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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乾厚一听也笑了起来,让李多寿去安排亲兵传令,随章钺回府衙翻看卷宗档案,以便让章钺尽快了解民情,接手泾源四州军政。尤其是军队,这可是非常紧迫的事了。
腊月三十,除夕节日,显德二年的最后一天。按习俗,白天要祭祀神邸及祖先陵墓,黄昏时要举行驱除妖魔鬼怪和瘟疫的“大傩舞”,还要以桃木板写上神荼、郁垒两个能捉鬼的神牌置于房前屋后门窗,或者桃树下,这叫贴桃符。夜晚全家团聚欢宴,其实就是吃年夜饭,还要一种能喝驱寒解毒的椒酒,围着火盆坐到天亮守岁。
章钺作为一镇节帅,祭祀的活动自然也有,那就是节度府衙中庭正门后的箴石碑,还有前庭土地祠,这是必须要祭拜的。还有城内佛寺、土地庙等,可去可不去。
一大早,章钺叫上杨玄礼、符昭吉带牙兵打齐仪仗升堂,封乾厚、李多寿、史成弘等随侍在侧,已休假回家的府衙属吏也回来参与稍后的祭祀活动,这时人已到齐,便一起上前见礼。
“诸位免礼!都坐下吧!趁你们今天都来了,有几件事公布一下。这位是会州调过来的史成弘,将出任牙军都指挥使、兼行军司马!另外,节度判官封乾厚、兼领彰义军支度使。”章钺淡然下令道。
节度判官就是协助节帅处理政务的,而支度使可不是度支使,这是节镇幕僚,负责会计与财务收支,权力范围是军政财务兼管的。与州衙的度支使不同,但又职权重叠,地位则看节帅是否强势。这些高级幕僚之下的佐史、录事等不入流小吏,目前人手倒是不缺。
“我等见过封先生!见过史衙内!”牙军副都使刘文柏、衙推柳文昌等人向封乾厚行礼。
“李多寿出任节度掌书记,杨玄礼为节度押衙指挥使、符昭吉为押衙副使。剩下推官、巡官可有在职者?”章钺公布完任命,又问道。
“回使君!卑职牛从绪现任推官!掌府衙推勾狱讼。”牛推官三十来岁,面白微胖,一身青袍撑得圆滚滚的。他指着旁边一名青袍中年人介绍道:“这位便是席清平,席巡官!兼管着驿馆巡官职事。”
“很好!大家也都认识了!因明年开春有战事,故正月初三便须回衙办公,诸位可能做到?”章钺两手扶着帅案,大声问道。
“回使君!我等能做到!”一众小吏们齐齐拱手,他们所任职事都从属于节帅,若惹得节帅不开心了,随时都有可能被撤掉。但这年头人才稀缺,所以文人想谋官职还是比较容易的,换任的节帅一般不会撤换。
“牛推官!今日祭祀所需三牲供品可曾齐备?”封乾厚问道,这种小事他一般是不会亲自过问的。
“都准备好了!是否要去城东城隍庙?”牛从绪问,城隍庙也就是土地庙,按习俗这也是要去的。
“不必了!礼仪从简即可!这便开始吧!”章钺起身绕过桌案,大步走出节堂,一众幕僚紧随其后。
节堂外是一个大院,门前就可以望到仪门后那高高的箴石碑,已有杂役搭起了礼案,准备好了供品香烛,但纸钱是不用烧的,可不是祭奠死人。这箴石碑上雕刻了一些为官准则,什么勤政爱民的,起训戒之意,主要提醒官员们勤勉办事。当下一众官吏在章钺带头下躬身三拜,便算完事了。这个祭拜,其实拜的是官员们心中的信念,对政事在存敬畏之心。
然后是前庭大院东侧角的土地祠,章钺带官吏出来时,王朴听到动静,也跑出来参与。他年长些,又是皇帝信重的京官,章钺便谦礼,让王朴主祭,先是主殿,然后是两边偏殿,一圈转下来也了半个时辰。
“礼毕!诸位都回吧!”走出土地祠偏院,章钺笑着挥挥手道。
“好好好!我等提前恭贺使君福延新年,庆寿无疆!”牛从绪、席清平、柳文昌等属吏一齐向章钺拱手,提前祝贺新年,然后告辞回家。
“好了!趁这几天空闲,我们今日便去城西回山赏雪!”章钺大笑道,众人欣然应和。(。)
第0339章 求才若渴()
雪后的天气还是阴沉着,气温暴降,街道边房檐瓦当上满是成排的亮晶晶冰棱,有的掉下来两尺多长。市井小民们担心把瓦片给压垂下来,不少人拿了竹竿在房前敲打。
