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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逐虎先开口问道:
“船有几条?多不多?”
军士答道:
“只有五条船,都是小舸。”
桃逐兔凑到兰子义耳边问道:
“会不会是贼寇?”
兰子义这时已经扬鞭抽马,闻言答道:
“那也只有看了才知道。”
然后兰子义对身旁军士说道:
“继续前进,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停留。”
接着就与桃逐虎、桃逐兔两人点了两个骑手,随那斥候向前面河堤上奔去。
兰子义等人前出大军,催马上堤,看到李广忠已率领的河堤斥候已经在堤上驻足,手中握着角弓,已经挽弓搭弦,就等小舸进入射程。
听到后方有马蹄声,李广忠回头看来,兰子义他们只这一个瞬间就催马来到李广忠跟前,
李广忠并没有放下手中弓箭,只是问候兰子义道:
“卫侯!”
兰子义勒马停下,放眼望向河面,问道:
“情况如何?”
李广忠答道:
“还在接近,不知是敌是友。”
兰子义已经发现了河面上的那五艘小舸,
这些小船在船尾的船夫摆动下慢慢的逆流而上,好像飘忽不定随风而落的树叶,堪堪落到了兰子义面前。
船上的人应当也发现了兰子义他们,五艘小舸上的船夫慌忙的放开橹、桨,钻入船舱里,不知干些什么。
李广忠对兰子义说道:
“这些船吃水很深,里面一定装满了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兰子义闻言对一旁桃逐兔说道:
“三哥,你能看清船舱里放的是什么吗?”
说是船舱,其实只不过是稻草在船上搭了一个棚子而已,
桃逐兔听到兰子义的问话,眯起眼睛搭起手眺望过去,端详了半天后说道:
“我看到船里都是尸体。”
周围众人听到这话大惊,赶紧掏出弓矢搭上,就差放箭了。
不过桃逐兔话没有说完,他接着说道:
“船里都是尸体,都是在水里泡坏了的尸体。”
一听这话兰子义大惑不解,周围的人手上绷紧的肌肉也都应声放松下来。
兰子义自言自语道:
“尸体?还是泡坏的。那就是河里的尸体了?“
一个军士这时说道:
“侯爷快看,船上有动作了。”
兰子义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小舸可能是没有发现岸上兰子义他们,船上的人还在活动,
这些船夫当中居然还有女人,他们或用绳索,或用渔网扔到水中尸体身上,然后将尸体拖回船中,
在仔细看船上的船夫们这么热的天却都穿着长袖衣裤,嘴上也裹着布子,他们把尸体捞上来后都整整齐齐的码放在船舱里,女人远远望去好像还在哭泣,
虽然这五条小船对布满河面的尸体来讲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可能捞完尸体,但这些小舸还是不断前行,慢慢的打捞着一具又一具河中浮尸。
兰子义见状悲不自胜,长叹道:
“我兰子义无能,害的生灵涂炭,百姓遭殃,
现在无辜百姓不能入土为安,还要葬身鱼腹,无人收尸,这五条小船不畏疫疾,下水捞尸,真是令我惭愧,惭愧的无地自容!“
说着兰子义的叹息就变成了抽泣,这些天来的挫败感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引人泪崩。
旁边的将士们闻言也都收回了弓箭,桃逐虎与桃逐兔安慰了兰子义好半天,最后兰子义目送小舸许久,才止住泪水,带人重回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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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螳螂捕蝉(七)()
一天的行军结束后兰子义他们扎营过夜,
按照兰子义他们现在的速度明天这个时候就会到达寿春,但贼寇情况如何,明天到了寿春城下其他各地援军能否赶来,这些都困扰着兰子义。
日落之前兰子义收回了所有斥候,回到驻扎地,协助主力安营扎寨,
从斥候们那里兰子义得知,这一路走来,路上村庄被烧得被烧,逃光的逃光,已经见不到一个人,贼寇这一路过来,凤阳道被折磨得残破不堪。
