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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启也立刻拱手,回报自己的大名,以表示他那做作的礼貌。
做完所有的事后,刘启立刻让万立扬先去洗洗脚,接着,决定带他回家,给自己先生和阿妈看看,见完阿妈,议定聘金,末了还冲人家三鞠躬,说:“以后铺子的事情就多多拜托你啦。”
万立扬从来没想过能受这样的礼遇,被他送出来,脸上眼泪两行,一个劲地说:“东家厚待了,东家厚待了。”
长空去尽昏彤晦涩,浮云青碧。
刘启挑中掌柜回家。他挑的掌柜,花流霜其实看不上,不过她不想为这样的小事费心,马马虎虎就给过去了。回头给风月说起这事儿,说这个掌柜的不靠谱,经历不行,混得落拓,肯定没什么本事……风月却一个劲地笑,安慰她说:“刘启是从几个角度上选的吧,首先他可信,其次这掌柜的还不算是商业圈子里的人,等于是背景单纯,耍滑的事儿就少;再说他现在这幅模样,总要讲一些知恩图报吧;最要紧的是,他坦承,好学,一个卖菜出身的人学习认字、算账、读九章算经,不容易。我问过刘启,他也考验过人家一些对账目和生意的看法,本事不算欠缺,尤其是做过青楼的掌柜,擅长妆点门面,招揽人气……满足刘启快速致富的心理。”
花流霜想想也是。
她是希望刘启聘的掌柜能够合格,这样刘启没了借口,才好安心去做他的天子伴读,别再生幺蛾子。
很多时候,她想让这孩子多点野性,更多时候,恨这孩子太野,这在长月,在她看来也仍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人家一跑将近一个月。
还好,过年了,过年了,野毛子终于回了窝。刘启送完万立扬,免不得要拜见舅母,和表哥叙旧等等。蔡彩今非昔比。这一次被刘海派人接回来,竟有十余人随行,携带物品超过一车,仅贵重的皮衣就装了一大箱。
十余人中,四个是蔡彩的贴身侍女。
这排场自然要感激卢九公所赐。在北地人眼中,卢九公是可媲美花容的豪杰。当然,这种说法并不确切。花容不能算是响马。他虽然颁布“大响马令”,要求同道中人不能涸泽而渔,亲定献山,敬山,过路等礼数让人遵行,对后世绿林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虽说让抢掠沾上点文明,但本人目的是为了建立一个与靖康对立的政权,重立西定帝国,说是绿林开创者并不为过。
卢九公则又更不同,他执行“大响马令”,做逍遥自在的山寨大王却拥有合法的田产庄园,手握铁卷丹书。
多年前花容被灭,野岭便现出卢九公这个人。
那时,许多人都认为他是御封的十路绿林总瓢把子。
可后来,就成了十二路一说,再后来,就变成了三十六路,现在,则变成水旱八十一路的共主。
这自然是人们的讹传。
靖康境越广,国事越烦,动乱越多,外行人的想象也越丰富,他的威名也就越响亮。至于天下绿林受不受他的管辖,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有一点定然不假,他是响马中做得最成功的一个,以致成为各路头目心目中的偶像。想想,能够好好过日子的人,谁会愿意去做贼人?即使做了贼人,脑袋别到裤腰上,又有哪个不想收手,或被朝廷招安,或不被官府围剿,平安过上半辈子?卢九公就成就了这个梦想!很多倍招安的土匪,过几年安稳日子,结果又被朝廷找个借口给杀了,反倒是他卢九,占的位置偏偏在边远蛮荒之地,招安了还能建庄园,豢养武装。
朝廷因为那还是三不管的地区忽略他。
他又善于经营,黑白两道打理得顺顺当当。
就从这几点,封他一个天下第一响马头子,倒不为过。
从蔡彩母女所受的待遇,众人可推知到卢九爷的风采:仗义疏财,喜交天下英雄。
但花流霜见马队随行,却还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她这种感觉并非凭空得来。蔡彩初和自己家小姑见面便春风得意,只一会就喊了丫鬟三次以上,让她们做这做那的。毫无疑问,她是想让自己小姑看自己的谱。花流霜稍微留意,就发现这几个女子身子高挑,肌肤和步履身型都不是寻常女子样,连眼睛都带有一种男人才有的坚峻。就在首次见面上,她故意不小心碰掉了茶盏,把水向其中一个丫鬟身上泼去。那个正弯腰在热炉边温甜酒的丫鬟没让她失望,忽地回身挽手,一把把它捞过。
花流霜朝那茶盏中看,里面尚余有大半杯水,她再看那丫鬟,没有拿手帕拭手,可见手未烫伤。
花流霜询问方知,这四人的来由是这样的:蔡彩喜欢嚼舌头,把想要丫鬟的味放到人家妻子那。
卢九公听说后,二话不说就给了她四个受使唤的丫鬟儿。
这过程让花流霜喟然一叹,觉得卢九公待人真厚道,丈夫没白结交。
但同时,她心里也是蛮警惕的,这个卢九公一面之缘,又是结拜,又是留人居住,无事献殷勤,像另有所图。
刘启对今非昔比的蔡彩心中只有两个字——“变化”。
他道了一番亲热的话,看舅母褪去铅粉后,弯描的两道眉毛就像两道春山,一身华贵的衣裳如同平滑磨过的豆油饼,面色红润,虽皱纹还是皱纹,却确实比以前好看十倍,便狡笑反问:“舅母找了新舅舅?”
