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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来显然行不通,那就换种方式吧,陆军擅长的那种。
一门心思扑在派阀斗争和权力争夺的战争狂们丝毫不曾想到,自己的想法和私底下的小动作早已被两伙敌人掌握。其中一拨派出人手去解决脑子里灌满了枪油火药的“暴走将校”,而另一拨则用自己的方式来协助马鹿们的“独走”。
“王女殿下。”
做侍女打扮的米莱迪俯下身子在密涅瓦耳畔低语,前首相最得力的间谍低声报告到:
“全部解决了。”
一瞬间,密涅瓦的脸上闪过一片阴霾,很快公众场合用的典礼用笑容又回到少女的脸庞,轻轻点了一下头,女间谍躬身后退,迅速消失在穿梭的侍女仆役之中。
尽一切努力促成和谈——这是议和派的主张,也是公开的秘密。
大多数人还沉浸在圣迪耶的喜讯时,罗兰、密涅瓦、大多数文官及海军高层的理性派已经达成共识:眼下正是和谈的最佳时机,更是最后的机会,错过这一次机遇,那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如今国际环境及氛围都有利于和谈,此刻展开和谈尚可将损失压低到可以接受的底限。通过一系列评估、分析、解释、沟通,议和派的成员也都做好了承受损失和屈辱的准备。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防范主战派的阻挠破坏,还有如何迫使亚尔夫海姆坐上谈判桌。
主战派必然出手阻挠,战争是他们生存的土壤,更是他们涉足插手国政的重要工具。战争结束后产生的落差已经足以叫他们发疯,加上陆军特有的被害妄想症作祟,他们极有可能臆想自己会被当成谈判桌上的牺牲品(不少议和派成员私下嘲讽“一万个陆军马鹿的人头在尖耳朵眼里还不如圣少女一缕秀发”)。胆大妄为且有诸多“暴走”、“独走”前科的陆军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破坏即将展开的和谈工作,结合当前形势来看,他们最有可能采取的手段无疑是其最擅长的“下克上”。
既然知道陆军憋着心眼要使坏,议和派当然不会傻等着马鹿们来坏事。前首相遗留下的谍报监察机构对上至陆军大臣、陆军教育总监等核心要员,下至“底层异动分子”均加以严密监视。“异动分子”们从头到尾对此全然没有察觉,甚至连最基本的保密意识都没有。他们不但白纸黑字写下了所谓的“行动纲领”,拟定了“起事部队”的名单,还和被密切监视的总参谋部人员频繁接触。其所谓的“密议”不过是利用空闲时间集合“志士”、“壮士”们去餐厅、风月场所之类的地方边吃边谈,酒气熏天的小会议里没有暗语、密码之类地下活动常见的反侦察手段,几位主谋军官甚至还在电话里大谈要如何“搞个大新闻”。殊不知电话局早已在议和派掌控下,“异动分子”的电话全部被监听并录音。一群毫无反侦察能力的马鹿,就这么大咧咧地在一群专业特工人员眼皮底下搞事请,焉能有不败之理?
