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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振梁又翻了一个白眼。
他大费周章能是冲着司马御棋去的?格老子的,他算老几!
朱征北看看那个,又看看这个,道:“阿爹,有消息阿爷那边会让战鹰来传消息的,朝安阿伯一早就守着,不会错过的。”
朱振梁点了点头。
高娘子道:“好了,没看你爹都成这副德行了。他伤势需要静养,你们都出去,废话少说。”
朱征北心道:阿爹这次受的伤可不比前年受的肩伤,他就是不想静养,少不得也得老老实实趴个十天半个月的,阿娘的担心实在没有必要。
不过元帅夫人有令不敢不从,朱凡和朱征北也只好闭嘴出去了。
朱振梁这才龇牙咧嘴,低声哀嚎道:“那群臭小子,茅坑里的臭石头不知变通,还真对老子下死手!哎哟,可疼死老子了!”
要不是他强忍着,受着军法晕过去,这老脸往哪儿搁。
高娘子没好气道:“老元帅亲自下的命令要打你,谁敢给你放水?要我说,你这次也该打,打你至少还给你保命,这么稀里糊涂下去,咱们全家都得跟着你玩完!”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
老夫老妻的,朱振梁也不在乎在她面前丢脸,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在她的瞪视下也收了嘴。
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他这次,该打!
见他苍白的脸满是落寞和懊恼,高娘子心有不忍:“别跟自己过不去,你身上还有伤呢。再说,带兵打仗你在行,玩政客的阴谋手段你过八辈子都不是人家对手,生气也没用。下次可得小心点,尤其是这种事关认命的事,长百八十个心眼防备着都不为过。”
朱振梁蔫蔫地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拉住高娘子给他按摩脑袋经络的手,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老子的聪明也用不在这上头,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主意。你说呢?”
“爹没提你想了也没用。”高娘子对他们父子知之甚深,之前就怀疑了,不过她并不在意:“阿爹在洛京好歹也有两三个过命的老朋友,他们提点两句也属正常,反正不管谁帮了咱,阿爹都有分寸,不用你赶着报恩。”
朱振梁没滋没味地捏了捏她粗糙的手掌,还是把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你说……会不会是长生?”
“哎呦喂!朱大元帅你快得了吧。”
高娘子大笑。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专打洞。你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从我肚子里爬出来,半点没传到我的好处,反而都你们似得,一根筋走到底,拐个弯都不懂!你说说你,怎么就不能出息点有点脑子,连累我儿子跟着也聪明不起来。”
说着,高娘子用手指直戳他的额头。
朱振梁嘿嘿一笑,握紧她的手说:“我这不是瞎猜嘛。”
“得了,你跟我说说就行,可千万别到处瞎放屁,让别人看我儿子笑话。”
“哪儿能啊。”
朱振梁心里那点疑惑随着发妻的笃定散去,说了这么会儿话,屁股上的疼痛也缓和了些,便高兴地指使高娘子去给他端茶倒水。
高娘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边才给他喂上,账外就传来朱凡的大嗓门:“主帅!军事过来啦!”
朱振梁呛了一口水,赶忙让高娘子把茶水收起来,自己一擦嘴巴,趴回枕头上又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高娘子哭笑不得,怪道人家古军师现在好歹是在你手下混饭吃,还能越过你和老元帅告状不成?真是……
“夫人,主帅没大碍吧?”
斯文秀气的古军师入内,给高娘子行了一个礼,才问道。
“碍不碍的都那样,这一顿好打这个月是别想下床蹦跶了。”高娘子心稳住了,又恢复了往常模样,问道:“军师过来,可是老元帅有消息了?”
“正如夫人所料——”
“料个屁!有信儿还不快给我拿过来!”
朱振梁在屏风后面吼道。
哎哟——气急伤身,元帅大人自食恶果。屁股一动全身疼,打眼见古朝安绕过屏风过来,忙不迭平复表情,但疼痛未散,神色不由得十分别扭。
“主帅,请看。”
古军师选择性失明保全了元帅大人的颜面,恭敬地将一卷小纸条递给朱振梁。
朱振梁卷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当廷仗三十,打入天牢。将派钦差,不日抵达。
“痛快!王八的司马御——哎哟!棋——个龟孙子!”朱振梁高兴之下也顾不上遮掩疼痛,兴冲冲道:“老子在他手上吃了大憋,这回他要是在洛京待着老子奈何不了他,他要是敢回来,老子非弄死他不可!”
