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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很快就停到了对岸,离那个深洞近在咫尺,阿旺对着下面拼命地大叫,米玛看着丈夫不停地流泪。
接下来的一幕让仁增几乎昏厥,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这一幕成了他一生的梦魇。
他看到那个洞里伸出了很多很细的干枯的手臂,有着树皮一样的颜色,它们速度很慢,一点一点地探了出来,有着比手指还长的黑色指甲。
手臂出来了,头也出来了,它们都是人,但那行动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人,看它们的高度应该是跪趴着的,它们一层又一层地摞在一起,填满了整个洞口。
仁增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看见那些东西的后脑勺,它们的头上有乱草一样的头发,长长的垂下来。
米玛尖叫起来,五官因为惊恐而扭曲,从她那个角度肯定能看到这些东西的脸,仁增不认为那是人,他只能说那是一种东西。
米玛尖叫着昏了过去,阿旺几乎要发疯,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可怕的东西把手伸向了他的妻子。
洞离船很近,那些东西很多很密,它们似乎害怕阳光,身体全都隐藏在洞里,只露出半个脑袋,黑压压的像是一大团长了无数人手的水草,填满了整个洞。
“阿鼻地狱,阿鼻地狱!”
仁增不由自主地叫出声,那个洞一定是阿鼻地狱,里面住着的都是魔鬼!
仁增开始不停地诵念经文,他感觉自己的心乱了,那无数只手开始拖拽米玛,尖利的指甲在米玛的身体上留下一道道骇人的血痕。
米玛醒了一次,她一睁眼就又尖叫着晕了过去,阿旺的眼变得通红,他看了仁增一眼,竟然直接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不!”
仁增大叫,他感觉喉咙很痛,那一声完全破了音,阿旺“噗通”一声进了湖里,激起一大片水花。
他不停地叫着米玛的名字,奋力向那个黑洞游去,仁增眼睁睁地看着他游向地狱。
他几乎要崩溃,他不认为阿旺能救出米玛,他一定会死!
仁增大声地念着经文,旁边的喇嘛们全都高声吟诵,他没法去救阿旺,他佛心不稳,他竟然在害怕。
米玛已经完全被那些手拖进了洞里,那些东西全都缩了回去,洞口又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
巫师看着仁增大笑,笑声完全不像人,他一定是魔鬼,他本身就是魔鬼!
巫师开始向后划船,他在一点点地远离那个黑洞,但阿旺才刚刚游了一半,仁增开始大声地让阿旺不要去,他完全没有听。
阿旺最终还是游到了洞外,他上了岸,向洞里张望,仁增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洞里没再有手伸出来,阿旺毫无停顿,他直接冲进了洞里,在仁增的视线里彻底消失。
仁增感觉眼里有滚烫的东西掉下来,他以为自己早就没了喜怒哀乐嗔痴爱恨,今天却全都出现了。
他坐了下来,开始不停地吟诵经文,身后的喇嘛们也全都坐了下来,一时间缈缈梵音响彻山川。
仁增不知道自己念了多久,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湖心的桥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这个山谷是如此寂静,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浓重的乌云覆盖了天空,温度似乎瞬间降了十几度,喧嚣的风诉说着一场暴雪即将来临。
仁增看着眼前的村落完全不知该怎么办,这些人都是异教徒,他根本无法点化他们,但他又无法去把他们都杀掉。
雪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仁增犹豫一番,选择了逃避,他心里很痛苦,他感觉无法原谅自己。
一行人像来时一样回去,狂风裹挟着暴雪席卷而来,几分钟就能把人覆盖。
一行人在雪中小心翼翼地走着,仁增满心都是阿旺和米玛,他根本就没法专心走路。
他们也完全辨别不出方向,只能根据记忆中的路线大致前行,仁增甚至想就这样迷失在雪山里,他的佛心动摇,他感觉自己不配再当神的使者。
风雪实在是太大了,仁增好几次都站立不住滑倒滚落,他感觉身体很冷,行动缓慢。
