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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钺在外城墙各处都安排了瞭望手,各军跑起来队形如何,纪律如何,都要一一报到他的案头,为便于观察,他自己也与殿前司众将登上了西面的万胜门城头观看。
士兵们都是披甲携带装备列队小跑,沿护城河马道前进,开始一圈还好,每军结成一队,经过万胜门外还能保持队形,但二圈再回来,优劣之势立现。
章钺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每军到达万胜门缴令时还有四个完整的指挥,这就算点选通过了,但结查很糟糕。殿前司还算是好的,两万多步军只有四个军达标,未达标的,当场就被打发回家,接下来的强化训练也不必参加了。
殿前司是以马军为主力,而侍卫司正好相反,需要两天才能完成,同样的方法筛选一遍,达标的有十二个军三万五千人,马军不在此列,因为最菜的马军对阵南唐骑兵也势均力敌,所以没必要。
既然皇帝准了,章钺便按部就班组建行营,打乱原有的隶属单位,如殿前司、侍卫司这两个分得很严格的界限,直接留下厢都使一级军官由皇帝指派,下属单位按军调配,但这就不得不经过枢密院,好在王朴、魏仁浦一意支持,重整工作很快完成。
章钺并不清楚,再次南征时,皇帝会以为谁为主帅,但张永德、李重进等将领是一定会从征的,也考虑到他们可能不习惯的一些问题,安排东西两路行营兵力编成时,两大机构的兵力都有一部分,其余以地方镇兵为辅。
东路行营将屯驻盱眙,另有水师配合作战,以殿前司四个军,加虎捷左、右厢四个军两万步兵为主力,这基中就有左厢赵鼎、右厢赵晁的嫡系力量。他们的兵力被划分到西路,到时皇帝选用将领,也只能将他们调归张永德,这样总算是甩脱了赵匡胤为主的河北幽州系军官伸到进侍卫司的手。
西路行营仍以寿州下蔡为后勤基地,而虎捷左厢副都使李处耘、都虞候罗彦环等人始终握有左厢一、三、四、五、七这五个军,加上龙捷左右厢的步军,也是两万人,但章钺的嫡系其实占了一大半。到时李重进想要完成作战任务,就不得不重用李处耘。
前后了半个月将一应琐事完成,这天早朝后,章钺到枢密院与魏仁浦、王朴整理出两大行营下辖各军档案进宫,郭荣在广政殿接见。因为所谈的是军国大事,郭荣让三人稍等,先看完了兵力编成图册,派内侍将范质、王溥、张美等人请了来。
章钺重绘的巨副地图前,郭荣看了好一会儿,听范质等人见礼,转过身来挥挥手,来回踱步,很有信心地说:“诸位都坐吧!如今玄龙船、玄蛟船已建成三百艘,预计到出征时凑齐五百之数成问题,此次务求一举建功,各地粮价上涨,不能再拖延了。两大行营兵力重编,元贞辛苦了,也考虑得很周到,没有完全打乱建制,朕以为可行!”
