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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澄海听章鸣岳这么问,颤颤巍巍的扭过头说道:
“章首辅,虽然老夫执掌刑部,但之前一直都在礼部做事,刚来刑部还没几天呢,我大正刑律浩若烟海,怎么可能这几天就摸个通通透透,更何况以老夫现在的精力就是有心再学也没那个能力了。章首辅还是问问赵庭柱赵大人吧。”
章鸣岳听后点了点头,说道:
“这倒是实话,李大人为大正操劳的大半辈子,如今这幅身体确实不便再担起这么重的负担。这样吧李大人,鸣岳改天为大人写份奏章,恳请皇上准许李大人衣锦还乡。这样一来李大人既可在家颐养天年,又能卸掉肩上重担好好休养一番,岂不妙哉?”
李澄海听章鸣岳这么说,眼中突然闪出神采,笑着说道:
“多谢章首辅美意,只是这告老还乡的事情还得老夫自己向皇上提起的好,如果由章大人提出来恐怕有党同伐异的嫌疑,老夫当不当这官是小事,章首辅名声受损可是大事。”
这时隆公公说道:
“李中堂虽然然年纪大了,但经验丰富,稳重踏实,乃是朝廷元老,皇上每次听到李中堂名字,看到李中堂的奏章都非常欣慰,以杂家看,现在就让李中堂告老还乡还为时尚早,章首辅还是像点别的法子为李中堂减减担子吧。”
章鸣岳笑了笑,转头问赵庭柱
“赵大人,依你之见,卫侯的罪名该怎么定呢?”
赵庭柱说道:
“如果卫侯真的夜闯宫门,自然应当削去侯爵,流放两千里。但现在证据不足,证人也不可能来作证,那就是无法定罪,依我之见应当无罪。”
这时杨脂说道:
“怎么能无罪?我御史台难道会诬陷一个平白无故之人?”
这时杜畿也说道:
“按照刚才审理出来的内容,可以断定卫侯昨晚确实在御沟骑马,说不定还驱马上了御桥,就这么定为无罪实在说不过去。”
赵庭柱苦笑着喝了口茶水,说道:
“人证物证都不全,如何定罪?就因为在御沟骑马?真要是为这个定罪那京城两百万人有几个能幸免?”
这时杨脂说道:
“赵大人此言差矣,高祖皇帝御令难道就能坐视废止?正好借此警示天下,提振纲领岂不更好?”
杜畿跟着说道:
“赵大人不必顾左右而言他,只管说出应当定下的罪名既可。”
赵庭柱叹了口气说道:
“依卫侯爵位,按律当鞭挞二十……”
话还没说完,杨脂就说到:
“既然如此那就行刑吧。”
杜畿则说道:
“侯爵受刑有伤体面,干脆夺了兰子义的爵位吧。”
赵庭柱道:
“鞭二十已经是够重的惩罚了,自高皇帝立下这个规矩以来从来没有人因为在御沟行马挨过鞭子,怎么现在不仅要执行还要夺爵位?”
杨脂说道:
“有法犯了法就要依法,怎么能因为没处理过就不打呢?高祖皇帝宅心仁厚,不予追究,那是治下子民的福分,现在我们按律处置就是恪守祖宗法度,赵大人身为大理寺卿难道不知忠孝廉耻吗?”
赵庭柱听着叹了口气,靠回椅子上喝茶去了。
这边兰子义听到处罚如此严重,心理又开始七上八下。
杨脂接着说:
“我大正爵位应当授予的是军功卓著之人,赏的是为国尽忠的边关将士,所以父子爵位不得相承。如今卫侯是因为代公的武勋分为列后,领受爵位后不知检点,居功自傲,在京城里违法乱纪,现在还要受肉刑。如果还能保有爵位天下人将如何看待朝廷封赏,又将如何看待那些在边关搏命的军人?”
杜畿接过话说:
“德王府用这种刑余之人,又有什么脸面替皇上春耕籍田呢?”
