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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与魔的定义不过是人类擅自加上去的,它们没有人类的所谓善恶概念。”
“以谎言欺骗伤害人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幼稚和低端,不,恶魔不喜欢做这种事情。它们喜欢揭露痛苦的真相,让你自身去查询验证,然后处于这种两难的境地。”
“正因这些话语全是真实的,你才会动摇,才会犹豫不决,才会内心当中煎熬万分。而这。”佣兵小姐如是说着。
“就是它们的乐趣所在。”
无法反驳的真相与事实。
若是谎言的话维持坚定的心灵去破除那一切就可以解脱,可像这样愉快又轻松的事情是不存在的。他反复纠结痛苦了半年之久,最终还是决定握起剑去与那些人战斗。
冤有头债有主,即便是为了自己的生母而复仇,这些人却也已经走上了毁灭的道路。
他们的复仇牵扯到了太多无辜的百姓,因为这一点,他必须对他们拔剑相向。
又是一年半的光阴过去,骑士团在本地站稳了脚跟,而盘根错节的邪教徒势力也越来越弱。他们即将要获得胜利了,可也正是在这种时候,海米尔宁却开始愈发迟疑。
胜利的尽头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要接过这些人的复仇理念,去与自己的父亲、去向帝国对质要求赎罪吗?
他不知道。
或者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满载荣誉地归国享受人民的欢呼成为站在那个他明知道背负着罪恶的男人身边的英雄?
他不知道。
他只是在一味地,逃避这个问题罢了。
“团长先生。”来往的教会工作人员们都向着他点头,而海米尔宁也用相同的动作回应。
他走过了一段又一段的拐弯,最终来到了一座二层小院的面前,无需打招呼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啊,团长先生,贤者小姐在上面。”下方的修女向着他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然后抱着书跑了出去。
贤者小姐——海米尔宁在心中念着这个称呼。
据说是因为一直跑来跑去到处帮助别人,不知不觉当中就被百姓们如此喊了。时间一长,就连他们这些人以及苏奥米尔的贵族乃至于教会的同僚也都开始如此称呼她。
真是,与她十分相称的称呼。他想着,然后走上了楼梯。
“哒哒哒”的脚步声有序地响起,而海米尔宁刚刚踏上二层的木板,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来了吗。”她的声音并不高昂,不论何时说话的语调总是像在给人讲睡前故事一样,但却饱含力量,令人无法忽略。
“嗯。”海米尔宁开口回答,仅仅一句话,因为他不太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
“你在昨天见面的时候问过我,团长先生。”萨妮娅没有回头,她站在窗边,只留下一个纤细的背影,与那一头长长的黑发相映得彰。
“人类所创造的事物,实际上都是如此地轻易就能够被毁灭。即便是坚固的钢铁,号称无法被攻陷的城堡,也不一定能够存在的比人类本身更加地漫长,因为我们是如此地善于自我毁灭,总是想方设法地在自取灭亡。”他沉默,因为知道她还没说完,而萨妮娅接着说道:“即便是伟大而崇高的理想,随着时间流逝也必然会变得**——”
“有的存在甚至连自诞生之时就充斥着痛苦,一生之中也全都是苦难与迷茫,全然不知自己为何而生,又为何继续呼吸继续存活。”
“你问我,这样的人类,为何我会说是‘无比美丽、又充满希望’;你问我,为何我依然深爱着人类,并且总是能以最乐观的想法看待人类,还记得吗?”
“嗯,我当时被你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萨妮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因为是你,正因为你说的都是事实,所以我才无法反驳。”
“但在想了一天以后,我现在大约能够回答你了。”她没有等海米尔宁搭话就接着说道:“即便诞生必然伴随着苦痛,即便因为贪婪和**,事物只要存在必然会开始腐朽——但正因如此,诞生的新事物才拥有如此宝贵的意义存在。”
“即便毁灭是无可避免的,即便在命运车轮的碾压之下人类看起来就好像是蚂蚁一样脆弱,但是——”她回过了头,灰蓝色的双眼倒映着窗外的雪景闪闪发亮,那秀气的脸庞上一丁一点的软弱都没有,充斥着的全都是倔强。
“人类是可以跟命运抗争的,即便毁灭无可避免,即便辛辛苦苦创立的一切最终都免不了会**,即便恶意缠绕,即便国破家亡——”
“在那之后,人类都依然会重新站起来,每一次都会。”
“我是这样坚信着的,团长先生。”她微微一笑:“或许在你看来只是一些空洞的漂亮话而已,或许在这之后会有哪天我再也没办法向这样对着你轻松地微笑,但不论如何。”
“请你也试着去坚信吧,团长先生。”她这样说道,而海米尔宁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就有一连串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焦急的声音如此喊道:“贤者小姐——”
“啊,团长先生果然在这儿!”冲进来的人是一名修道士,而他手里握着一封书信,满脸焦急。
“不、不好了!”