这种天气很容易死在雪山,一个腿软栽倒下来,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喇嘛们翻过两座雪山,决定原地休息,等暴风雪过去再前行。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低洼的山谷,谷底有一块很大的凸起的岩石,勉强可以躲避风雪,他们挤在一起取暖,拿出早已冻得坚硬的干粮啃食。
仁增想要闭眼休息,但一闭上眼前就是那无数只手把米玛拉进地狱的情形,他睁开眼呆呆地看着外面的风雪,目光不再干净淡然。
这次的暴风雪持续了很久,一整夜都没停,等仁增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所躲避的岩石外已经完全被雪封住,他们眼前是一堵厚厚的雪墙。
喇嘛们挥舞着禅杖清理,他们在靠近岩石的地方清理出一个雪洞,一个接一个地爬了出去,又把仁增拉上去。
雪已经停了,碧空如洗无比纯净,阳光洒在雪山上,入目是刺眼的洁白,大雪仿佛覆盖了世间所有的污秽,让一切都得到重生。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一行人翻上雪山,向着南方行去,他们完全不知道路,但向南一定是对的。
仁增走的很慢,他满腹心事,体力又远不及这些罗汉,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行着,他们走的是从未有人走过的路,脚下隐藏着很多危险。
不知走了多久,仁增踩偏了一步,他脚下发出“咔”的一声脆响,整个人就忽的沉了下去,“砰”地一声摔进了一个冰洞里。
仁增忍不住叫了一声,只感觉嘴里进了很多雪,冰洞口整个塌陷下来,上面厚厚的雪劈头盖脸地砸下,瞬间把他埋在了雪里。
仁增感觉左小腿很痛,完全不能动弹,这个冰洞不窄,也不是很深,喇嘛们肯定有办法把他救上去。
仁增强忍着疼痛,扒拉着身上的雪,他露出头来,却猛地向后一退,叫出了声。
只见正对着他的脸几十厘米的地方,是一张熟悉的脸,也是一张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脸,这张脸和噩梦里的重叠,这是次仁阿旺!
这个进入阿鼻地狱的男人,从地狱里出来了!
仁增猛一后退,身体便撞到了身后的冰墙,他感觉手上有液体流过,转头只见手掌已经被冰棱刺穿,鲜血正不停地流下来,又很快结成冰,他全身都冻得麻木,几乎感觉不到疼。
眼前的人的确是次仁阿旺,却早已没了生命体征,他全身的衣服都破破烂烂,整个身体血肉模糊,手臂和腿上尤其严重,几乎要露出骨头,就像是被野兽啃咬过一样,只是如今都已结成了冰碴。
第43章 来自地狱的玉()
他坐在地上,睁着双眼,布满了血痕的脸上全是绝望,他也是掉进这个冰洞里的,可惜他只有一个人,根本没法上去。
仁增默念了一声佛号,一低头却看见了更恐怖的一幕,只见阿旺背后还倒着一个已经不能被称为人的女人。
她的双腿完全变成了骨架,双脚已经消失,上半身和脑袋也被啃掉了一半,白花花的骨头上还黏连着血红的肉筋,那一半身子也只剩下半边肩膀和半条手臂,雪白的皮肤上满是凝固的鲜血。
她的脑子已经没了,只有半个空空的脑壳,一只被血糊住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仁增。
仁增别过头开始干呕,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抽搐,他开始嚎啕大哭,他的眼泪像决堤般滚落。
上面的喇嘛们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全都别过眼去,眼前的一幕就是地狱。
仁增颤抖着身体,闭着眼诵经,他的声音哽咽,诵出的经完全没有空灵纯净之感,他睁开眼睛,完全不敢直视阿旺。
这一定是佛祖在惩罚他,惩罚他没有救下该救的人,仁增抬起被血糊住的手,想要把阿旺的眼睛合上。
但他做不到,阿旺的尸体已经冻得僵硬,他念着佛号抚过他的双眼,却怎么都合不上。
阿旺不肯原谅自己,他在恨自己没有救下他的妻子,他不肯接受自己的超度。
仁增感觉自己的心滴血般地疼,他看着阿旺的眼睛,却见到他的视线停留在手上,仁增低下头,看到阿旺掌心里紧握着一块形状古怪的玉。
玉上沾满了血,但仁增还是能看到上面阴刻着的古怪花纹,仁增伸手把它抽了出来,瞪大眼睛去看,那玉上的扭曲文字就像火一样灼烧着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发出痛苦的声音。
这块玉,是从阿鼻地狱里来!
