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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页，所有的名字都被框了起来。
往下翻，第二页仍旧如此。
第三页，第四页。
这一摞厚厚的纸，除了第一张那篇半文不白的碑文之外，后面，都是一个个名字，一直到最后。
这样的厚度，几乎已经可以成为一本书了。
而直到最后面的三分之一，苏岚才在那上面，见到了没有被框柱的名字。
但是，每一张上面，这样的名字，仍旧存在，一直到最后。
“所有的人，从治安官到后勤，到所有曾经在治安局序列中工作的人的名字，都在上面了。”
陶小萌的声音，遥远的让苏岚几乎听不到。
第444章 新年快乐（）
时间已至深夜，天山省，这个位于边境线的荒野中万籁俱寂。
厚厚的雪，已经覆盖了肉眼可见的所有大地，到处都是一片苍白。在这样的环境中，呼吸间，仿佛都能感到细碎的冰粒伴随着空气，进入到你的肺里。
这样的寒冷，不仅是出生在南国的人不曾感受，就连从小生活在北国的苏岚，也是在来到这里之后，才真正的见识到。
即便是同样的温度，在故乡，因为有着昼夜不息的车流和明亮的灯光，也会让人感到心中温暖几分。
而这里，空旷的环境不经让北风没有了遮挡，肆无忌惮的以最快速度灌入衣服之中。这死寂的感觉，也加剧了人们心中的寒冷。
透过墨镜，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还有几秒钟，就进入到凌晨十二点了。
这个时候，故乡的人们，都已经燃起了爆竹，在庆祝新年的到来了吧。
回过头去，苏岚看了看自己身后，那些见习治安官们，正和自己一起，穿着白色的伪装服，趴在地上。
现在的他们，已经和刚来的时候，有了很大不同了。
气质，已经开始褪去了繁华社会所带来的浮躁，变得沉稳和坚毅起来。
这一批的治安官，比之前的进步要快得多。
要知道，大年夜，是一个最特殊的日子，它，最能勾起游子对于家的期盼，对于故乡那一桌热腾腾的年夜饭的想念。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大年夜，苏岚也会想家。他和那些见习的新兵蛋子一样，想念着家中那张不大却温暖的床，不多但温馨的饭。
到后来，苏岚开始明白，自己春天，夏天，秋天都可以思念，都可以软弱。
但是，唯独冬天不可以。
每一个冬天都不可以。
因为，在每个冬天之中，都有一大群人，他们需要自己的指引，他们需要自己成为他们坚强的依靠，让他们在这枯寂的冬日荒原中不感到孤独。
而今年，苏岚再次回过头去看了这些人一眼，然后笑了。
今年，终于他们也跟自己一样，变得坚强起来了。
虽然之前的那几批，在最后也都会变得坚强，但是今年，他们成长的格外迅速。
是因为那份名单的缘故么？苏岚想到。
那份由苏中和起草碑文，半文不白的文章，终于没有让苏岚笑起来。
相反，他在每日训练之余，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将这份厚度达到一本书的碑文再次抄录了一遍。
详细到每一个标点，每一个黑框，他都仔仔细细，没有遗漏的抄录了下来。
而抄录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为什么苏中和写下的字，打下的黑框，都会变得歪歪扭扭的了。
因为，即使是已经可以完美控制身体每一根肌肉的自己，在抄录的时候，同样也感受到了那无法抗拒的力量。
这股力量，让自己鼻子发酸，视线模糊，无法控制自己手中的笔。
最终，也只能是框出一个个更加歪斜，更加无法直视的黑框。
但是，苏岚还是将这份名单给抄录完了。
坚持着，颤抖着，在无法自抑的悲伤中抄录完了。
苏岚抄录的时候，学员们正在一旁进行训练，教官巨大的情绪波动，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于是，在看过苏岚手中的碑文之后，他们也加入了抄写这份名单的行列。
整个抄写的过程很平静，苏岚发现他们的举动时，并没有阻拦，也没有鼓励，只是一切任其自便。
而除了卢通抄着抄着忽然放生痛哭之外，其他人，随着抄写的过程，越发的沉默。