隆公公听到这里冷笑了几声,说道:
“卫侯初来京城,并非故意要犯,按我大正律令无意者当从轻发落,抽二十鞭显然不行。代公武勋卓著,为大正剿灭草原蛮族,功劳甚大,封其子为列侯名正言顺,至于削去爵位纯属天方夜谭,绝没有施行的余地。”
杜畿又说道:
“鞭挞二十已经是看在卫侯爵位的份上了,现在隆公公以为过重,那隆公公打算怎么处理?”
隆公公听后答道:
“卫侯受刑,有伤风化,本次籍田不得随德王一道外出。这样总可以了吧?”
杜畿听后不再说话,杨脂也没有反对意见。
就在兰子义觉得自己就这么被人卖掉的时候,章鸣岳说道:
“隆公公此言差矣,卫侯身为王府幕僚,理应随德王外出。依我之见,这次念在卫侯初犯罚半年俸禄就好。”
兰子义一听长舒一口气,一直以来的压抑感神剑少了许多。
反倒是在座的几位大人听到这消息都朝章鸣岳看了过来。
章鸣岳没有顾忌其他人,又把自己的设想跟大家说了一遍。
隆公公和鱼公公自然没有太多意见,杜畿和杨脂看了看章鸣岳后没有吭声,章鸣岳又看了看李澄海和赵庭柱,见两人也没有反对意见,于是说:
“卫侯初犯,无意而为,从轻发落罚没一年俸禄,至于陪德王籍田的事情,身为王府幕僚,卫侯应当去的。”
第45章 江南诗社()
章鸣岳道:
“卫侯身为德王侍读,一并参加籍田乃是本分,隆公公如果不让卫侯参加籍田实在是不公。”
隆公公听后嘴上挂起一丝冷笑,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没事了,罚没卫侯一年俸禄,以示警戒吧。”
兰子义见诸位大人终于就对自己的处罚达成一致后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
但随着紧张的情绪消退,一种难以言表的羞耻感渐渐涌上心头,经过今天这一轮对他的围攻,兰子义感到这京城远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这里似乎到处都是陷阱,到处都有吃人的怪物,他们不把兰子义撕碎誓不罢休。而今天自己被带入了刑部衙门,现在又被判了罪,他感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就像刚才自己坐在椅子上被周围一众人盯着围攻时一样。
兰子义感到自己一阵又一阵的发晕,犯恶心,精力根本无法集中,周围人说的话都好像是噪音一样无法入耳。
兰子义只是看到几位公公和大人有说有笑的起身,互相招呼着出去,有说有笑就好像刚才没有发生争吵一样,
兰子义只是听到他们说要去江南楼,之后就再也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了,
这些人的话,这些人的样貌,这些人的行为都像是眼前停顿的一幅幅画一样根本无法连续起来,
兰子义脑中一团乱麻,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刚才他还能精力充沛的去听几位大人对他的讨论,一字不落的分析局面优劣,每一句话对他造成何种影响他都心里有数,但当知道自己终于没有危险的时候他的精神却垮塌了下来,他无法再集中精力去应对后面发生的事情。
兰子义又在堂中坐了好长时间,说时间长是因为他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但要说感觉得话,兰子义总觉得自己只是在那呆了一晃眼的功夫。
等兰子义终于彻底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哪,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是什么情况后,这刑部衙门后花园书房里已经只剩他一人。
兰子义觉得自己身上粘粘的,衣服就好像吸附在自己身上一样,脸上不时有水珠滑过,用手一擦才发觉自己满脸大汗,拉一拉领口原来衣服已经湿透了。
兰子义觉得自己好像大病了一场,就像是前几天在旧都生病一样,浑身酸痛,毫无力气,
兰子义用沙哑的嗓音费劲力气说道:
“来人。”
好在屋门外一直有仆人守候,
那人上来问道:
“卫侯你需要什么?”
兰子义道:
“给我点水。”
仆人给兰子义拿来一副新茶碗,添上水,兰子义一口气喝了有三碗,又出了一身汗才算缓过劲来。
等兰子义定了定神后,问旁边的仆人道:
“几位大人呢?”
仆人答道:
“都走了,去江南楼吃午饭去了。”
兰子义听后点点头,接着又问道:
“那我呢?”
仆人答道:
“卫侯您已经没事了,刚才隆公公跟您说您没听见吗?”
