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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挥舞武器的目的从‘杀死对方’变成了‘触碰得分’时,什么事情会发生呢?”贤者耸了耸肩:“原本需要大跨步借助小腿与腰发力增强的斩击,变成了运用更加灵活的小碎步。而挥舞的动作也为了增加反应速度变得十分轻巧。”
“也就是说,因为目的只是得分,而得分只需要命中即可。不知不觉当中为了取胜,你们就忘记了。”他一字一句地说着:
“该如何用真剑去杀人。”
“因为只要碰到对手就算得分取胜,所以变成了一种速度上的比赛。为了追求速度用着轻量化处理过仅有真剑一半重量的木制器械;为了追求速度连剑也不实握,不去调动腰、小腿、肩膀和手臂的力道,甚至只要运用手腕一丁点的力气就行,因为只要碰到就算得分。不像真剑,不像杀敌的剑术,需要考虑自己的攻击是否造成了足够的创口,是否足以击倒对方。”
“一切的一切只为了追求灵活迅速,能够碰触到指定位置得分就算取胜。所以,剑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变了形。”
“说得再好听,看起来再华丽。”亨利耸了耸肩:“这种东西,也只是运动而已。”
“。。。。。。。”
“。。。。。。”武士们沉默了起来。
如同直接对着脸嘲讽一样的说法,自然不是我们的贤者先生性格本身恶劣。虽然听懂了这一切的洛安少女忍不住又是翻了个白眼无声地说出“贤者先生真是个糟糕的大人”这句话,但他说的话听起来这么难听,正是因为一针见血地命中了要害。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他们需要以某种方式判定谁人取胜,而又不能真的动手杀人。
若是用木刀对打的双方击打得太用力了,对手骨折或是落下残疾必然也会心生怨恨,在武士家族盘根错节互相牵连的情况下,一个人受伤可能就导致两个大家族或者两个领地之间成为了世仇。
剑术是杀人术,又想要这种技巧不变得生疏失传,又不想要有人在对抗之中死亡或者受重伤。
这怎么讲,都是说不通的。
“你这南蛮!”“胡说八道些什么!”
但哪怕道理是对的,武士们在自尊上,却显然也接受不来。
“又来了。”米拉叹了口气,而群情激昂的武士们则朝着贤者冲了过来。
第七十五节:平衡点()
拥有漫长历史的新月洲,因其独立发展的文字体系缘由往往相较里加尔的语言拥有更加言简意赅的表达方式。
尽管作为拉曼语言体系的西瓦利耶等国家亦十分钟情于双关语之类的表达,但真要论单一词汇涵义之众多其中所蕴含意味之深刻,相较月之国,里加尔人仍旧稍显稚嫩。
因此,这个国度盛产各类脍炙人口的金句,也就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这是在整个和人社会当中人尽皆知的一句话。
第一句话理解起来并不困难:文人没有谁高谁低,花有千种,各有各的美。文章亦是如此,短句与诗歌各有自己的魅力存在;而书写文章的人也各有自己所擅长的范畴,拿来进行对比就好比用山峦与大海作比较一般,除非是脑子秀逗掉了,一般人都不会觉得有可比性。
而第二句话,就更加直接了——
武无第二。
作为以侵略为目的诞生的技艺,不论是哪一个国家的武艺从一开始就与“保守忍让”无缘。为了克敌制胜而精进自身的武艺,若是甘心于屈居次席,没有那份拼搏的上进心与侵略性存在,这种人想来必然是不适合成为武者的。
所以亨利的行为是点爆了他们的火药桶,是直接踩到了这些武士们的痛脚。
弥次郎和鸣海都没有拦着,好几个人直接就攥着拳头冲到了贤者的面前。
米拉退后了几步,她已经预见到了结果。这个动作让后面保持冷静没有冲过来包括年青武士勇在内的一系列和人武士嗤之以鼻,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就好像是洛安少女抛弃了自己的老师一样。
南蛮异邦果然低劣——多半有些武士在心中是这样想着的。