当半个月前，所有人都将这份名单抄完的时候，苏岚便发现，他们，所有人，仿佛在一夜之间成长了。
开始脱去了见习治安官通常存在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变得成为了一名脚踏实地的真正的治安官。
这其中的区别，在苏岚带了两年的见习治安官之后，便和郝彪廉谈论过，而当时郝彪廉所说的话，苏岚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见习治安官，脑子里关注的，是和动作电影中的詹姆斯一样的酷与帅。是拯救世界的无名英雄的自豪感。而真正的治安官，开始不再关注每一个任务本身。他们所关注的，是死亡，还有自己身上的责任。”
“他们开始思考死亡，正视死亡，明白自己和同事随时都有在下一个任务中牺牲的可能，并且开始坦然接受这种可能。就如同他们坦然接受自己身上的责任一样。”
说这句话的郝彪廉，手中捧着一个破旧的罐头瓶子，里面，是浓酽到只剩下苦涩的茉莉香片茶。
谈到死亡与责任，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的像是谈起今年冬天的蔬菜价格，谈到昨日下过的那一场雪。
无论好坏与否，这都是他已经接受的生活。
现在，苏岚很欣慰的看到，所有的治安官，现在，都已经成为了真正的治安官。
就像郝彪廉所说的那样，正视责任与死亡，并且坦然面对责任与死亡。
不因死亡而恐惧，也不因责任而焦虑。平平淡淡，接受这样的生活，就像是接受苦涩的浓茶，冬日的雪花。
“呲啦呲呲苏岚，你们那里情况怎么样？”在一阵有些刺耳的电流声之后，苏岚耳中传来了胡烈的声音。
“一切正常，目前还没有发现异常情况。”苏岚看着自己周围的国境线，很安静。
“收到，一切小心。”说完这句话之后，信号通道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喔”一阵若有若无的欢呼声传来，如果不是苏岚耳力惊人，几乎听不到这个声音。
苏岚歪了歪头，看向国境线隋国一侧。目力可及之处，几排房子放射出灯光，传到这里，灯光早已经连成了一片。
不过，苏岚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隋国的军营。
这里的士兵，肩负着保家卫国的任务。同样的，也是米国异能者们，冬日里最喜欢的目标。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牵着治安官的鼻子走。
这一点，治安局知道，但是治安局不在乎。国家的领土守卫者，不能因为一点威胁就变得懦弱。
“你们守卫国土，我们守卫你们。”苏岚看着远方的军营，轻轻说道：“新年快乐。”
第445章 那条道路（）
远方，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雪地中若隐若现。
这个身影，只有苏岚见到了，而其他的见习治安官，即使此时正瞪大眼睛看着前方，但是仍旧没有发现来人的痕迹。
苏岚点了点头，实力比起其他见习治安官要高一些，自然学起潜行功夫来要更加得心应手。
“教官，前方没有异常。”白影来到苏岚近前，这才开口说话。
这时候，听到卢通的声音，其他见习治安官这才发现了他的存在。
过度惊讶之下，自然不免有几分骚动出现。
“安静。”苏岚一声低喝，接着，刚刚想要出现苗头的骚动便快速的平息下去，现在，这些治安官已经可以做到彻底的令行禁止。
“知道了，归队。”苏岚看着眼中透露出一丝窃喜的卢通，没有情绪波动的说道。
“哦。”卢通应了一声之后，老老实实的站到了苏岚的身后。
在经历了那次发泄般的痛哭之后，卢通将名单抄写完，然后征求了苏岚的同意之后，将这份碑文加名单，寄给了自己的爷爷。
对于他的这个要求，苏岚非但没有制止，反而使用自己的治安局积分，雇佣了一次治安局快递服务。
而在寄出了这份名单之后，卢通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老老实实的练习，踏踏实实的学着怎么成为一名合格的治安官。
表面上看起来，他似乎再次回到了之前的轨迹。
不过，一直在关注着他的苏岚却可以看的出来。