兰子义这才想到刚才意识模糊之际隆公公似乎跟他说过“可以走了”这么回事。
兰子义又问:
“我在这坐了有多长时间?”
仆人答道:
“回卫侯,从几位大人走后算起您坐了有大概半个时辰。”
兰子义站起身来,身体虚弱,有些摇摆,一旁仆人过来要扶,被兰子义摆手拒绝了。
兰子义走出屋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感到自己好像获得了心生,旋即又低下头,因为突然想起自己刚刚被人审问过,还定了一个罪名,戴罪之身,被人认出来太丢人了。
兰子义没有叫仆人或是衙役给自己带路,而是凭着自己的记忆七拐八拐的走出刑部衙门。
兰子义悄悄绕出刑部大门,一路上感到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自己的背指指戳戳。
刚出大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声叫道:
“少爷!您终于出来啦!”
兰子义被这一声叫喊惊得一哆嗦,循声瞧去才发现是桃逐兔和两位哥哥。
兰子义一边走过去,一边挥手让桃逐兔不要大声喧哗。
但桃家兄弟明显没有在乎兰子义的手势,只是一边高声喧哗一边围上兰子义,
桃逐兔兴奋地说:
“少爷!您终于出来了!我和大哥二哥可急死了,差点就打算进衙门里去把你接出来。”
桃逐虎也高兴地说道:
“少爷,我们一直跟在押送你的队伍后面,等你进了刑部衙门后我们一直都等在门口,刚才看到鱼公公,隆公公他们和几个穿官府的大人一道出去,隆公公告诉我们你还在里面,不过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
桃逐兔又说:
“是呀,我们都知道了少爷,你没事了,这帮狗官压根就是拿莫须有的罪硬安在你头上,现在闹来闹去只是罚了少爷您一年的俸禄而已。一年俸禄算个什么呀,少爷你反正又不靠那几个破钱活着。要我说咱一起去葱河上的画舫里乐呵乐呵,好好去去身上的晦气。”
只有桃逐鹿发现兰子义面色惨白,衣服湿透,精神恍惚不定。问道:
“少爷你还好吗?”
兰子义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是答道:
“二哥,我们回府吧。我的轿子呢?”
这时一旁桃逐兔也看出兰子义状态不对,开着玩笑似乎是想缓解气氛说道:
“少爷,骑马多痛快,何必坐轿子呢?”
兰子义听桃逐兔这么说非常生气,怒道:
“我今后再也不骑马了!我的轿子呢?”
桃逐兔见兰子义又像昨天一样发大火,精神还十分涣散,也就不再说话。
桃逐虎见状打了个手势,一旁四个轿夫抬着一顶轿子走了过来,
兰子义也没说话只是埋头钻了进去。
这时一旁跑来一个小厮,打算跑到轿子旁边去,被桃逐兔拦住,
小厮说道:
“我是章中堂家仆人,有话要带给卫侯。”
桃逐兔听后骂道:
“就是你家章中堂害的我少爷,他还有脸过来带话?你给我滚!”
说着揪住小厮衣服领就要往出扔,
小厮吓了一跳,闭着眼睛等待自己被扔出去。
兰子义听到是章鸣岳的门人,忙掀开轿子帘说道:
“三哥不得无礼!我的事情与章中堂无关,快放手!”
桃逐兔听着悻悻的放手,小厮慌慌张张的走到兰子义轿子旁边,说道:
“卫侯,我家大人让我传话,今天傍晚申时末,江南诗社在城外双龙山有诗会,大人推荐卫侯前往。”
说着小厮从怀里掏出帖子来递给兰子义。
兰子义接到帖子激动一场,鼻子一酸就哭了出来,对着小厮说:
“好,好,回去替我谢谢章大人,今天如果没有章大人,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小锭银子赏给了小厮。
小厮拿着银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桃逐兔看着眼里直冒火,来到兰子义轿子前问道:
“少爷!这次你受这种冤屈都是章鸣岳在背后捣鬼,京城大街小巷都传开了!你还谢他作甚?”
兰子义听到“大街小巷都传开”几个字心中一紧,身上又是一阵哆嗦,说道:
“三哥不要胡说,你刚才没在里面,要是没有章中堂我都不知道会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