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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鹿广想到师尊嗜茶,便憋出了这么一个“妙计”:先让水灵儿在此烹茶。他再陪着汪驴在院中散布,料得汪驴闻到茶香,说不定会过来搭讪。
这老实人想出的计策虽笨,却极有效验,汪驴听得虫、水二人论茶,果然心痒难搔,不请自入。
汪驴一步跨到了木桌之前,伸手拈起未及碾碎的半枚茶饼。眯着眼细瞧,啧啧道:“果真光明莹洁,恰似银线,不负龙团胜雪之名!”
他虽生于辽国,却因大辽王公间嗜茶者颇多,耳濡目染,自幼有此雅好,及至隐居医谷,茶瘾更是与日俱增。适才他在屋中还怒目横眉,这时见了茶中圣品龙团胜雪。竟变得春风和煦,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正要请前辈品鉴!”水灵儿见他一副讨好模样,忙也笑道。“晚辈此来,特给前辈送来龙团胜雪、玉除清赏和御苑玉芽三种北苑名茶,每种团茶各备了六枚。”鹿广接过那锦盒,掀开来细瞧,登时春风满面,连连称妙。汪驴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虫小蝶在一旁却暗自稀奇:这团茶看似简单,没想到这个汪驴却如此稀罕,才弄来了几枚来,便喜上眉梢。怎地不弄他一二十斤?”
他却不知这种北苑贡茶造工繁复。极为名贵,大明时一片团茶便值钱数万。诸大臣若得皇帝赏赐一二,往往要欢天喜地夸耀多时。而嗜茶如欧阳修者,甚至会珍藏把玩数年。大明后期,团茶奢靡之风稍减,但北苑名茶却也更为罕见。
水灵儿笑道:“论起品茶之妙,我师父凌渊王曾说过,一人得神,二人得胜,三人得味,四人得趣。”
汪驴连连点头,道:“凌渊王素有‘茶隐’之称,他的话,果然大有道理。嘿嘿,那咱们四人,便是得趣了。”
水灵儿明眸一闪,螓首轻摇,道:“小虫子他还有一块心病没得解决,刚刚有了点精神,不必强求,咱们只算三人得味!”
汪驴听她说起虫小蝶的心病,不禁老脸一红,干笑道:“说得是,说得是!灵儿,听鹿广说,你是茶之圣手,极善茶道,怎地还不点茶,给咱们露上两手?”
水灵儿却又摇了摇头,道:“昔日茶圣——叶菩所传的乃是道家之茶,最重心与境之调和。”
汪驴皱眉道:“道家之茶?”
水灵儿道:“茶有佛道两家之说。佛家之茶是禅茶一味,品其苦味,悟其妙谛,赵州和尚便留下‘吃茶去’的千古公案。道家之茶更有许多讲究。单是这饮茶之境,便有四宜四不宜之说。”
“四宜四不宜?”汪驴兴致盎然,拈髯笑道,“说来听听!”
水灵儿淡淡一笑,白润无暇的脸上光彩流焕,道:“四宜者,饮茶宜在松窗竹影、月下花前、心手闲适、佳客共语。四不宜者,疾封暴雪、荤肴杂陈、俗务缠身、主客二心!”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清炯炯的明眸直望着汪驴,道,“这其中,尤以这‘主客二心’最为不宜!”
“主客二心?”汪驴微微一愣,想到适才她说的虫小蝶怀有心病,不禁哈哈大笑,“好厉害的小丫头!老夫明白你的心意了。你且让老夫见识见识你这道家之茶,万事都好商量!”
水灵儿眼耀喜色,笑道:“多谢前辈!道家之茶,含英咀华为其妙境,任性逍遥为其逸境,天人合一为其化境。”
她说着将桌上的茶杯茶具一盏盏地取了来,道,“斗茶以建安兔毫盏为佳,但说到含英咀华的品茶妙境嘛,却以这‘花中四仙’的茶具最尽其妙。”
鹿广看那茶具光芒缭绕,形态各异,不由奇道:“这莫不就是长沙茶具?”
水灵儿点一点头,先拉过一只金盘来,道:“这梅花金盘作五瓣梅花形,以梅花清逸之品与茶品相合,一盘在望,暗香浮动,茗趣平添。”
三人频频点头,她又拾起两只莲花状的带托金杯放在梅花盘上,笑道:“金莲杯的托盘如怒放金莲,莲性‘亭亭净植’,与第一道茶的清和之性相近。故而第一道茶,当用金莲杯。”
汪驴师徒听得双目放光。水灵儿忽地望着汪驴一笑:“汪神医,您瞧,二道茶该用什么杯?”
第一百九十六章 睥睨咆哮 醍醐灌顶()
汪驴道:“茶圣的讲究当真让人大开眼界。我猜莫非是菊花杯?”