孩童们戴着虎头帽,身着胖袄也不怕冷,乐呵呵地嘻笑着看热闹,见有冰棱掉下,飞快地跑上去捡起,拿在手中把玩,向小伙伴们炫耀。
章钺骑着马,与王朴走在前面,身后是封乾厚、史成弘、杨玄礼等一百亲兵,李多寿留在府衙值守没来。后面马车里坐着符金琼和婢女青竹,见章钺回来换下官袍,说要去游回山王母宫,便要求同去,顺便到王母宫上香。
回山并不远,位于泾水与汭水两条河流交汇处的河叉口内侧,出南城定泾门,过泾水天然的护城河大桥,向前两里多路便到了山脚下。
这儿有一座亭台,大清早的已有不少前往王母宫祭祀的香客,有的直接沿山道石阶上山了,却留下随从奴仆赶着车马停靠在亭子外,排了好大一片,将地上积雪碾压得满是车辙。有几名年轻男女还没上山,正在亭子里扶着栏干向外观望闲谈。
章钺见那边车马太多,便早早下马,在另一边空地停车,上前掀开帘子扶了符金琼下来。熟识章钺的人见怪不怪,王朴却笑道:“元贞贤伉俪情深恩爱,令人羡慕啊!”
“王先生说笑了,他对婢女都扶着上下马,上下车的,可没个主人样子!”符金琼一听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回道。
“哈哈是吗?元贞的言行举止确实与众不同,要说知礼仪吧,又显得大大咧咧,可有时接人待物,则又体贴入微,对家小如何我就不好置评了!”王朴也笑道。
众人听见都很是认同地连连点头,哈哈大笑起来。章钺一阵尴尬,他是不了解这时代的官场礼节和一些习俗,可不是大大咧咧。再说主人就一定要鼻孔朝天,昂首阔步吗。
“文伯先生请!”非正式场合,以私谊论交,章钺可不敢托大,请了王朴与封乾厚走前面,扶着符金琼在后缓行。
石阶上积雪有人铲除打扫过,但寒风一吹又冰冻,更加光滑难行。封乾厚便扶着王朴一步一趋,一行人好不容易上了山顶,风声呼啸,吹得人遍体生寒。回头呈鸟瞰之势遥望,大地一片空蒙素白,泾水如一条碧绿的绸带从泾州城前延伸而过,城池如一个巨大的沙盘,街道纵横历历在目。
转身仰望,一座气势雄伟,廊柱装饰华丽的庙宇耸立在对面山崖高高筑起的台基上。悠扬悦耳的钟罄声叮当作响,有庙祝在宫前广场上主持祭祀,香客们排列有序,约有二十余人,手持焚香向广场前一尊巨大的石雕像祭拜,然后一一上前,将焚香插于铜鼎中,再转身离开。
“果然壮观!景色秀丽,不虚此行!据说有座始建于北魏太和年间的王母宫石窟,内置雕像千余尊,不知在何处,待会儿一定要去看看!”寒风吹得衣袍猎猎,三缕长须摆动不停,王朴拉起衣领裹住下巴,大为振奋地说。
“甚好!某可陪先生同去,观摹一下魏碑体!”封乾厚才三十多岁,其实挺年轻,但很显老成之相,与王朴倒是挺说得来。
“杨玄礼!快将香烛取来!我们也先去广场上香!”见符金琼被寒风吹得直往怀里钻,章钺大声喊道。
一行人又下小山坡,越过洼地再上山,到庙前排队,由庙祝引导着上香。这是公庙,日常由庙祝照看,官府偶尔也组织豪族大户拔钱修膳,所以是没有僧尼的。
广场祭祀后便由台阶上行,山上是一片洼地,宫殿占地面积不小。前殿称为东王公大殿,也是王母殿;中殿为王母宫主殿,左偏殿为三皇殿、周穆王庙;右偏殿为五帝殿、汉武帝庙。
庙祝在前引路,边走边介绍着。章钺和王朴等人并不想摆什么官架子,便在后跟随到前殿。王朴和封乾厚进去参观,也跟着上香祭拜。章钺则陪着妻子在前殿上香后,直接去中殿祭拜西王母。
“这是女人前来祭祀上香之地,我与青竹进去就行了,你在殿外等着吧,要不随王先生他们去也行!”符金琼笑着说。
“那好!你走时在前殿廊檐下等我!”章钺带着杨玄礼去找王朴和封乾厚,结果两人带着几十名亲兵,早跑得不见影了。
章钺只好又转了回来,正好符金琼上香完毕,便陪着章钺四下游逛。转到五帝殿时,见六七名衣着不俗的年轻男女在殿前廊檐角落处眺望远山雪景,似乎正是之前山脚亭台中那几人。