“陛下谬赞,这都是臣应该做到的。”章钺连忙谦逊道。
“那么元贞的差事也就到此圆满完成了,接下来朕打算拜将,正式点派东西两路行营主帅,诸位爱卿有何建议?”郭荣这么说,心里显然已有了人选,这时自然没人不识趣。
“自古拜将出征,率师伐罪,权在天子,如今禁军名将如云,陛下可酌情而定。”众人都没开口,范质只好回了一句。
“既如此,枢密院便妥善准备。”郭荣点点头,倒背起双手,一脸庄严地道:“诏以检校太尉、澶州镇宁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驸马都尉张永德,为淮南东路行营招讨使;以检校太尉、同平章事、徐州武宁节度使向拱为招讨副使;以检校太保、殿前都指挥使、滑州义成节度使赵匡胤为兵马都监;以右卫大将军王环为淮南东路水师都指挥使。
以检校太保、兼侍中、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宋州归德节度使李重进为淮南西路行营招讨使;以检校太保、侍卫马步都虞候、许州忠武节度使韩通为诏讨副使;以检校太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陈州镇安节度使韩令坤为兵马都监;
另以朗州武平节度使药重遇为东路水师都指挥使;鄂州武定节度使杨守真为副使;潭州刺史周行逢为兵马都监,水师需听从西路行营调遣。”
郭荣一口气报出两路行营主将的任命,官职加封实在太多,章钺聚精会神地听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过这些人事安排,果然和他事先想的一样,仍是张永德、李重进为主帅,东路把向训调过去,西路侍卫司没作什么变动,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像之前,仅任命李重进为淮南行营都招讨,然后下面是一大堆的节帅,互相掣肘着,李重进其实却没权力,上下职权混乱,便都要等皇帝的旨意才敢于出战。
所以说来,章钺那次在金祥殿的宴会上一番狂言,让郭荣也意识到,兵权尽抓在手中不妥,这次便非常大度地下放了兵权。
章钺正思量着,就听郭荣又道:“以前徐州节度使、检校太师、左卫上将军、兼中书令武行德为东路行营后勤都部署、权扬、楚等州行府事;以检校太尉、延安郡公、宣徽北院使、同平章事、刑州安国节度章钺为西路行营后勤都部署,权寿、庐等州行府事。”
“臣谨受命!”章钺一听大为意外,料理后勤是非常麻烦头痛的事,竟然落到自己头上,但这时可推脱不得,只好爽快地领命。
“之前韩本用的死,朕已加重抚恤,给予厚葬!李重进也是为难,元贞须理解才是!”郭荣说完看向章钺,微笑着劝慰。
“臣是就事而为,为陛下效力,绝无借此立威之意!”这事都已经发生了,与李重进也彻底交恶,尽管这次点选禁军,李重进是得利的,但以他的为人肯定不会领情,章钺还能说什么。
“罢了!不说这个!此次南征做足了准备,朕以为胜算很大,若成大事则依秦凤战事旧例,让南唐主李璟赔付钱粮,诸卿以为这个数额当定多少为宜?”郭荣这次也考虑得长远很全面,连战的事都想到了。
“回陛下!可依蜀中旧例适当增加点,蜀主分五年赔付,每年缴纳粮食三十五万石,蜀锦十万匹。南唐地域广大得多,可定为每年五十万石粮,二十万匹丝绸,同样五年付清。”说到钱粮,判三司的张美顿时来了兴趣,便先开口道。
“五年就两百五十万石粮,百万匹丝绸,这是不是太多了?”范质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不多不多蜀中这几年按期给付,似乎轻松得很呐!”张美连忙接口,就怕范质又心软,随便减点数,那都是大把的钱粮。
章钺见郭荣转头看向自己,眼带征询之意,便也道:“这个数还算合适,毕竟淮南连续几年大战,江南这几年国力应该有所下降了。”
“哈哈哈好!若有了这笔钱粮,就可尽恢复民生,北伐幽云十六州有望了!争取今年底结束淮南战事,来年休整,或于秋冬北伐,大事可期啊!”郭荣召见重臣时很少失仪,这时竟张口大笑起来,挥舞着袍袖,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
众臣相视一阵愕然,随即都露出理解的微笑之色。章钺见郭荣满怀憧憬,变得锐利逼人的眼里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他知道那是一种叫野心,或者是帝王雄心的东西在作祟,但却不好泼冷水。
欲取燕云,远没有想像的那么容易,至少以目前禁军的情况看来,想打下幽州几无可能,何况辽国南院大王萧思温绝非易与之辈。(。)
第0427章 西北军情()
南征行营主帅已经定下,接下来对禁军士兵的训练由他们自己主持,章钺就不好再插手了,从宫内出来已日晌午,准备去宣徽院看看,带着三五骑从骑着马由御街南下,刚到尚书省的省府街口,宋瑶珠乘马车从后追上来,让柳光嗣过来叫住了。
章钺便翻身下马,等马车过来停下便钻了进去,婢女黄莺连忙坐到一边,章钺也没什么顾忌的,坐进去就将宋瑶珠搂进了怀里,笑道:“有什么事?敢情是从潘楼那边过来吧,西北的事有消息了吗?”