古朝安无奈,没有和他同仇敌忾,而是冷静道:“主帅,老元帅说上面要派人过来。”
朱振梁眼睛不眨一下:“派就派吧,我接见的钦差还少了?”
“信上没有指名道姓,说明老元帅传信的时候圣上还没有决断。但又说不日抵达,可见陛下着急,想必这么一日功夫已经定下人选了,只是不知道是谁……”
古朝安忧心忡忡。
这次的事只是开始,还远没有结束。
朱振梁道:“钦差再快也快不过战鹰,老头儿肯定会告诉我们提前准备,没得费工夫瞎猜。”
古朝安也只好作罢,转而问道:“此次是谁出谋划策,主帅可知?”
朱振梁摇头,“约莫是我爹哪个故交吧,没活成人精也想不到这份上。老爹没说是谁,想必有他的顾虑,咱们只要知道是友非敌即可,别做多余的事给恩人添麻烦。”
古朝安微怔。
主帅说出这番话来,思虑透彻,倒是他为功利所累恶意揣测恩人的救命用意,实属不该。
他歉然道:“属下明白了。”
殊不知,他这位主帅大人对这位恩公也是两眼一抹黑,只要借用聪明睿智的元帅夫人的口风,装了个高深莫测的虚壳罢了。
果然如朱振梁所料,第二天日落之前,战鹰再一次携信从洛京飞来。
信上书两个名字:
陈无为,甄东水。
朱振梁看到这两个名字还愣了下,古朝安正叹:“竟是这两位贵卿……”便见他一脸懵然,轻咳了声掩饰自己的笑意,为主帅说明这二人的来历。
“陈无为系青龙阁老,在先帝时期便是宰相,先帝临终托付阁老辅佐朝纲。这位甄东水,乃当朝右相大人甄飞河,早年曾出使各国,陛下派他来,想必是因为他对鲜卑境内别旁人要熟悉些。”
“哦……”朱振梁死要面子也不是没脸没皮之辈,这两位他当然知道,只是一时间没想起来两个人的字,没对上号。
“这陈阁老不是都有八十岁了,皇帝陛下怎么还敢派他来?”
要是在这路上丢了命,他可就是大靖的千古罪人了。
“陈阁老出仕早,如今是六十三岁。”
古朝安解释了一声,听主帅嘀咕道:“不是都打入冷宫十几年了,怎么把这尊大佛请出来了。”心下也是叹息。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冷落猜忌的时候,你得受着。
倚重得用的时候,你得卖命。
反正……那位陛下也不是第一天这样反复无常了。
第42章 欢迎之至()
第四十二章
鲜卑府风云骤变,洛京也是风雨交加。
陈阁老和甄右相临危受命,他二人离京之后,众臣们依然夹着尾巴做人。
皇帝陛下病了。
急火攻心当庭昏迷,皇帝陛下这场病来势汹汹,虽然坚持拖着病体上朝,但众臣不敢多加搅扰,除非生死攸关的大事一概自己私下打理得漂漂亮亮,为君分忧。
这时候就是要少说话多做事,没见司马御棋还在天牢里待着吗?
那可是陛下在陛下面前最得脸的皇亲,好几次都听皇帝陛下和他兄弟相称,看现在这架势,亲兄弟的情分都不一定管用喽。
听说司马御棋在天牢里求了各路神仙就想和陛下辩白几句,可惜陛下哪儿有精力听一个罪臣废话?
贾家铭道:“我听我二兄长说,司马御棋被打了之后直接关进牢里,现在腰背都快烂了,阿兄怕他没提审就死在里头,还是请示了阿爹才在外面给他找了大夫。”
贾老二就任刑部主狱司左丞,专管刑部天牢里的罪臣。
贾家平尚且如此谨小慎微,连一向对排行十一的庶子不甚在意的贾中书这一次也特别交代他三缄其口。只因贾家铭素日和镇北侯世孙走得近,这时候万不该沾惹那活阎王的儿子。
贾家铭都乖巧地一一应下,对着朱定北说起外人难以探听到的天牢重犯消息时,神情自在,像是完全忘记了父亲的嘱托。
朱定北闻言冷笑了声,没说话。
秦奚:“谁管他的死活?那个狗官就是千刀万剐!都不够给死去的百姓赔命!”
