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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子?甚么法子?我一个寡妇奶奶,就守着这么一根独苗苗,娘家又靠不住,公婆各有心思,太婆婆又瘫了。我还能有甚么法子?老天爷,我到底做错了甚么事儿?何苦逼我到如此地步!!”
见李纨泪流满面,素云也极为不好受,可相较于李纨这个寡妇奶奶,她一个卖了身的丫鬟,又能有甚么好法子呢?
主仆俩,一个默默流泪,一个暗自神伤,竟是毫无任何法子。
倘若王熙凤亲眼看到这种情况,一定会呕血的。她原以为李纨纵是再无用,遇到难关时,总会奋力反抗。正好,贾母对王夫人的仇恨值已经到了临界点,这个时候,李纨若是跟王夫人闹起来,李纨身为媳妇儿虽会吃亏,可架不住王夫人头上还有个婆婆呢!可惜,王熙凤算错了一点,早在离开西面偏院时,李纨就被吓破了胆子。
“奶奶,要不咱们去求求二太太?不不,这绝对不成!对了,咱们可以去求求宝二爷,他素来就是个好性子,耳根子软好说话。”
最重要的是,宝玉他不爱上进呢!
第146章()
对于李纨而言,荣国府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人,莫过于王夫人了。而仅次于王夫人的,却是已经分家单过的王熙凤。只要有那么一丝可能,李纨都不希望跟这对姑侄俩打交道。可相对而言,宝玉就完全不具有任何威胁性了。
沉默了良久之后,李纨毅然选择听从素云所言,径直寻上事件的源头。
贾宝玉!
却说宝玉,虽是打小就养在贾母跟前,可因着先前发生了很多事儿,宝玉被王夫人要了过去,住在了荣禧堂内。不过,等后来贾政、王夫人先后身陷牢狱之时,宝玉又再度搬回了荣庆堂。如今,宝玉和贾兰俩人,皆是住在荣庆堂的厢房里,宝玉在东,贾兰在西。
可饶是如此,李纨想要寻到同宝玉私底下说话的机会,依然是难上加难。原因在于,自打贾政从刑部大牢中出来后,就一直留宿在前院书房里。又因着宝玉在族学里颇为放松,贾政索性不让宝玉再去族学,而是将其拘在书房里,由已失了实缺的贾政亲自教养。
不得不说,这对于宝玉而言是件惨绝人寰的事情,可同样对于贾政而言也绝非甚么好差事。想当年贾雨村体会过的一切,如今贾政也尽数体验了一遍。
这一日,宝玉直到掌灯时分,才拖着疲惫至极的身子骨,饿着肚子慢吞吞的回到了荣庆堂里。刚回房间不久,贾兰便登门,说是房里有备好的家宴,邀请宝玉前往。宝玉不疑有他,只跟袭人打了声招呼,便随贾兰而去。
贾兰所在的西厢房内,家宴确是有的,只是多了一个李纨。
“呃,宝玉给大嫂子请安。”见到李纨,宝玉有些诧异,可想着李纨乃是贾兰之母,又同住在荣庆堂内,偶尔碰见一回,也不算稀罕。行了礼后,宝玉便同贾兰一道儿坐在下首,吃喝起来。
李纨掐着点儿,见宝玉已经吃了个七八分饱,这才笑着试探的道:“宝玉,兰儿先前得了厚赏一事,你可知晓?”
厚赏?
宝玉闻言一怔,旋即却带着满脸的同情怜悯看向身畔的贾兰。这贾兰倒是还好,他颇有些书呆子气,加之心思单纯,见宝玉这般也只是嘻嘻一笑,并不往心里去。倒是李纨,被宝玉这神情弄得有些愣神,不明白宝玉为何这般。不过旋即,李纨就明白了。
“兰哥儿你也别伤心,虽说国子监是那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我瞧着你往日在族学里也挺顺畅的,应当能熬过来罢?”
说这话之时,宝玉面上的神情实乃真诚至极,说到最后,甚至连眼圈都红了。就好似,宝玉对于眼睁睁的看着贾兰往龙潭虎穴里闯,却非但不能阻止还要好言相劝,实在是充满了愧疚不安。
“二叔叔别担心,我爹当年去得,我自然也成。”贾兰依旧笑着,半点儿没将宝玉这话往心里去。
只这话,却让李纨囧得不行,旋即却是大喜过望。当下,李纨便道:“宝玉,我是盼着兰哥儿能上进的,想来太太也是如此。你比兰哥儿长了一辈,年岁也大,我就想着也许太太更希望你能进国子监?”