蔡彩顿时色变。
花流霜此时不便向自己儿子清算旧帐,见嫂子怒骂,责怪他没大没小,慌忙赶他带花落开出去玩。
刘启哼哼笑过,拉起花落开,勾上他的肩背出门。
数日不见,花落开突不见了以前的懦弱相,头戴遮尘暖皮帽,仪表更见出众,犹如玉树临风的谦谦君子。他的面色有如银盘,而刘启却显黑,两人一走一起,对比分明。刘启早就打量完他,这会使劲拍揉他,满意地问:“表哥英俊程度已经不下于我?”
花落开气急败坏,龇牙咧嘴地要他轻一点。
他整一整浑身上下,鬼头鬼脑地四处看,见没人看到才收敛一些四平八稳态,怏怏地说:“你怎么见面就这么捶打?幸亏我身体强壮,要不然还不知道多疼呢!”
他看刘启邪气一笑,慌忙挣脱两步,摆出了个白鹤晾翅,手勾勾动,虚虚地说:“轻点的我也不许!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见刘启动了一动,慌忙再向后跳半步,威胁说:“真的!”
刘启郁闷:“真的?”
花落开吓了一跳,以为是刘启动强前的试探,慌忙把晾翅的胳膊收回来,连连摆手说:“假的!你要是胡闹,我这就喊姑姑。”
刘启二话不说,摸出一枚金币。
花落开眼睛一亮,约法三章后才重回刘启身边,摸过钱塞进口袋说:“明天我带你出去,吃喝包在我身上。”
刘启顿时明白了,他到长月还没出门,以牛皮先上,否则万万不敢用一个金币包揽自己的吃喝。
他也不道破,反而觉得表哥没变,依然像以前那样,敏感得像个跳蚤,一有风吹草动就疑心自己要整他。
他重新挟过花落开的脖子,大步而行。
铺石地上的雪都被推扫一空,两人勾肩而走,也没什么生疏之隔,直向后院热闹处。未完待续。
348()
夕阳晚照。可天远日小,只有极远的西方才红霞四飞,满园依然是银妆素裹,白皑皑浑成一色。
张国焘的家眷接了过来。家里孩子变多。虽然张氏家门罹难,但日子还是要过,刘海是塞外归国的,既不同意孩子们去守孝几年,也不同意他们到坟墓边结庐,让张鲁氏从孩子们的身体和成长上考虑,张鲁氏最后还是同意了,甚至向孩子们隐瞒他们父亲和外祖的悲剧,而整个案件并没有大肆牵连,鲁后仍在,也不允许真实的情况外泄。所以,孩子们的情况还好,都有说有笑。眼看过年了,大小的孩子们也一样出来耍玩,小的满院子儿里跑,团雪团儿,扔雪团;而几个少女,女子则聚集在廊下看张镜和风月下棋。
每日这黑白子的棋盘棋盅出场后,大小女孩子都会先后赶来给张国焘的大女儿张镜帮腔,脆脆地抱成一团吆喝。
能和张镜下棋,确是风月的一大变兆。
自从有一次夜里晚回来,被章蓝采贬低,风月就改变自己的玩世不恭,很少再出门。他最近除了帮助刘海处理些公文,就是闭门著书,要立言万世。张镜的弈棋吸引了他,他闲来无事就扛走张烟或刘阿雪,朝对面一坐,以大欺小。
张镜的棋技日见长进,但奇怪的是,就是改不了稍输二、三子的命运。今日又是这样,大伙同仇敌忾地观看,尽管除了张烟,几乎无人看懂,她们也是出口就“下得好”,以此帮此鄙彼。
一条大章在即!
