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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紧俏,商事难为。王某所见市集商品多有铁器锅盆、织布帛衣袄、奶酒奶茶等新鲜物事,有商标明示产地乃是会州、延州,莫非章将军治军独树一帜,经营商事也要开拓创新,独霸商场?”王朴语带讽刺,目光炯炯地盯着章钺问道。
王朴这么逼问,章钺心中恼火,大声反问道:“自广顺三年攻取会州,当时王大夫也随陛下从征,应该见过会州是什么模样吧?章某领会州刺史近两年,如何治理出些主意总能行得吧?招商引资的策略也不见得就错了?更何况,朝中相公们一不出钱,二不出人,反要收取盐税、马税,如今薄有政绩反倒质问了?焉有是理?”
“胡说八道!陛下信重于你,对你如何治理会州从不干涉,这才有如今政绩。可你倒好?私改军制,大行商事,若天下方镇皆仿效该如何是好?某此来欲去会宁,你这幕僚为何一意劝阻?莫非心虚怕某看见?”
王朴也怄火,都说明白了,陛下其实不想深究才派了某了前来,就只是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好作为特例到时搪塞其他方镇,你还来气了,到底懂不懂事嘛。
封乾厚却是旁观者清,微微一笑,连忙起身圆场道:“王大夫息怒!之所以劝你暂留,是看路远,又临近年关,天气不好,使君也快回来了,并不是阻拦你前去。要知道会宁州衙为安置移民,建设军堡城镇等一直是负债状态,若无商人流通盐马生皮等货物,供取驻军所需,那实在是经营不下去,几千驻军根本养不起。”
“那好!章将军自行上凑解释,王某也不便多言,除夕之后便需回京复命。”王朴黑着脸拱了拱手,径直起身走了。
“说事就说事,却带这么大怨气,明明是论事,却搞得像是问罪一般,真是的”章钺满心不爽地嘀咕。
“呵呵这叫君子欺之以方,若换了别人来,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那就有得头疼了!”封乾厚笑着劝说,又道:“军制的事你还是再上凑一次,另外屈吴山铁矿是否开采,得空我与王大夫谈谈,争取得到朝中准许。”(。)
第0337章 盐铁庶政(加更)()
为首任舵主高原雄鹰1979、口服液在此贺,为执事你就数羊羊吧、鄙人南山竹、千思引贺,非常感谢!特此加更!
章钺与王朴没什么深交,但也算熟识,毕竟当年都是皇帝潜邸的同僚,那时章钺完成岳州使命回京,正得先帝赏识,官职地位比王朴还稍高点。
见王朴气呼呼地走了,章钺便宣布撤除仪仗退堂,带上封乾厚跟去驿馆看看,顺便谈谈事。不想才出节堂仪门,便听府衙大门外人声喧哗,锣鼓声吵杂一片。
“怎么回事?李多寿去看看!”章钺脚步不停,顺走廊前往贵宾馆。
李多寿还没去,一名押衙伙长跑过来禀道:“使君请留步!门外有一群人喊冤,赶他们也不走,闹腾一上午了!”