但站在这边的咖莱瓦是明白的,绫和樱还有靠着竹子吃着干粮的璐璐也都是明白的;传教士一行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也都变得清清楚楚——
米拉不帮忙,是因为。
没有必要。
冲过来的人有十个,怒气腾腾除了络腮胡武士以外基本都是年青人。
和人男性的平均身高仅有一米五到一米六,青知是富庶领地而且这些人都是贵族武士,营养较好因而身高倒是也达到了一米七左右。
平均一米七,体重至多也不过七十千克有余。
在体格拥有压倒性优势的我们的贤者先生面前,单独一人的武士们多半是不敢正面冲突的。
所以他们很自然地成群合作,4个人成两排从正面冲来,而余下6人则分别从两侧打算抓住他的四肢令亨利无法反抗之后痛打一顿。
弥次郎和鸣海没有阻止也没有跟上来,虽说相对冷静,但他们终究也是和人武士。自家的武艺被侮辱了,心里会有些不快才是正常的。
所以他们只是站在后面打算等到情况变得比较激烈了再进行阻拦。
可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嘭!”亨利在有必要出手的时候总是毫不留情,他脸色平静地直接左手一拳平淡无奇地挥出,最靠近他的中间左侧的那一名武士就鼻血横飞地一个后仰撞在了身后的同伴身上。
紧接着贤者空着的右手掐住了中间靠右的另一名武士的脖子,直接单手就把70千克重的武士像是拎小鸡一样提了起来。
“接好。”他开口这样说着,然后把这名武士随手丢给了络腮胡武士。
“哇啊!”后者一声大叫着被飞过来的同伴砸倒在地,而贤者一步突进与左右夹击的武士们拉近了距离,他在击倒了中间4人以后立刻蹲了下来伸长了右腿往地面用力一扫一挑,漫天的落叶就遮挡住了这一侧人的视线,而在左侧的人靠近到可以打到他的距离之前,亨利就直接朝着右侧被落叶扰乱视线的人冲了过去。
“嘭!”两臂伸展,一个冲步直接用手臂击打在对方面门,两个人就这样被打倒,而最后一个人则是很不幸地迎来了两手没空的贤者一击经典的飞踹——当然,是留了些力气的。
“哇啊”“呃啊”转瞬之间这些人全部都倒地不起,而解决了中间与右侧的武士之后他转过身的一瞬间正好左侧的人也冲了上来——
因为被放到最后才收拾的缘故,左侧的人不至于像是中间的和右侧的一样刚刚冲上来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但看清了同伴的情况只是增加了贤者回身时带来的压迫力——
他甚至没有动用强化魔法,看着亨利灰蓝色的双眼并未散发出光芒,米拉可以察觉到这一点。
这单纯就只是身体机能的碾压。
1米95,90千克重的苏奥米尔大剑士,哪怕在人均身高更高的里加尔世界也是可以傲视群雄的存在。
而徒手搏击本就极为注重身体能力。
“哇,停下,停下!”左侧三人原本冲的最前的那个人是个年轻的足轻,他被吓破了胆打算往回走却被队形过于密集的同伴挤得只能往前,后退不得因而心一横就“啊啊啊!”大叫着助威一拳打了过来。
亨利避开了他的攻击,哪怕被打中对他来说也不会有什么伤痛。他身体一扭就躲过了这一招,同时沉下腰迈步欺身靠近左手直接就抓住了对方的手腕,紧接着向前探出的左脚卡在了对方的两腿之间顺势一绕,右手抓住了这名足轻的左手把它抬起——
一绊,一扭,对方就失去了平衡。像是个陀螺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贤者转了个圈面朝着自己的同伴,紧接着亨利在背后推了一把,他就失去了平衡一头撞了上去。
“阿则你这家伙做什——”“哇啊——”看在同伴的眼里,他就只是冲上去打出一拳没打中却顺着转了个圈又冲了回来。
撞在了一起的这左侧三人也都摔倒在地,满是落叶的地面十分柔软,连伤人的小石块都没有。除了可能会受惊而钻到袖子里的虫子或许吓人了一些以外,他们大抵都没受到些什么伤害。
“嘶——”“啊嘶——”因为疼痛而吸气的声音接连响起,5秒不到的时间内,亨利就放倒了所有的10个人。