啪!
宝玉失手摔了杯盏,满脸的惊恐欲绝。
虽说宝玉毫无上进之心,可到底是国公府的嫡出哥儿,他的见识可要比普通老百姓强多了。旁的不说,宝玉相当清楚国子监是个甚么地方,也从未想过,要亲自进入国子监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可怕生活。试想想,家学、族学已是无比凄惨,换成国子监,他还有活路?呵呵,只怕到时候,真当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我我我,我不要!”
对着李纨说不要有甚么用?如果李纨能说了算的话,她巴不得宝玉一辈子不上进。富贵人家多得是纨绔子弟,凭良心说,像宝玉这种已经算好的了。一不强抢民女,二不为祸乡里,顶多就是跟丫鬟逗趣,讨点嘴上的胭脂来吃。按着李纨的想法,若是宝玉一辈子都如此,她一点儿也不介意等贾兰长大继承家业后,养着宝玉这个傻货。
可惜,面对快被吓哭了的宝玉,李纨只能作出一副为难的模样,甚么都没有说。
就这般,宝玉哭丧脸走了,一整夜都不曾好生合眼,就仿佛一闭上眼睛就能梦到将来在国子监的惨烈生活。苦熬了一夜,宝玉眼瞅着外头微微有些亮堂了,就急急的跑到了贾母房中。
对于其他人需要通报才能进入贾母房中相比,宝玉就显得自在多了,二话不说径直往里头冲。倒是鸳鸯被唬了一跳,及至见是宝玉,才笑着让开身子,任由宝玉往贾母床榻前凑。
贾母倒是清醒着,中风这种毛病只能慢慢养,且即便养得再细心,想要好起来却是不可能的,顶多就是努力让病情不再恶化。加之贾母一天到晚的躺在床榻上,最是孤单寂寞,见宝玉过来,当下喜笑颜开,只是贾母早已因着中风而嘴歪眼斜的,看着很是有种可怕的感觉。
所幸宝玉并不嫌弃,又或者到了这会儿,他已经不敢再嫌弃甚么了,只苦着脸向贾母求救,连声控诉贾政对他的摧残迫害。却是将贾母心疼得险些掉下泪来,只吭吭哧哧的让鸳鸯将贾政唤来。
很快,贾政就被唤来了。可等贾政知晓事情原委后,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甚么?国子监?你个混账东西还想进国子监?真是有辱斯文!”不等宝玉开口解释,贾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宝玉不配进入国子监。
宝玉原是想辩解的,可听着听着,他却是偷着乐了。挨骂算甚么,从小到大,别说挨骂了,请家法都是极为普遍的。只要能逃过一劫,宝玉觉得,哪怕拼着再挨一顿家法,也是极为值得的。当下,宝玉转了转眼珠子,自以为聪慧的道:“仕途经济最是污垢,我自是不愿沾染。”
“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眼见贾政就要发作,鸳鸯忙将宝玉护在后头,一面往贾母床榻旁避,一面提醒道:“老爷莫恼,老太太瞧着呢。老爷您就当是体谅体谅老太太,可别再气着她了。”
贾政一看,贾母已经气得面色发青,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晕厥的模样,当下两腿一软,直接向贾母跪倒,泪流满面的道:“母亲,儿子不孝,没能教导好宝玉,儿子愧对列祖列宗!”
见状,宝玉也赶紧随之跪倒,以头抢地,向贾母哭诉道:“老祖宗,宝玉真的不愿意沾染那些是是非非,左右兰哥儿能耐,就不能指着他吗?我知晓这般做法对不住他,往后我定会对他好,一辈子都念着他的好处!”
鸳鸯绕过跪倒在地的父子俩,走到贾母床头,错开身子将耳朵凑到贾母嘴边,一面听着一面说着:“老太太可是说,让老爷多教导兰哥儿?哦,兰哥儿是个好的,他最是用功好学了。对,珠大奶奶好赖也是书香世家出身的,虽学问比不上那些夫子,比起太太确是要好太多了。老太太不让我提太太?提了太太会生气?别别,老太太您别气了,我不提便是了,左右老爷最是孝顺不过了,宝玉心里头一贯都记着您。是,是,珠大奶奶和兰哥儿也是好的。您还想念三姑娘?哦,除了太太,旁的都好,都好。”
有时候,说话的技巧是极为要紧的。譬如贾母提了句贾政,鸳鸯就接下去说,让贾政教导贾兰。提了句贾兰,鸳鸯就跟着夸贾兰,顺道也替李纨说了两句好话。贾母原就有些昏头昏脑的,被鸳鸯一带,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满脑子都是那气死人不偿命的王夫人了。
“王、王……”
“老太太,咱们不提咱们不提。就算太太不孝顺,不是还有旁的人吗?”鸳鸯说着说着,不由的抹起了眼泪来,低声道,“老太太放心罢,如今老爷也回来了,太太再不会欺您体弱了。只是先前她硬从我这儿拿走的银子,怕是回不来了。老太太,是我对不住您呢!”