他打量着这块玉,这块玉明明是如此纯净,却为何又如此邪恶,他觉得玉上的文字一定是魔鬼刻上去的。
他不明白阿旺为什么要把这块玉带出地狱,但他觉得阿旺一定是希望自己净化它,他当即就下了决心,他要把这块玉带回喇嘛庙,把它放在佛祖的掌心,让它日日夜夜接受佛法的洗涤。
这一定是阿旺的心愿,他不知道阿旺经历了什么才能从地狱里爬出来,但他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安排。
你的心愿,我一定替你完成。
仁增心里想着,把这块沾满了血的玉收进了怀里,他感觉心安了很多,他又一次抬手去合阿旺的眼睛,合上了。
阿旺闭着眼睛,整张脸都变得平静下来,他就像是坐在冰洞里休息。
仁增没打算带他出去,能和他的妻子在一起,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冰洞外的一个喇嘛将禅杖伸进来,仁增的腿很疼,他站不起来,只能尽量直起身体去抓,好在冰洞不深,他能堪堪抓住。
右手受伤的地方很疼,伤口撕裂,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仁增没法抓紧禅杖,单凭一只手的力量无法支撑。
一个罗汉跳了下来,洞里顿时变得狭窄,他们尽量不去碰后面的阿旺,两个人几乎是贴身站着。
罗汉的力气很大,他轻松地把仁增举了起来,上面的喇嘛们赶紧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了上去,又用同样的方式把罗汉拉起。
鲜血染红了雪地,仁增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腿被锋利的冰棱刺伤,伤口很深,血流不止。
喇嘛们取出伤药给他抹上,撕烂衣服给他包扎,这些罗汉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伤药,他们的药来自于雪域的野生药材,效果出奇的好。
他们轮流背着仁增,仁增失血过多一路都是意识不清的,他不记得他们走了多久,只记得最后遇到了几个藏民,再然后就回到了喇嘛庙。
仁增把玉洗净,放置在佛祖掌心,他日日夜夜在佛祖前诵经,期盼着能把这块来自阿鼻地狱的玉净化,他不厌其烦地跟每一个好奇这块玉的人讲它背后的故事,不管那些人相不相信。
他坦诚自己的恐惧,直面自己的过错,这块玉的故事也一直伴随着他直到圆寂。
这个故事很恐怖,也很离奇,我感觉全身都是鸡皮疙瘩,我只知道家族的血咒,却从未想过玉来自于哪里,难道我这块玉,也是来自地狱吗?
我不信世间有地狱,我对故事里的神秘村落又惧怕又好奇,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寻找真相,难道我也要进一次地狱吗?
“大师,为什么桑吉来庙里的时候没再看见玉?”我问道。
“玉被神拿走了,神说那是他的东西。”
我吃了一惊,不敢去想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怎么就叫他的东西,我还一直以为玉是我的,难道说这个人也背负了血咒。
“他说是他的你就信?”老黄一脸怀疑,“他怎么能证明?”
“我能证明,我亲眼见过……”
仁增喇嘛的话戛然而止,他的目光定格在门外,我们齐齐转头去看,只见那个所谓的神就站在门口,白发随风翻飞。
他出现得悄无声息,我总感觉他似乎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他一直都在和我们一起听故事。
如果玉真的是他的,他应该比我们清楚得多,他突然出现,就是为了阻止仁增喇嘛继续说下去。
“你看见什么了?”老黄还在追问。
仁增喇嘛摇了摇头,他转向佛像,又一次拿起了转经筒。
老黄很不甘,他站起来,对着那个神:“你到底知道什么?”
他摇了摇头:“我要去那里。”
“哪里?那个村子?”老黄冷笑着,“这是你的东西,难道你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你在这里这么多年了,难道就没听过这个故事?你怎么不早点去?”
他看看老黄,又看看我,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我以为只有我一个。”
老黄还想说什么,我拉住了他,我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看着那双琥珀一样的眼睛:“我们也去。”
我以为他会拒绝,但他竟然点了头,他什么都没问,转身走向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