“秦奚说的对!”没有任何一次楼安宁像今天这样毫无保留地赞同过秦奚,“枉费我以前还觉得他忧国忧民高风亮节,没想到他的真面目如此丑恶,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
楼安康也道:“人在做天在看,为官不仁最终逃不过法网恢恢。”
大人们不敢说道是非,初生牛犊却恩怨分明,对着信赖的人憋不住满肚子的话。
见朱定北不吭声,秦奚推了推他道:“长生你倒是也说句话呀,我阿爷在金銮殿上听得真真的,你阿爹奏折里还说了要让皇上治罪呢。你说陛下会不会糊涂了真把你阿爹召回京城——”
“秦奚!”
贾家铭慌张地打断他,楼安康也不赞同地看着他:“祸出口出!你连陛下都敢编排,不想活了吗!”
楼安康有个不省心的胞弟,平日里照顾他习惯了,待人处事也软和,很少有对他们说重话的时候,这种口气更是绝无仅有。一时间秦奚都不敢回嘴,呐呐地老实下来。
楼安宁嘀咕道:“我们也是替长生担心吗?”
贾家铭看了看不动如山的朱定北,叹了口气道:“陛下的想法谁知道呢?不过,这件事的过错不在长生父亲身上,这个节骨眼上陛下就算生气也不会拿元帅大人怎么样的。但是司马御棋,罪恶滔天,不仅把鲜卑治理得民怨沸腾,还胆大包天地敢把朱家军挪为私用!单凭这一点,陛下绝对不能饶了他,你们就放心等着看他的下场吧。就是不知道,陛下会派哪一位大臣接任鲜卑州牧。”
朱定北听贾家铭一番话,腾地眼睛一亮,张了张口,到底被涌上喉咙的话咽了回去。
“太好了!”
楼家兄弟语气如出一辙。
秦奚急道:“如果这样的话……十一你说,陛下这时候把我阿公叫去鲜卑,不会是想让我阿公?”
鲜卑府那么一大烂摊子不说,那是人住的地方吗?要吃的没有,要穿的没有,更可怕的是冬天尤其的长,冰雪覆盖,呵气成冰,他阿公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楼安康道:“不可能的,你阿公是青龙阁老,系正一品官职位同侯爵,州牧是二品官,陛下要是派你阿公过去,不就是贬官吗?陛下选谁也不会委屈陈阁老的。”
“就是呀,秦奚你别闲操心了。现在天气暖还好,等天冷了鲜卑那里怎么能养老,陛下敢这么做,别人看见了还不要说他……那什么嘛,肯定不会的。”
楼安宁拍了拍秦奚的肩膀。
秦奚听了才松了一口气。
贾家铭见状笑了笑,又对朱定北道:“长生你别担心,大家都会平安顺利的。”
朱定北捏了捏他的脸,“十一这么说了,那肯定是这样不会差了。”他笑起来,“你们都注意着点,回家对长辈也不要瞎放炮,免得挨揍。”
四人都点头答应了,朱定北回头看了眼宁衡,见他也朝自己点头,不由取笑:“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呢。”
傍晚下学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雨,六人道别后急忙忙上了各自的马车。宁衡拉住朱定北,把他往自己的马车上带,朱定北对水生摆了摆手,吩咐他上自家马车别穿着蓑衣骑马。
进了马车,朱定北不客气地把鞋子脱了爬小榻上去。洛京六月多疾雨,来势汹汹,虽然打了伞,但从学堂一路到门口鞋子都湿透了。
宁衡拿了干布巾递给他,又给他倒了一碗茶。
朱定北鼻子灵,一闻味道就叫道:“不是吧?这才走几步路头发都没湿一下,你真当我是体弱多病还是怎么着?”
那是朱定北最不爱喝的姜茶味道。
“有备无患。”
宁衡不看他的脸色,把姜茶递给他。
朱定北瞪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不接招,气愤地把擦了脚的布巾往他脸上丢,见丢了正着才哼哼声把姜茶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