个见证。”
王仁和史斌皆一脸茫然,却明智的选择了闭嘴,倒是薛蟠性子直爽,听得这话,直截了当的便开口问道:“琏二哥哥想叫咱们做甚么见证?”顿了顿,薛蟠忽的见鬼一般的道,“别是琏二哥哥打算正月里纳小罢?这可不成,凤姐姐那爆炭性子,一准拿棍子将我打出去!”
贾琏被噎了一下,旋即才咬牙道:“帖子是我父亲下的,并非我。”
许是因着来的都是小辈儿,薛蟠才产生了这般错觉,及至听了贾琏这话,才恍然大悟,道:“所以是赦大老爷准备纳小?”
“咳咳,薛大哥哥可真会开玩笑,琏二哥哥别介意哈哈哈。”史斌年岁虽小,论能耐却是几人之中最甚者。眼见薛蟠即将惹毛贾琏,又见王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忙跳出来缓和。
被史斌这般一打岔,加之贾琏原也并非要跟薛蟠怄气,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不瞒诸位,是府上那位老太太执意要我父亲让出一等将军的爵位。我父亲是个纯孝之人,虽心头是有些不情愿,可听闻老太太因这事儿都病倒了,我父亲不得不同意此事。这不,我那位二叔比你们早一步就已到了,如今正在书房中与我父亲商谈。待他们谈妥,还要请你们三位做个见证。”
贾琏说罢,抬眼便见王仁等人目瞪口呆的神情,心下冷笑,面上却是满满的无奈之情:“唉,这事儿也不是不能请旁人,可终究好说不好听。想着咱们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你们几位必不会看笑话,是罢?”
王仁等人面面相觑,就连素来心直口快的薛蟠这会儿都被唬得说不出话来。
半响,还是史斌颤颤巍巍的道:“这爵位……还能让?”
当然不能。贾琏心中腹诽不已,面上却依然是无奈和忧愁:“我身为人子,既无才华又无能耐,我父亲备感痛心,这才不得不将爵位拱手让予二叔贾政。”
几人更懵了,贾琏这话一听就是前后矛盾的,可有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几人虽都是各大家族的家主或继承人,却没能耐过问旁人家里的事儿。像王家、史家倒也罢了,无非就是将此事记在心头,回家告知长辈即可。可薛家的薛蟠却只是懵逼一般的看着贾琏,他虽是家主,可因着薛家原就是四大家族垫底的那个,且他本人辈分低不说,更是毫无能耐,且对于薛蟠来说,贾赦、贾政这两支,显然同贾政这边更为亲近。
然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贾琏带着三人才刚刚走进垂花门,就听得前院传来阵阵尖叫痛哭声。
“老爷您这是怎的了?!”
“天!政二老爷杀人了!!!”
“琏二爷!二奶奶快来呢,老爷殁了,老爷被人杀了!”
贾琏瞬间面色大变,撇下三人,飞一般的奔向了闹出大动静的前院书房。而就在此时,书房的门忽的敞开,有一人急匆匆的从里头出来,面色惊惶,脚步凌乱,不是旁人正是贾赦之亲弟贾政。
“二叔,我爹如何了?”贾琏见状,不由分说的便揪住贾政,双目赤红的瞪着他。
若是搁在素日里,贾政定能发觉异常,可惜这会儿,贾政自个儿也被吓得不轻。就在方才,贾赦忽的口吐鲜血,一旁的小厮探过鼻息之后,只说没了气息,话里话外,竟是指责他杀了人。可他明明只是……
“二叔,我敬您是长辈,又是个读书人,您告诉我,方才您到底做了甚么?”贾琏全然不曾往书房里看,不是他不想看,而是不敢看。明明是按着计划行事的,且如今看来,事情的发展也一如先前所计划一般。可惜,他的心头却没有半分喜悦之情,有的只是满腔的悲伤。
计划成功了,却也代表着他父亲真的走了。
“琏二奶奶来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而那头三人却不敢上前劝时,王熙凤到了。带着数名丫鬟婆子,王熙凤满身凌厉之气,看着竟不像是个后宅妇人,反倒像是刚浴血奋战归来的将士。
“说,出了何事?”
王熙凤冷着脸站在书房门口,目光却并未落在前院任何一位主子身上,而是径自看向原在书房伺候的大管家林之孝。
林之孝乃是府上的大管家,原自不是在书房伺候的。若是明眼人,一瞧见林之孝,便当知晓里头有异。可惜的是,在场之人多半都是小辈儿,哪怕史家那位大公子学问出众,却因着年岁太小,到底不曾经历甚么事儿,这会儿更是只顾着惊疑,完全不曾发现任何异常。
却见林之孝泪流满面的跪倒在地,虽带着哭腔,却吐字异常清晰的回话道:“回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