张镜忽有妙手,见风月有点难下,自己也不免得意,沉沉喝道:“犯我天威者,虽远必诛!”
风月微微一愣,只用子敲打棋面。众人更是疑心他救不活全局,纷纷高嚷,督促他快下。风月微微叹了一口气,轻轻拈抬棋子,一边挽着袖子压下,一边说:“德才是威的根本。无德之威,是无土之木,虽可有却不可活,有句古话流传:胡人无百年长运,为何?不是不可入主,而是不德而威。自古以来,雍人共斩首多少蛮夷?尤其是中朝。天子刚服远地,人血未干,而四方分崩,百族横乱。武帝时,采策融化之,方有今日雍人。”
张镜只是接棋,并不理会他唧唧歪歪,反说:“这局能赢我再说!”
风月作了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信手补子,长话又是一通:“道相连。棋虽小道,却隐有大含,万不可仅仅满足于术。”
刘启带着花落开来,目比这一团人。
花落开顿时心中有数,大嚷:“刘阿雪,小姑叫你!”
刘阿雪正半真半假地琢磨人家每一步用意,听阿妈要她去,让了位置。但黄皎皎立刻补了她的地方。刘阿雪出来,亲热万分地到哥哥身边,问了两句长短,跳着步子向前院子走。
可两人依然不见内围。刘启叹气,憋口气吹飞自己的头发。
“多学习!”等刘阿雪走后,刘启指指前方,示意花落开看好。
花落开蔑视之,正瞪大眼睛前看,突感觉到一只手摸到自己的腰带,大吃一惊,高叫一声用手去护。却还是来不及,他的裤带束一下被拉死。他头上冒着汗,慌忙去解,以免成了死疙瘩。刘启乘机大呼:“我神经表哥要脱光衣服了!”一大群女子慌忙回头,一眼看到十多步外的花落开低着头,慌里慌张地解腰带,刹那间惊叫的惊叫,捂眼的捂眼,接着“呼”地全部散开跑掉。
棋盘不知被哪个被带倒,一蓬棋子炸豆子样乱跳,在走廊间落了一地。
“我……”花落开脸红脖子粗,看自己苦苦在众女子面前维护的良好形象消失殆尽,最后一个张镜也落荒而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一皱脸就挤了眼泪。风月知道彻底被搅了局,“哎”了一声,给刘启个白眼,站起来离开。刘启过去,大摇大摆往下一坐,招呼花落开到跟前。
花落开哭相十足地过去,卧到廊下的毡子上,好久都说不出话。
刘启边捡棋子边问:“好哎!表哥一脱衣就吓走了所有的人。”
花落开拼命摇头,连连否认。
“是呀!我们没脱衣服?”刘启口气一变,眉头紧蹙,反过来为花落开开脱,“她们自个乱想,跑掉,关我们什么事?”
花落开既激动又委屈,喷着吐沫说:“本来就不关我的事嘛!刘启,你也太——损。”他一抬头,立刻静音了,发愣地看住刘启,刘启往嘴巴里填了个棋子,还咬出咯嘣一声。“能吃?怪不得你用这一招,原来他们一堆人围着,就是抢着吃好吃的东西。”花落开边说边摸了一个,含进去一咬。
果然是“咯嘣”一声,不过却嘣了牙。
花落开吐了棋子,捂住嘴巴叫。
“谁告诉你能吃的?”刘启从嘴巴里吐了几个黑白子说:“是玩的,不过我不会玩。”
花落开气结,一手捂住嘴巴吐沫子,一手指住刘启。
刘启一付事不关己,反怜惜地说:“知道啦?不能吃的!”
正在这时,花流霜接到报告,一脸冰霜地从前院而来,老远就大声怒问:“谁要脱裤子?”
“他!”刘启连忙一指,接着小声说,“我掉了一个金币,表哥见了没有?”
花落开正想和他对指,但指了一半,指头还是拐弯,最终指向自己。这倒不全是因为钱的缘故,而是大伙都看到了的。
“你跟我来!”花流霜心中有数,点住刘启要他跟自己走。
刘启心知坏了,却不知道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