“皇帝陛下的长孙康斯坦丁殿下被毒杀,赫墨斯皇太子殿下被列为嫌疑人逮捕了!”
“”海米尔宁愣在了原地,旁边的萨妮娅也是相同的表情。
第一百四十九节:遥远的歌声(八)()
帝国的政界开始变天了。
新历1340年10月31日,在外孙康斯坦丁过世之后,皇帝希格苏蒙德沃茨诺里昂塞克西尤图一世以谋杀及叛国的罪名逮捕了赫墨斯皇太子,并在短短一周后越过了帝国元老院否决了所有贵族大臣的恳请。
将皇太子。
判决死刑。
坊间流传的父子不和,这下是彻底地被坐实了。
帝国的政坛掀起了风暴。已经84岁的皇帝饶是看上去仍旧精力旺盛,但在这种年纪处决自己唯一的男性子嗣,不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一件具有天大风险的事情。
“一旦皇太子被处决,若是陛下也随后西去,吾国将会陷入无主的混乱之中,请陛下三思啊!”资格最老自他登基之日起便一直伴随在身边一把年纪的老宰相,为大局着想而开口劝诫的结果,是被以养老的名义剥夺了地位遣送回到封地之中。
这还是念在多年的情分之上,若是其它人只怕这会儿已经掉了脑袋。
继任宰相职位的是长公主的夫婿南方亲王尼格松弗洛普威斯孔蒂——也即是逝世的康斯坦丁王子的亲生父亲。
他的上位只意味着一个事实,掌控帕德罗西帝国至高权力的两个人形成了共同阵线。目的仅有一个,决然又不可动摇。
他们要为康斯坦丁王子报仇。
宫中已无任何人胆敢发声,而那些仍旧忠于帝国的朝臣担心于纷乱的到来,在苦思冥想之下将目光投向了极北之地,悄悄地送出了求援的信件。
如果说当今的整个东海岸尚且有谁拥有这个份量能够劝得动皇帝陛下的话,那也就只有海茵茨沃姆湖畔教会存在的教皇了。
于公于私,耶缇纳宗教皇乃至于苏奥米尔人都不愿意看到赫墨斯皇太子被处决。
在女性无权继承皇位的当下,康斯坦丁王子逝世而皇太子赫墨斯又被处决的话,剩下有塞克西尤图血统的外亲当中与皇帝走得最近的便是这位父凭子贵的尼格松亲王。
而不论是从人民的角度还是教皇的角度来看,这位尼格松亲王都不可能是合格的皇帝。
他与希格苏蒙德一世性格相近喜好战争与征服,但能力却相当一般。几次与高地民之间的冲突都是单方面以权势压人对于老牌将领们的进言充耳不闻,最终导致本可轻松得到的胜利变成惨胜。
而尼格松亲王本人对此还没有任何自觉,在帝国政界当中一直逢人就开始吹嘘这些胜利。
因此,贵族和士兵都不待见他。
而教会在这方面上没有好上多少。自少年时代开始,这位亲王就数次在公众场合表达侮辱教会与先人的言论,甚至于迫害传教士的流言也络绎不绝。
不知尊重他人,大嘴巴又没教养,像这样的他十分符合帝国中央贵族对于南方贵族的刻板印象。毕竟帕德罗西帝国的政治中心一直都在靠北的地方,南方因为和倔脾气的矮人之间冲突的缘故一直不甚太平。加上地形复杂雨林密集的缘故,很多地方都存在有文化脱节的现象。
不光是现代帕德罗西帝国的流行风尚和用语,即便是神圣的耶缇纳宗教会在南方许多地区的影响力也不够强烈。
“南方的野蛮人,不开化没教养的乡下穷鬼贵族。”这样的说法不光是北部贵族,在几次地区主教被殴打的盛怒之中教皇也在公众演讲上使用了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尼格松亲王。
即便是嫁给他的长公主实际上也只是典型的政治联姻,为求南北统一,而非因爱结合的。本身对于上流社会的女性而言,爱情就一直是一种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