那一次之后，卢通身上的阴郁消失了。相反，他开始变得有些活泼起来，似乎，之前哪个玩世不恭的灵魂，又再次回到了他的体内。
就像是这一次，苏岚敢肯定，他肯定是故意的。
目的么，自然是显摆自己的潜行功夫。
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现在的卢通，再也没有了之前那无视规矩，一言不合挥拳相向的暴力了。
相反，乐于同其他的同事分享心得的卢通，已经成为了这一批见习治安官中，有威望的领头者了。
“不要得意，你刚刚来时候的动静，就跟在地上打洞一样。”即使在自己的身后，苏岚仍旧能够感受到身后卢通的得意眼神，因此，不由得出声警告了他一句。
在苏岚的这句话之后，伴随着其他人偷笑的表情，卢通刚刚的神气，迅速的萎靡了下去。
“不过，以你的境界来说，也算是不错了。只是不用得意，你可以做的更好。”想了想，苏岚又补充了一句。
卢通刚刚变得开朗了一点，可别让自己这一句话再给打击到。
“没事的教官，我知道自己的本事。”刚刚被苏岚打击的时候卢通倒没有说什么。不过，在苏岚出声安慰的时候，他却解释了一句。
刚刚很远，苏岚就已经发现他了。
这一点，卢通也很清楚，武者对于注视自己的目光，总是十分敏感的。
“哦，怎么，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了。”苏岚问道。
对于卢通现在的变化，苏岚还是比较好奇，也比较关心的。
“知道了。我来之前，爷爷就和我说过，在治安局，我才能知道天有多高，而且，也才能找到自己未来的目标。”卢通轻声说道。
“你的目标？”
“是的，在父亲死后，我一直想要找到他的敌人，找到，将他杀死的人，然后为他报仇。”卢通说道：“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为什么？”苏岚更加好奇了。
卢通刚来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要报仇。
而现在，短短几个月的功夫，是什么让他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报仇的话，要找谁呢？杀死我父亲的人，已经被他给杀死了。他的仇，已经自己报了。而杀死我母亲的人，恐怕也早就已经有人替我报仇了吧。”卢通轻声说道。
现在，说起自己父母的牺牲，卢通已经没有了之前那刻骨铭心的仇恨，语气，也开始变得淡然起来。
淡然，并不是放下。
原本就是自己给自己加上的包袱，又何来放下一说。
苏岚知道，卢通之所以淡然，只是因为看破了。
看破了，那么原本的包袱，没有被放在地上，从负担变成绊脚石，而是直接消失了，无影无踪。
“卢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局里打招呼，让你提前退役。你知道，这是治安局欠你的。”
苏岚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这么说道。
苏岚所说的退役，和认定不合格退出见习治安官序列可不是一回事情。
退出，是认定你不适合成为治安官的一员，这样的话，退出的见习治安官，会被认定是失败者，治安局，不会承认你曾经属于他们。
而退役，则是治安局为了让给国家做出贡献的治安官，可以安享之后的生活而做出的决定。
从此之后，治安局将会保障你之后的生活，你的名字，将会永远在治安局的序列之中，无论生存或者死亡。
同样的，治安局也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
这两者的差别，可谓天地之别。
只是，苏岚觉得，卢通有权利享受这样的待遇。
即使，他连见习期都没有过去。
因为，这是治安局欠他的。
而现在的卢通，又有了可以享受这份荣耀的心性。不会再因为这些，变得迷失自己。
所以，在一开始没有给出这个承诺的苏岚，现在给了卢通这个承诺。
卢家，已经为治安局牺牲的太多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牺牲下去。
然而，既有些出乎意料，又没有任何意外的，卢通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