特工人员正拿着名单上门抓人时,那些马鹿们依然还沉浸在功成名就的幻想中。整个抓捕过程大体顺利,当中遇到了一些抵抗,也出现了一些伤亡。但总算赶在阅兵式最紧要的关头前解决了隐患。要是在所有人都为圣少女的飒爽英姿而沸腾的时候,传来什么“惊喜”、“大新闻”,那可就真成骑虎之势了。
(一直到阅兵结束都能保持平稳的话,和平就算保住了。)
轻轻攥紧拳头,密涅瓦的内心泛起一阵激荡的涟漪。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或许会非常难熬,各种矛盾激化,棘手问题层出不穷,甚至因为“轻率地挑起战争”这一罪名,不得不承受诸国的侮辱和轻蔑。可只要国家尚存,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依旧是查理曼之民,而不是亚尔夫海姆工厂农庄里受到精灵工头监视,由秒表、汽笛、作息时刻表来决定生活的奴工。这个国家总会迎来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天。
罗兰和密涅瓦坚信,只要留下种子和土壤,细心呵护之下,终有一天会重新长出参天大树和茂密森林。今天的忍耐终会为未来留下希望,他们对此深信不疑,并愿意为此尽己所能。
战线的另一侧,亦有人对此深表赞同。为了断绝反抗的种子,为了将世界线收束至设定好的轨道,为了确保费尽心机才点燃的战火不会在中途熄灭,他们也采取了相应行动。
15。胜利的用法(三)()
一阵刺耳的盲音不解风情地撕开欢乐浪潮,人们纷纷捂着耳朵将愤怒的脸孔转向天空,已经被训练出条件反射的查理曼人都知道,这是尖耳朵异端又要开始新闻放送的信号。
有如指甲搔刮玻璃般的噪音响起时,观礼台上不少人都在心里嘀咕着“终于来了”,其中有担忧,亦有欢喜。
战争不以胜利结束就毫无意义——对交战双方皆是如此,基于对胜利的定义不同,选择结束战争的时机也不同。
主战派的胜利终点乃是天下布武、八纮一宇,议和派只要能在遭受更多不必要的损害之前实现和平即为胜利,至于精灵方面,直到实现初步的地缘战略规划才算是实现了这一阶段的目标,即彻底解除查理曼的威胁,提前扼杀日后遭到东西两线作战威胁的可能性,将查理曼的资源转为己用,为下一阶段博弈做准备。
现在这个时间停战,表面上获得了主权独立,正式成为一个精灵国家参与世界事务,实际上却是把自己置于一个被充满敌意的或是靠不住的邻国包围的战略困境之重,这是精灵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为此,他们势必会将有熄灭危险的战火继续延烧下去,直至达成目标。
主战、议和两派对亚尔夫海姆的困境和由此延伸出来的思考模式都有清晰的认知。同时也认为在各国准备积极介入的大背景下,尖耳朵们很难冒天下之大不韪扩大战火。根据这一判断,两派分别采取了行动,试图将局势引导向各自所期望的方向。
现在,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亚尔夫海姆终于开始行动了,怀揣不同心思的人们默默等待着、祈祷着从天空降下和平的福音抑或战神的铁锤。
“……紧急播报。”
播报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严肃端庄,表情却比平日来得僵硬。
“是不是被圣迪耶的事情吓破胆了?”
坏心眼的好事者如是说,随即博得人群一片哄笑叫好。
隔着遥远的距离,市民们的调侃无法传递到播报员那里,只听她继续以难掩紧张与亢奋的声调说到:
“1小时之前,贝尔福(Belfort)市发生暴乱,暴徒袭击了多处政府要地和生产设施,据信已有多位公民在暴乱中丧生。截至目前,防卫军已派遣镇暴部队前往弹压,并对暴乱分子发出投降劝告,要求释放人质——”
播报员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在呼喊的海啸之下,那点音量连片水花都没能溅起。
两军僵持之际,后方——做为工业重镇与交通枢纽的重要城市发生暴乱,智力在正常基准线以上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最简单直观的后果便是前线部队战斗力快速下滑。
战争是消耗剧烈的活动,以当前的战斗强度为基准,一个前线野战步兵师必须每天消耗至少1500吨物资,低于此数量便会出现粮弹不继、缺衣少食的窘况。进一步恶化的话,再如何吃苦耐劳、爱国心强烈的士兵也只能在溃败和投降之间抉择。此外为了快速镇压暴乱,让处于危险状态的后勤补给线恢复畅通,必须抽调野战部队或战略预备队组成镇压部队向后方移动,此举必然会削弱前线的力量。算上因为后方不稳对军心和民间士气的打击,情况可谓空前严峻。
亚尔夫海姆的坏消息之于查理曼即为好消息,反之亦然。生活在底层的民众不需要理解复杂艰深的战略问题,他们只要知道有一座敌军战略下的城市发动了起义,邪恶的侵略者已经被赶出城外,很快起义就会像草原上的野火一样席卷敌占区,占领区的同胞们纷纷揭竿而起,翘首以盼王师归来。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胜利万岁,查理曼万岁。
议和派和主战派也受此气氛感染,思考着是不是该提高谈判桌上的价码或是乘机发动一波攻势,牵制防卫军的行动,使其无法抽身回援,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地,最终不攻自破。
芸芸众生之中,能不被情绪所影响,冷静客观地审时度势之人总是少之又少。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放送?)