兰子义率领着将士们帮忙安置好营寨之后便布置手下将士外出樵采,
贼寇虽然一路烧杀,但毕竟不是闹蝗灾,草木还是有的,
步兵将士们出去捡木柴回来生火做饭,骑兵将士们则出去割草喂马。
等到一切收拾好,安顿下来时已经到了酉时许,
兰子义以需要休整为借口拒绝了戚荣勋的邀请,自己一人在帐篷里吃了些东西,
兰子义不见戚荣勋当然是为了避免摩擦,合兵以来兰子义暗地里让桃逐鹿渗透戚荣勋所辖步兵,白天时桃逐兔提到戚荣勋手下多心向兰子义,看来桃逐鹿进展的很顺利,
当然,兰子义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避开戚荣勋,今天在河堤上看到的捞尸的船只让兰子义感触颇深,他在那一刻又想起了自己入京前所说的“为天下活人”的豪言壮语,更想起了这一路来的尸山血海,若说杀灭贼寇还可以用为民除害来解释,那么漂浮在河上的那一具又一具尸体就是啃食兰子义心窝的蛀虫,将他的心壁咬的千疮百孔,
落雁关里那个终日读书,不闻外事的兰子义就好像站在一旁注视着兰子义一样,注视着他沾满血的双手,和他日渐冰冷的心脏,那种无言的冷漠就是一种审问,一种鞭挞,兰子义与过去的自己之间产生了如此巨大的隔阂,几乎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个月中,
这种巨大的反差和矛盾折磨着兰子义,不仅让他在河堤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也让他今天一天都打不起精神来,
晚饭过后兰子义谢绝了一切活动,连桃逐兔都着了个借口打法出去,自己一人躺在帐篷里发呆,
摇曳的烛火割碎了帐篷内的空间,外面的人来人往并没有能将营中的气氛带入帐篷半点,好像喧闹的声音与兰子义无缘,
兰子义没有像往常一样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在这一刻他没有心情去考虑怎么灭贼,
平日里的忙碌被另一种感情取代,这种感情及其难以描述,那是一种麻木,是一种放纵,是对这个世界的绝望,
这些日子以来兰子义一直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作战,如何灭贼,如何如何,
他一直想让自己放松一下,但每当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思绪都会不由自主的军情和胜败引入到无尽的思考当中,最后夜不能寐
而现在,白天河道中的景象就像是河道中的流水一样坚定又无止境的流入兰子义的心田,把他的思绪冲刷的干干净净,
兰子义睁大的眼睛一眨不眨,他的脑海中像是在过走马灯,过去的一幕幕一朝朝接连滑过兰子义的脑海,
自责已经被记忆冲驰的所剩无几,兰子义沉浸在自己的记忆当中不知过了多久,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
慢慢的兰子义觉得自己有点懵懂的明白,明白了现在的行为似乎就是所谓的回忆,
意识到自己在回忆之后兰子义发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他只有十六岁,十六岁的年纪就开始回忆,那将来的年纪该干什么呢?
就这样,思绪一点一点的消失,意识一点一点的溶解,那些静止的,本来都已经发生过,而且兰子义知道会怎样发生的回忆都活动了起来,兰子义不再是一个旁观者,他从画面外走入了画面内,伸手准备触碰那些活动的记忆。
“少爷!”
一声低沉却有力的问候将兰子义从梦中拉回来,
兰子义猛然惊醒,深吸一口气,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停止,然后又猛然加速,接着兰子义的血液被泵送全身,他开始继续喘息。
桃逐鹿见打扰到了兰子义的睡眠,连忙抱拳说道:
“对不起少爷,我不知道你睡了,我这就走。”
说罢桃逐鹿就向后撤步准备离开,
兰子义坐起身来扶着额头,他是有些恼怒,这些天来兰子义头一次想要入睡,却被人给打扰,这能不让人生气吗?
但兰子义不会发火,因为桃逐鹿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前来,他来一定是有事情
于是兰子义叫住桃逐鹿,问道:
“二哥有什么事情?”