“不错!”水灵儿说着取过一对金菊杯,“菊性傲霜斗寒,在花中品质最高,故这味道最醇的第二道茶该用菊花盏。这菊花盏的杯身为重瓣菊花,擎杯在手,如捧盛放之菊,方有含英咀华之妙。”
她说着再拈过一对光滑润泽的白玉杯,笑道:“兰性高洁,香淡韵远,正与这第三道茶的茶味相符。”
虫小蝶听得大奇:“想不到只这茶杯,便有这多道道,待会儿吃起茶来,不知还有什么讲究。”目光一扫,却见鹿广和汪驴手抚金杯玉盏,满面陶然之色。
“灵儿姑娘说得妙啊!”鹿广见那风炉下的火势将熄,水灵儿却慢条斯理地拿汤瓶里的水煨洗茶盏,便先有些迫不及待,“请水姑娘快些点茶罢。”
“茶性必发于水,十分好茶须得十分好水来烹。”
水灵儿却悠然一笑,“鹿先生,你可知道天下第一名泉是哪个?”
鹿广笑道:“这个你可难我不倒,当年唐朝名士刘伯刍品评天下名泉,亲定扬子江中泠泉水为第一。只是那中泠泉位于扬子江心的石弹山下,难以汲取。”
水灵儿却嫣然一笑:“谁说难以汲取,我这不是遣人取了来吗?”说着从怀间取出一只小竹鼎,但听水声汩汩。
鹿广惊道:“那中泠泉水位极低,一直被大江的急涡巨漩掩盖,你却如何取来的?”
水灵儿道:“旁人取不来,我幽冥鬼府却有的是办法。要得此水,须要乘舟到江心石上,用数丈长绳缀着铜瓶。深入石窟求取。那铜瓶内有特制机括,尺寸拿捏,都要恰到好处。稍不如法,即非中泠泉水的真味。”
众人听得啧啧连声。水灵儿又道:“只是这中泠泉水虽佳。但长途跋涉到此,水性已沉,须得洗上一洗!”
“水还能洗?”便连汪驴都不由大张双目。
“是啊!”水灵儿照旧一副成竹在胸之状,笑道,“以水洗水,不失其味!”
她让汪驴的仆役取了小瓮来,先将中泠泉水轻轻倒入,在瓮上划了水痕标记。跟着再让那仆役用水罐盛了本地清新山泉水。一罐罐地倒入瓮中,边倒边搅。过了半晌,大瓮中的水终于清澈宁定。
水灵儿才让那仆人按着当初的划痕,将小瓮上面的浮水倒出。
“这上面的浮水当真便是中泠泉水?”鹿广将信将疑,“两水混同一处,哪能再分彼此?”
水灵儿道:“水以清轻甘洁为美!水质愈轻,其味愈妙。中泠泉水为天下第一泉,水质必轻,自然会浮在水面。”说着将泉水注入汤瓶,在火上煨了。
“说得妙。说得好!”鹿广连连拍头,犹似醍醐灌顶。
汪驴细瞧那倒出的中泠泉水,果真清如翡翠。浓似琼浆,不禁拈髯大笑:“妙极妙极,有了这洗水妙法,老夫自可将天下名泉尽数搜罗到此!”
虫小蝶眼见水灵儿还未烹茶,只是谈论茶道、品杯述水,便让汪驴徒衷心折服,不由暗自微笑:“灵儿为了帮我一个陌生人,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难得她一般般一件件地算计得如此清楚!”
他忽地想到当日自己在云竹寺病苦缠身时。也是沫轩轩,为了自己的伤病去做那美味鱼汤。其情其景。恍然便在眼前,竟然如此相似!
这么想着。便觉一阵恍惚,蓦地一缕清而纯,淡而悠的茶香飘了过来,虫小蝶精神一振,才知汤瓶中的泉水已沸,却见水灵儿左手持汤瓶,右手挥茶筅,正自注水击沸。
屋内忽然寂静下来。鹿广和汪驴知道眼下正是七汤点茶法的紧要时刻。
那茶筅是白玉雕就的,恰跟水灵儿白润的玉指、润泽的皓腕交映生辉。
随着她的指旋腕绕,玉筅上下搅动,金莲盏中的茶膏随水翻滚,光泽如疏星皎月。
水灵儿明眸深注,静静端坐,只有一对素手犹如穿花玉蝶般跳动忙碌。
那黄金汤瓶纤细的瓶口中钻出的一缕缕热气,在她乌黑的长发、修长的玉颈、兰花般的玉指间缭绕聚散,宛若烟云。
在虫小蝶的眼中,她整个人恰似一轮明月,如梦如幻,熠熠生辉。
顷刻间缕缕沁人心脾的茶香腾起,水灵儿将点好的两杯茶捧到了汪驴师徒面前,笑道:“小女子献丑了,请医王品定!”