微微蹙眉,清澈的双眼将警惕和疑惑投向天空。
现在可不是放送坏消息的好时机,最起码以李林的战略意图来看,这种微妙时刻自曝其短与其最终目的明显不符。
正如大多数人所知,补给线陷入混乱会造成物质和精神层面的双重打击,动摇前线僵持的态势。况且以亚尔夫海姆的社会构成,一旦起义暴动的消息扩散,很有可能引发模仿行为,酿成波及亚尔夫海姆全境的大规模动乱。到那时,哪怕防卫军的力量比现在强一倍也无济于事,其所有的机动力量和战略预备队只能在千疮百孔的前线和遍地烽火的后方之间疲于奔命,直到消耗完最后一点资源储备,在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中迎来败亡的末路。
李林一定会预见到这种发展,难道他这是自暴自弃,准备使用最后手段了?不可能。如果那个效率至上主义者真要掀桌重启世界,那现在整个大地已经化为没有任何生命幸存的焦土,根本没有必要做画蛇添足之举。
最后,最让罗兰感到违和的是,以史塔西的情报搜集能力,各种暴力机构的对应能力和执行力,有可能会让事情闹到一整座城市失去控制?往日里神通广大的军警宪特都干什么去了?睡午觉吗?如果不是各种偶然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整件事就是李林一手操盘下上演的舞台剧了。他这么做的用意何在?自曝弱点换取诸国继续支持亚尔夫海姆?不可能,现阶段列强只会将此视为介入调停的最佳时机,让战争以符合第三方利益的形势结束——亚尔夫海姆和查理曼都无法打到对方,两国保持某种平衡状态持续对峙下去,双方为了获得压倒彼此的优势持续向列强输送利益换取对自己的支持。
李林不会对此不了解,更不可能对列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竭力避免出现这种情形才是他要做的事情。可现在贝尔福……到底他想做什么?
罗兰脑筋飞速转动之际,一个有些歇斯底里的吼叫贯穿了他的思绪。
“支援同胞们的正义事业!将贝尔福和其它城市从异端暴政下解放出来!!”
罗兰循声望去,一张男人的脸孔印上视网膜。
既不俊美,也不丑陋,十分普通的大众型脸孔,由于亢奋染上几许微醺的潮红。
十分普通,随处可见的小市民。
但他的话正是众多市民的心声,无数人重复着类似的咆哮。
那些因共鸣而沸腾的话语如闪电般贯穿罗兰,在他的脑海中串联、勾勒出阴谋的全景图。
(阅兵、新闻、同胞、异端、暴政、支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这就是他的盘算!!!)
电光火石刹那间,罗兰已经洞悉了整个谋略的概貌,痛骂着自己的疏忽大意,所有思考回路开足马力运转,快速探寻回避陷阱的方法,可思考才持续了一秒便停滞不前。
震耳欲聋的咆哮不绝于耳,一张张激动面孔组成的人潮拦在罗兰面前。
在已然开始涌动的思潮面前,即使是救国英雄,试图阻止这股暴戾波动的话,也只会落得个粉身碎骨。
——时间开始流动了,经由你的手。
耳畔回响着熟悉的冷嘲,委身于焦躁的寒意中,罗兰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仿佛是算准了这个时机来嘲弄罗兰德无能为力一般,播报员再次出现在放送终端,与之前相比,她显得轻松了不少,几乎可以称之为轻薄。随着略带轻薄的声音回响,吕德斯乃至整个查理曼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刚刚收到前方消息,在总参谋部派遣的直属特种作战部队强力镇压下,暴动已经被平息,目前贝尔福已经转入扫荡战阶段。相信再过不久,剩余的恐怖分子将被彻底肃清,贝尔福将重新恢复秩序,让我们连线前方记者……”
如同之前调侃传达不到,播报员此刻依旧听不到底下正在沸腾的嘘声和咒骂。
很快,观众们再次安静下来,女士们掩住嘴巴或是孩子们的眼睛,男人们则对头顶上的种种影像投以愤怒的视线。
几栋大楼正不断冒出一股股血红色浓烟,一辆“追猎者”喷火战车正在将火焰不断送入楼房中,战车的后面,全副武装的士兵平端武器,冷冷地看着几个浑身着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