王夫人曾在鸳鸯处数次支取银子,虽每次数目都不是很多,可加在一起也不算少了。当然,最初说的是公中没钱了,这才迫不得已借用了贾母的私库,可想也知晓,这借是等来还的。
鸳鸯原想瞒着这事儿,左右贾母极为信任她,绝不会盘查账目。且银子既已经支出去了,想要再要回来却是比登天还难的,反而更让贾母气一场,何苦呢?可熟料,王熙凤命人传话回来,只让鸳鸯想法子挑拨贾母和王夫人之间的关系。如此一来,鸳鸯索性不瞒了,寻了个机会先透露给了贾母知晓。而今个儿更是旧事重提,却是明晃晃的在贾政和宝玉跟前给王夫人上眼药。
贾政纯孝,自然看不惯王夫人将主意打到贾母头上。更何况,在他眼里,贾母的嫁妆也好,体己也罢,将来都是要留给他的。如今,王夫人横插一杠子,他能乐意?
至于宝玉,他倒是不曾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心疼贾母,心道老人家攒些物件也不容易,何苦抢她的心头好呢?
一时间,诸人各怀心思,房内倒是有些静下来了。贾母喘了半响,才勉强平静了心绪,有气无力的道:“政儿,让三丫头出来,陪我。王氏去,去礼佛。”
“是,儿子一定照办。”
“还有,你去教导,教导兰哥儿。国子监,让兰哥儿去,别管王氏那个蠢妇!”
“是,儿子全听母亲的。”
对于宝玉来说,事情的进展简直不能更顺畅。因着他的一席话,贾政算是对他彻底失望了。不过,这样更好,宝玉索性主动要了侍疾的差事,只说要留在贾母跟前替父母尽孝道。贾兰则白日照样去族学,晚间由贾政亲自教导学问,等过两年,学问更精进了,再送去国子监。至于探春,有了贾母的这番话,她算是彻底脱离西院了。倒是王夫人……
甚么事儿都不曾做的王夫人,莫名其妙的就被送到了西院里。左右在哪儿都能养伤,西院偏僻寂静,更合适不是吗?
除却王夫人外,至少荣国府其他人都满意了。尤其在贾政发觉,贾兰在做学问方面真的是极为有天赋,甚至远超其父贾珠。当下,贾政便索性将宝玉丢在了一旁,专心教养起了贾兰。
荣国府里的大小事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巨细无遗的传到王熙凤耳中。而王熙凤在得意了好几个月后,头一次觉得有些懵。
原本,王熙凤是打算坐等李纨和王夫人撕起来。等李纨快失败了,再由鸳鸯唆使贾母介入,扳回一局。自然,以王夫人的性子定不会轻易认输,旁的不说,她有儿有女,儿子虽无用,可女儿了不得,且娘家哥哥虽离了京,这不还有薛家母女吗?两厢争斗,贾母铁定会寻上贾政,命贾政教训王夫人。一来一去的,等于就是将整个荣国府扯进了是非漩涡之中。而家族内斗这种事儿,根本就没有一个真正的赢家,一旦内斗开始,必定以两败俱伤收局。
可甚么叫做人算不如天算?王熙凤终于真切的体会到了。
等王熙凤将事儿告诉了贾琏后,却引得贾琏捧腹大笑,直道她也有今天!
王熙凤也没想到,一贯强悍至极的王夫人,竟完全没有了还手之力,而是被荣国府阖府上下所有人齐心协力的给恁到了西院里。甚么靠着儿子啊,女儿能耐啊,亦或是娘家哥哥妹子外甥女……
各个都靠不住!!
这一刻,王熙凤是苦逼的,倘若王夫人这么好对付,那为何她前世会被折腾得如何之惨烈?反过来说,难不成真正蠢的人是她?
等等!
“琏二爷,我还有个法子,只这事儿却是要靠琏二爷相助了。”王熙凤忽的又心生一计,向贾琏招了招手,道,“当今可是对琏二爷您寄予厚望的,如今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