而基于这样的前提条件之下,尼格松亲王若是上位了,苏奥米尔人、帕德罗西人乃至于整个耶缇纳宗,怕是都会迎来一场灾难。
不服从他统治的中部和北部贵族必然会反抗,而好战成性又和教皇有矛盾的他若是手握大权了,苏奥米尔也逃脱不了这场风暴。
人世间至高权力者的一举一动对于他人的影响由此可见一斑。
皇帝陛下的一个决策。
东海岸最繁盛的时代就将要步入恶劣的时代。
而他们自然不能允许这些发生。
赫墨斯皇太子必须存活,不论是为了帝国、苏奥米尔王国还是为了耶缇纳宗。
接收到信息以后教皇迅速命部队兵分两路,一路火急火燎乘船前往帝都由教皇亲自出马劝说。而另一支作为保险性质的部队则是暗中悄悄陆路进攻,也进入到了帝国境内。
万一劝说失败,他们就将以武力拦截送往刑场的部队,救下赫墨斯皇太子。以期之后皇帝头脑冷静下来,抑或熬过几年等到皇帝驾崩再回来宣称对皇位的主权。
出行劝说的队伍自然是教皇与重量级神职人员组成。而另一侧的武装部队,则由海米尔宁率领俨然已经成为了教会骑士的银卫骑士团成员出行。
总计25名成员,他们尽数都是资深骑士,并且和海米尔宁一样是平民出身。这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即便在银卫当中可信赖的人也并非所有。这些人若非皇太子的存在只怕无法得到今天这般的地位,因此他们对于赫墨斯本身也拥有相当高的忠诚心,会为了他赴汤蹈火。
然而尽管如此,他们内心也仍旧纠结万分。不少人都默默祈祷着教皇能够成功劝说,避免战斗。毕竟和邪教徒作战是一回事,要对着同样作为帝国军成员的护卫队下手又是另一回事。
但命运总是喜欢作弄人的。
在新任宰相尼格松的煽风点火之下,教皇始终没有能够找到机会劝服皇帝。事情最终于11月21日的清晨落幕,一切都进入到了最糟糕的结果。
进入到帝国境内潜伏下来的海米尔宁等人,在躲藏的地点当中收到了渡鸦带来的纸条。
纸条上没有文字,因为这种事情不能留下任何话柄,所以在之前就约定好:若是一切平安就用白纸,而若是事情不顺利必须武力相向的话——
“红色。”海米尔宁神情复杂地回过了头看向了其它24位骑士。
“唉——”阿西奥叹了口气,扶着额头,其它人的表情也没有好上多少。
在利卡多逝世而盖多护送他回南方老家安葬的如今,整个银卫能够动用的资深成员也就这些了。他们都是一副佣兵打扮,除去了任何银卫骑士团的徽章甚至连会暴露身份的饰品都没有穿戴,避免战死或是被俘以后连累家人。
身上穿着的是短摆短袖链甲配合油煮硬化的皮甲,负重仅有7公斤左右的同时,修身裁剪开口部分还用皮绳拉紧的链甲也进行了发黑处理,大幅度避免反光和声响。
骑士们没有佩盾,而是带着大剑、短剑、匕首和十字弓。尽管银卫开发出来的这种双手剑比较独特因而若是使用了容易被人顺藤摸瓜,但考虑到他们需要速战速决突击救人逃离一气呵成的缘故,冲击力极强的它还是要比起单手剑更加合适。
并且这种做法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他们的觉悟。做这样的事情搞不好就会变成对于帝国的背叛,接受骑士教育的他们不会逃避自己的罪孽,尽管个人身份的细节被抹消以免连累家人,但整体而言还是要承担这份责任的。
他们终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