“喊冤?让他们去城东州衙找刺史、兼度支使杜常兴!或者找观察判官、兼榷税使郝守仁,节度府衙不管这种破事,再说大过年的,谁有那功夫。”章钺挥了挥手,没好气地说。
“要不去看看吧!什么案情?”封乾厚倒来了兴趣,在后站住问道,章钺听他这么说,便也停步。
“他们状告观察判官郝守仁断案不公,州衙录事参军胡文庸昨晚在家被人缢杀,苦主咬定是盐仓镇梁家所为,今天早上州衙郝守仁接报,带着司法参军及一干差役逮捕了梁氏家主,但梁家又不认,带着家中奴仆跟来州衙鸣冤,州衙不予理会,便又跑到这儿来闹。”押衙伙为解释说。
“刺史杜常兴住在州衙吧?派人去传我命令,让他亲自出面召集有关职司侦查断案,不得有误!”章钺严厉令道,这种民事诉讼就是州衙直管,节度府衙只是总领,主要还是治军的。
“要不我与李多寿去州衙,顺便了解监督一下!”封乾厚笑着请示。
章钺点点头,并不反对,进了驿馆,里面两边厢房全住满了人,都是随从王朴前来的禁军士兵,足有两百人。常住这儿的役夫、仆从、官籍奴婢等有三十几人,忙进忙出地张罗照顾。这驿馆的日常开支都是府衙承担,开支可不算小。
问过一名役夫,得知王朴住在里面正院,章钺带着两名押衙随从大步进去,见堂上正烧着炭火,王朴与两名军官正围坐在火炉前取暖。
“文伯先生可还住得习惯?衣食供应没短缺吧?明日就是除夕了,要不要调两名婢仆前来伺候?”章钺步入正堂,笑着拱手问候。
王朴现年五十三岁了,算是长者,正式场合称官名,章钺现在是私下会见,便称先生并冠以表字。
“不必了!元贞请坐吧!东京城在扩建,某为权知开封府事,可没空久留,初一便要启程回京。”王朴点点头婉拒道。
“这么急么?路上冰雪未曾化开,怕是很不好走吧?”章钺上前,在装了炭火的铜盆前围坐下,伸出手烘烤。
“那当然了,陛下准备开年便御驾亲征淮南,某怕是赶不及,说不得还要去淮南复命。来时是腊月中旬,从东京出发好不容易赶来,本要去会州考察,结果被你那幕僚劝留,只好就近巡视了泾、原四州,但会州的情况还是一概不知,元贞可有以教我?”私下相见,王朴态度倒缓和不少,正色问道。
“文伯先生有意,那我便具体说一下。”章钺想了想,理清了一下思路,认真道:“先生这是二次来泾州了,对关西诸州庶政应该比我清楚,别的方镇不知道,但泾原四州情况极其糟糕,一个中州才两千户,在册口数六万人不到,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以这个户数来收税,能收上来多少?而四州兵额为六军一万五千人,至今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供养的。”
“这个局面从唐末以来便是如此,你若有办法,当然可以整治。”王朴苦笑道。他当然知道,豪族大户兼并土地,州衙收取税粮,一般是诸多豪族分摊一部分,其他就着落在庶民身上。
这种情况在中原各地也很常见,关西则更甚,如果单从治理地方来说,与其征讨淮南产粮重地,不如大力改革流弊,增加税收后加强禁军,照样能威服周边小国。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五代以来,官制重叠,政治局面太坏,地方与中枢的关系也很松散,上下脱节以致无法形成合力。
“好吧!这个要从长计议,会州是新兴之地,人口构成也比较简单,由驻军家属、移民、归化羌部这三者组成,并无豪强大族。所以收税的话,只要州衙一声令下,就可以全额收取税粮,但目前移民村落新建,荒地开垦的不多,治安秩序才刚建立起来,民众是靠作坊做工、垦荒等谋生,只能半税。但这点税还不足州衙开支,靠盐、马等微薄收入完全是入不敷出啊!
明年还得对凉州用兵,后勤军粮泾原诸州无力供给,永兴军若不调运,拖到秋后的话,折逋氏已完成对凉州各族的整合消化,那么凉州就永远地丢失了!”章钺侃侃而谈,又把话题扯到了战事上。
“朝中诸公的意思是,所出兵力最多两万,永兴军可调给部分粮草,泾源和朔方两镇也凑一些,不能拖累到淮南战事所需粮草。因为刘词腊月病逝,这事拖拉了一下,开年就可以开始运粮了。但话说回来,打下凉州自然还是要移民,之前会州移民就有人不满,为这事朝中诸公都不乐意,吵了好几回。”
章钺听得一阵无语,心中恍然,深感西征艰难。难道凉州不属于大周吗,移民不过是减少了中原豪族们可供剥削的农奴而已,相公们同样会为了私利而不顾国家大义。
说到底,相公们也需要中下级官员支持,官员们都出自地方大户,也就是地主之家,不愿意移民也是必然。所以战事牵涉到后勤粮草,牵涉到移民的政策,大家对会州的施政方略不满,改军制就让人找到由头攻讦了。