“这位郎君请了!你们也是祭祀完毕四下走走吧?不如同游如何?”一名年二十多岁,气度不凡的男子笑着拱手招呼道。
“哦?你们是保定人氏吗?在州衙任职么?”章钺看那年轻人举止有礼,态度诚恳热情,顿时心生好感,便笑着反问。
“郎君口气不小啊!莫非你是坐衙的官人?我家就在城郊,只是未参加礼部试的乡贡!”那年轻男子微笑回道,他身旁依着一名年轻妇人,朝符金琼打量个不停,看样子他们也是夫妻俩。
“乡贡?泾州学馆有多少生徒啊?”章钺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会州缺不少属吏,自己的节度幕僚也大量缺员,不如从学馆直接招聘。
“如今天下战乱不休,泾州学馆也大不如前,州衙调付粮米不足,学馆年久失修,没人愿意做教谕,学员也才二十几个,我等没去学馆,都是私下拜师求学。”
章钺点点头,心中暗想,明年一定建好学馆,至少要招收两百学员,人才在这乱世更加难得。对了,要不要让封乾厚去兼职做教谕呢,这样培养出来的学员都是自己的啊!不过眼下就缺幕僚,开年是不是招考几个呢?
“原来这样么?我听说新到任的章使君正缺少幕僚,准备新年初三在节度府衙招生考试,择优者聘为僚属。会州你们知道吧?那可是新兴之地,听说连里正都缺称职的呢,你们怎么不去谋个前程?”
章钺故意放风声,说话一本正经的样子。符金琼在旁听得好笑,抬手捂嘴转个身去,与婢女青竹挨在一起,笑得肩膀抽动不已。
“会州倒是知道一些,但章使君领会州刺史几年,那还不用自己麾下军将充任。再说我等仕人与军将共事,不得让人欺侮?”那年轻人顾虑道。
“哈哈你们想多了!章使君求才若渴,怎会慢待人才,等开年了你们不妨去节度府衙试试吧!”章钺心中有了计较,也就没兴趣闲话,带着符金琼离去,耳听得背后几人议论纷纷。
“那人是谁啊?看着像是个武官,莫不是节度府衙的吧?刚才我看到他们骑们过来的!”一人疑惑地猜测道。
“是啊是啊!他说的是真的么?那人看着倒是一般武夫样子,但他身边娘子美貌端庄,气度雍容,可不似一般人家女子呢!”旁边年轻妇人便接口道。(。)
第0340章 粮草问题()
除夕一过,王朴便如获至宝地带着几副从王母宫石窟拓印的魏碑佛经离开了泾州。倒不是对经文感兴趣,而是对魏碑字体情有独钟,封乾厚也是如此,自那天从王母宫回来便深居简出,潜心摹仿练习魏碑体,连政事也不管了。
章钺对此很难理解,不就是毛笔字体嘛,练出千百种样来也还是毛笔字。因为练习费时费力,难以普及,书写效率低,最终是要被淘汰的,仅留存为一种古文化的象征,或艺术字体装饰,退出了官方主流。
章钺自己的毛笔字还是这几年为适应官场办公练起来的,只会楷书和行书,勉强凑合。封乾厚醉心于练字玩样,初三这天开衙办公又是举行祭祀,章钺没奈何只好自己来,祭礼完毕后,府衙属吏纷纷道贺,然后打扫官房,准备新一年的事务。
头一天按常情,一般属吏们只前来露个面便回家,但章钺却是有事吩咐,安排了三件事。命节度掌书记李多寿前往永兴军府接收粮草,走灵州转运到乌兰屯集,顺便发一封书信回东京给卞极。
行文治下五州整军备战,命节度行军司马、牙军都使史成弘、副都使刘文伯开始整训牙军和镇军,着手裁汰老弱,招募新兵充入行伍加强训练。武器若需更换,可行文节度府衙申领。为保证这些事能够落实,章钺打算巡视检阅各州镇兵。
最后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章钺亲自动手书写了一份提前举行乡试的告示,命亲兵在城内各大坊区及东西两市、四座城门外张贴。
这份告示的大概意思是:为扩建修缮泾州学馆,加强师资力量,同时为州治和节度府衙招聘幕僚,特定于正月初十在州学开科取士,以经文、时政、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