桃逐鹿说道:
“我听说少爷想要知道贼寇那边的消息,特地前来给少爷通报一下,
既然少爷睡了,那就等少爷睡醒了再说吧。“
兰子义说道:
“这种事情怎么能等,二哥你有情报我当然要第一时间知道了。”
桃逐鹿不好意思的说道:
“主要是我并没有得到什么重要情报,也没有什么新消息,只是过来通报少爷一声,
少爷你还是接着睡吧。“
兰子义心中苦笑突然被吵醒,想要接着睡谈何容易,
而且桃逐鹿说没有新情报这一点很不寻常,贼寇内讧,那么大的事情就算不到寿春城里,在城外观察也能看出点东西来,而且桃逐鹿收集情报一向仔细,怎么可能没有新消息,
于是兰子义问道:
“二哥为何说没有消息呢?难道寿春城里的贼寇只是僵持没有动手吗?“
桃逐鹿见兰子义发问,知道兰子义一时半会肯定不会睡了,于是找了个马扎坐下,对兰子义说道:
“出城到今天已经两天了,我一直都把精力放在清剿内部人员上,对贼寇那边操心的少,
而且据我派出去侦查寿春的斥候来报,寿春城里从内讧开始一直都是浓烟滚滚,杀声不断,雷有德并没有在短时间内解决掉天王。“
兰子义听着想了想,说道:
“这样说来我们还是有可乘之机的。”
沉默一会后,兰子义问道:
“贼寇那边就这些了?”
桃逐鹿点头说道:
“就这些,
我没有亲自去,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在贼寇当中发展的情报网也都跟着天王一起去了城内,不知情况如何。“
拉你注意又问道:
“那钟离那边呢?二哥你安插在雷有德手下的眼线有没有报告什么?”
桃逐鹿摇摇头道:
“雷有德杀了那个地将之后在自己营中狠抓了一批人,我在雷有德那里的线人网被打击的七零八落,驻扎汝阴的时候我也只是与寿春的人联系上而已。”
兰子义听着啧了一声,说道:
“雷有德可真是难缠。”
接着兰子义话锋一转,问桃逐鹿道:
“戚荣勋那边怎么样?有没有西进东军的情况?”
桃逐鹿闻言正了正身子,看来桃逐鹿对这件事情掌握的很是清楚,
桃逐鹿答道:
“戚荣勋派人渡河,沿河道北岸向东联络东军,虽然这样要绕不少路,但至少安全,
今天扎营之前戚荣勋刚刚接到情报,海陵的东军已经进入都梁,东军集结完毕后将乘船西进,与我们合兵寿春城下。“
兰子义听着有些皱眉,他问道:
“东军坐船走难道不怕遇到贼寇水军阻截吗?“
桃逐鹿答道:
“戚荣勋与都梁东军商议的结果是先派水军西进,保存将士体力,然后在寿春以东弃船步行,从河北岸西进,与我们汇合。”
兰子义听到这个计划不停的咂舌,这样的行动太复杂了,行动一旦复杂破绽就会变多,给贼寇的可乘之机就会变大,东军全部西进有五万人,弃船步行岂是说走就走,而且到了河北岸还要再次渡河,那是该怎么办?
兰子义把这些疑惑都一股脑的给桃逐鹿倒了出来,桃逐鹿说道:
“我其实也有类似的疑问,而且还跟戚荣勋提过,但戚荣勋满不在乎,东军貌似有办法快速沿河布置,而且渡河很有一套。只是戚荣勋没打算告诉我。“
兰子义听到这也没法再多问,或许东军长期驻扎沿海,对渡河操船确实有独道的方法也说不定,只是兰子义不想把希望寄托在或许身上。
又是一阵沉默后兰子义问道:
“那二哥你在戚荣勋军中事情办得怎么样?”
桃逐鹿知道兰子义在问什么,答道:
“这两天我在清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