汪驴眼泛异彩,接杯在手,先凝神细瞧,点头道:“汤水咬盏,果然是点茶三味手!”
他长吸了一口气,再徐徐轻啜,闭目咋舌片刻,才大笑道,“好!龙团胜雪是一绝,中泠泉水是一绝,四仙茶具是一绝,最绝的却是你这茶圣‘高徒’!得此四绝,平生大幸!”
“多谢前辈抬爱!”水灵儿皎洁如玉的额上还凝着汗,但见了汪驴的陶然之色,心底却觉欢欣无限,更逞起精神,换了金菊盏,接着挑弄茶水。
汪驴今日初见两人时,睥睨咆哮,架子十足,此刻嗅到茶香,却似变成了孩子,眼中只剩跃跃欲试的惊喜光芒。
最后他捧起那玉兰杯时,汪驴竟有些恋恋难舍,长嗅慢品,意犹未尽。
“明宗这老儿,平生没做几件好事,”汪驴放下玉兰杯,脸上如饮醇酒般的陶醉,“但他这七汤点茶法可着实不赖!嘿嘿,大明朱家的皇帝没几个好货,但瞧在他们发扬茶道的面子上,老夫便少骂他几句!”
虫小蝶听他说来说去,还是大骂明朝,不禁心底暗笑。汪驴却忽地向他望来,道:“小子!听说你独自一人去了潇湘宫?”
汪驴进屋后,心思全在茶上,虫小蝶也一直没搭理他,不想他倒先和虫小蝶搭讪。
“不错!”虫小蝶点一点头,“先入潇湘宫,后闯圣女坛!”
“连圣女坛你也敢闯?”汪驴虎目电闪,跷起大拇指,“了不起啊!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了不起!了不起!你真是像极了当年的老夫!”
第一百九十七章 妙目溢彩 娇羞之余()
汪驴连着赞了几声,又道,“嗯,本来呢,老夫懒得给那钟离老匹夫医治,但你这小子的臭脾气便和当年老夫一般,天不怕,地不怕。我当年敢独闯朝廷东厂,在余入海和一帮锦衣卫眼皮底下犯事;而你现今敢独闯潇湘宫,在那花百漾和花霜茹眼皮底下犯事!老夫便是喜欢这等吃软不吃硬的直肠汉!还有,你这老婆甚好,也不知你这小子修的几辈子,得了这样一个秀外慧中的老婆!”
水灵儿的发髻服饰,全是未出阁的少女打扮,但汪驴生性粗豪,瞧他们两人神态亲密,口不择言地便将水灵儿安成了虫小蝶的老婆。
水灵儿听他一说,登时玉颊生晕,连白腻圆润的耳根都红了起来,但此时却又不便辩驳。
“灵儿你羞什么啊!”汪驴看她羞不可抑,不禁哈哈大笑,“呵呵,咱们有言在先,老夫出手给他疗伤,不是为了武林中人的义气,也不是看钟离折戟身为武林豪杰的金面,更不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看的只是你小姑娘的玉面!”
水灵儿妙目溢彩,娇羞之余,心底却又泛起丝丝甜意,不知怎地,这威严乖戾的大医王在心底忽地变得可爱起来。
“吃了人家的茶,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汪驴大笑几声,才伸手给钟离折戟把脉。
他手指一搭在钟离折戟的腕上,他的整个人便现出一股从容不迫的王者之气。微微一沉,汪驴忽然“咦”了一声,跟着眉毛紧蹙,却“啊”的一叫,吁了口气,才“嘿”的一叹。
他这“咦、啊、嘿”的三声。全是声出无心,一旁虫小蝶的心却跟着“扑通、扑通”地连跳了三下。
“小子,”汪驴望向虫小蝶的目光冷了起来。“钟离他身中一掌,却是蝶门宗的‘蝶心掌’!”
虫小蝶听他一张口便直指病源。不由心底暗赞,只得苦笑道:“确是因此而起!钟离伯伯胸口正有一漆黑掌印!”
汪驴道:“人身之气分为多种,常留于胸中者为宗气,随阳气分布于肌肤者为卫气,入于血者为营气,卫气入于阴分与营气合并而成真气。钟离折戟他卫气、营气不弱,而真气紊乱如此,必是身受高强内力压迫所致!天下内劲霸道至此者。惟有蝶门宗宗主花百漾之手!”
他说着拧起眉毛,“嘿嘿,这‘蝶心掌’只是其一,看他经气弱而疲乱,必是曾遭奇毒入体,好在中毒不算太深!”
水灵儿笑道:“不错,前辈一语中的。那奇毒便是巫魔的碧莲魔针!”
“碧莲魔针?”汪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