捂着流鼻血的鼻子的那名武士,还有试图接住贤者丢过来的同伴却扭了手的络腮胡武士两人算是伤的最重的,但就连他们也很快地就爬了起来,坐在地上或者站起来捂着伤痛的地方不停地“啊嘶——”
“。。。。。。”鸣海愣住了,接着是一阵沉默,弥次郎还有其它二十名武士与足轻也是如此。
领队和小少爷知道这个异邦人的强悍,而其他人多半也可以从他高大的身形判断出在力量上拥有优势的事实。
但这并非是单纯蛮力的结果。在短短5秒钟的时间内,面对突然冲上来人数占据优势的对手,在放倒了对方而自己毫发无损连衣角都没被碰到的情况下,还留了手,无人重伤。
哪怕说他主动挑衅所以也许有所预料,换了在场的其它任何一名武士,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力量,速度,这个南蛮人都有,这是不可否认的。但这又不单纯只是力量与速度。
他判断出了先后,在进行攻击的同时脚下也从未停下脚步。10名武士分成了3个部分,因此被亨利利用了他们之间的位置距离关系逐个击破,他在攻击的同时始终保持着位移不会令自己腹背受敌,同时面对的敌人永远只有三分之一。
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把握好对方会冲进可以攻击到自己的距离大抵是什么时间。
这是何等精准的判断能力,在突发情况之下准确无误地掌握了所有对手的动向,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反应。
没有人再嘴硬了,哪怕粗话骂得最多的络腮胡武士也是如此。
倘若贤者单纯只是依靠身体能力的优越性击败了他们,那么多半不服的人仍会有很多。但是这是不同的。
包括弥次郎和鸣海,以及一部分目击了当初小少爷与贤者那场比拼的武士都不由得回想起了昨日的那一幕——
只习惯于与月之国武士比武的弥次郎,在他所擅长的这种刀法比拼的范畴内,几乎是整个青知主府难遇敌手。
在·他·所·熟·悉·的规则范围内,他是顶尖的好手。
但当情况产生了改变呢?
突发情况出现了,意外的情形发生了,对手不遵循你熟悉的规则做事了。
你会怎样?
“套路,与实战吗。”鸣海似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说给其他人听。
规则、套路、基础的起手式是必须熟悉的,但比这更重要的是,得透过这些明白原理,总结出方案。
亨利这5秒放倒了10个人,和之前与弥次郎之间的比武小少爷的不知所措,这两场对决联系起来,看在懂行的人眼里当真如醍醐灌顶。
光是知道在固有的规则当中按照规定的方式去做事,遇到突发的情况便可能会反应不过来。
这个南蛮人是有货的。
丰富到他们所难以想象程度的实战经验,令他可以在应对突发的情况时都像是在下棋一样,冷静自若,应对起来如行云流水。
不——
也许并非有了应对方案才得以冷静,是一开始就维持冷静的思考,方才能选出正确的方法?
这可又不光是技术和知识的累积,以及身体机能上的碾压了。
要在这种敌众我寡又是突发危机的情况下保持冷静自若,需要的是极其过硬的心理素质。
那并非无知者无畏的莽撞,而是清楚判断危险之后的冷静应对。
总是强调修身养性,以无数的规矩一板一眼地塑造自身的和人武士们,却在这方面也仍旧比不过他。
意思,他们都明白了。亨利为什么选择这么做,这些武士也都了解了。
看在咖莱瓦和传教士的眼里也许有些奇怪;樱和绫还有璐璐也许会觉得“这帮子笨蛋男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但武士们是明白了贤者的用意。
刻薄的言语加之以身体力行,他点中的是和人武侍者阶级存在格局的上限。
千年持续的和平环境使得他们在严苛的规矩之下就连剑技也成为了一板一眼的样板戏。
正因为都是行家,所以他们更加能够明白亨利想表达的东西。
“受教了。”分明是被击倒,就连鼻血横流的那名武士也都朝着亨利深深地鞠了一躬。
樱和绫面面相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