“可会州经营得好了,绝对比中原两三个州的税收还多,因为有矿产,煤矿就不说了,文伯先生应该见过便民之利。除此之外,最近新发现一处铁矿,若利用起来收益不小,既可供给永兴军、洛阳、东京等地,民用军用皆可。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开采,文伯先生怎么看?”章钺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有这事?会州离东京太远,转运不便,故朝中一直未设置官衙直辖。若加上马场、盐场、煤铁等矿产,太仆寺和少府的官员们恐怕坐不住了。”
王朴奇怪地看了章钺一眼,之前马场、盐场还是州衙兼管,泾州榷税使只收税,盐、马收入大头仍在州衙。若铁矿再报上去,中枢各衙门恐怕都想插足捞一把,州衙收入岂不是少了。
实际上,地方藩镇私自开矿者不在少数,但朝庭也不是一个个都能插足,有的虽然派了官员,但其实管不了,自然也收不起来税,藩镇照样发财。章钺可不清楚这个情况,但他是为长远考虑,觉得报上去为好。
“早在会州收复时,我便奉命经营盐场和马场,数年来供应禁军战马一万余匹,盐税也有十几万贯,中枢要插手没问题,但只能监督,州衙实管其事。这事还请文伯先生代为转凑陛下,早日经营起来。”章钺希冀地说,会州确实供了上万多匹战马给殿前司,但包括会宁之战时缴获的,实际并不算多。
“好!你报上去朝中诸公也无话说,有如此好事也不枉我亲自跑这一趟。”王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同意下来。
“多谢文伯先生理解!明日除夕,却身在异乡,辞岁祭祀是无法进行了,可有兴趣一起去回山王母宫一游?”正事说完,章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邀请道。
“行呐!左右闲着无事,正闷得慌,出游倒也无妨!”王朴欣然笑道。(。)
第0338章 除夕祭祀()
从驿馆出来,章钺回节堂后的大院签押房,翻看治下各州兵员数额,以及户籍田亩图册。这上面的数据只能作参考,能看出各州军政情况的一个大概。
当翻看到最底下一本,露出一扎草稿,章钺打开一看,是封乾厚的字迹,他整理过这些图册,并将各州户籍田亩有疑点的都单独摘录了下来。
章钺大喜,一一看下去,顿时直皱眉。十八家豪族就占了泾、原二州近六成的田产,另外义州是后晋时从陇州和原州分出来的华亭、崇信两县组成一个军州,情况稍好一点。而渭州并不是陇西襄武的那个渭州,而是从原州分出来的,辖平凉、百泉、平高三县,境内人口少,多山地,也是个军州。
目前泾州节帅行辕有一个牙军,一个镇军,共五千兵,加上原州一个军,义州一个军,渭州两个军,总共一万五千兵。这在边镇来说倒不算多,但若裁汰老弱就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想起这些,章钺准备去军营看看牙军兵员素质如何,镇军这时节休假回家了,只能了解到字面上的。当下便让亲兵备马,刚走出府衙大门,却见封乾厚和李多寿回来了。
“你们回来得正好,跟我去军营看看!”章钺笑着招呼道。
“不用去了,牙军士兵也都回家了,只有百余人值守。”封乾厚笑着说,又上前小声道:“我们去了州衙,杜常兴倒是答应办案,但问题是录事参军胡文庸死因疑点颇多,疑犯也未必是梁氏家主梁载誉,但州衙已将梁载誉收监,现在梁家要求州衙释放疑犯。可胡家是苦主,也闹着不同意,并提供人证物证,要求州衙尽快处决疑犯。”
“这么说来,也就是胡氏和梁氏两家的事了,案情简单得很嘛!既然不是梁氏,那必然另有疑犯未被发现,要想找出真凶,还得从胡家打开突破口。”章钺一听就明白了个大概,分析说。
“正是!胡氏和梁氏都是盐仓镇豪族,有七八名子弟在州衙和军中任职,但梁氏家势也不弱,子弟遍布州中官府。本来我想把这个案子接手破了,但若明年整治州事,便正好从这方面着手,不如欲擒故纵,让他们继续闹,等开年节度府衙再出手一并解决。”封乾厚建议道。
“盐仓镇?昨日下午回来,在盐仓镇路遇两伙人打群架,莫非与这事有关?”章钺忽然想起,便嘀咕了一句。
“很有可能!要不卑职明日带人去盐仓镇走访暗查?”李多寿原本就是延州刑名小吏出身,对这种事格外敏感。
“好!胡氏不是想要州衙处决梁载誉么?那就加把火,让州衙把梁载誉先放了。”章钺点点头,一脸坏笑道
封乾厚一听也笑了起来,让李多寿去安排亲兵传令,随章钺回府衙翻看卷宗档案,以便让章钺尽快了解民情,接手泾源四州军政。尤其是军队,这可是非常紧迫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