“都一个多月了,你说呢这是军情密档,你自己看吧!”宋瑶珠坐直身来,抱起旁边角落的小红漆木箱放在膝头打开,取出两卷白绢递给了过来。
章钺接过迅速浏览了一遍,脸色变得有点复杂,但惊喜的成份居多,孙延寿和宗景澄召温梵和翰特父子问话,得知翰特今年初时去过夏州,还有折逋葛支先是去了大同府,面见了耶律挞烈和朔、胜、丰诸州节度使崔勋。
耶律挞烈倒是有南下的意向,但崔勋却劝阻,便又派人护送折逋葛支去上京见过辽主,但耶律璟其实也形傀儡,吃了睡,睡了吃,待秋高马肥走马驰猎,并不管政事,而执掌朝政、兼右皮室详稳的北院大王耶律屋质不太赞成。
原因很简单,耶律察割虽然不在了,但世宗耶律阮一系仍大有人在,其中常驻幽州的南院大王萧思温和耶律敌禄(汉名杨衮)就曾与世宗遗党关系很近。
适逢太祖阿保机伯父耶律均德实三子耶律休哥平定北方乌古部叛乱,刚回京接受封赏,听说了此事便召见折逋葛支,了解大周近年收复河湟,并得到许多品种优良的战马,顿时心怀忧虑,便亲自求见耶律屋质,请率兵西征,好遏制大周在西北的扩张。
耶律屋质这才重视起来,便打发折逋葛支回青海,这一路非常遥远,等到五六月,折逋葛支才回到甘州,而此时耶律屋质也听说,大周已拿下青海,收复了整个河湟,这下是木已成舟,无法阻挠了。
辽国自称北朝,契丹贵族之所以屡此干涉中原事务,阻碍大周统一,倒不是有南下统治中原的心思,当年耶律德光便心怀此志,灭后晋进驻东京,并祭天称帝,大封文武,但派到各地的刺史、节帅很多都被赶了回来,最后客死汴梁,密不发丧,才回到河北,东丹王耶律倍的长子耶律阮便被军将们拥立称帝,是为辽世宗。
这一切谁都看在眼里,辽国内部因为皇储的问题始终是一个隐患,当然也怕中原国力增强后北伐,幽云十六州毕竟得来的来光彩,汉人也不服统治,每年都有大量逃户。
不过很快又有消息,大周皇帝正准备再次南征,耶律屋质便召幽州南院大王萧思温、平州钱帛使杨衮、大同府留守耶律挞烈、丰州节度使崔勋回京,商议军机大略。
“北面辽国内部高层消息,暂时还无法侦探,不过河东分司、河北分司已别进入大同府和幽州,收买一些商人和大族设立了支司。”宋瑶珠见章钺看完沉思了一会儿,总算回过神了,便小声说。
“很好!有了这些消息,我们就可以从容布置。”章钺微笑道,心里却在想着,只要辽军南下,或者西进,自己就大有机会返回西北统兵,而不用去料理南征后勤那一团糟的事。
“这可是一个多月前的消息呢,兰州宣使君知道了,肯定知会了河湟几个边镇。妾身也派人传讯给关中宋德权,让他再储备粮食,但是要不要提醒一下灵州朔方、晋州和潞州等地节帅?”宋瑶珠靠在章钺怀里,一颗螓首枕在爱郎肩上,仰着脸面轻声细语。
“通知他们作甚,若人家问起,你怎知道的这般详细你该如何作答?随便找个理由,人家可不会相信。”章钺不置可否,之前李多寿好心提醒符彦琳,都闹得他与妻子产生了一点不愉快。
“那便罢了,不管他们,郎君就等着再回西北吧!哎呀夫郎你”宋瑶珠忽然感觉到章钺的大手已探向衣襟之内,顿时惊呼一声,俏脸倏地飞红,嘻嘻笑着将脸埋进章钺怀里。
“大呼小叫什么咱们去杨记绸缎庄处理公务!”二人坐姿这么暖昧,章钺心火直窜,已经迫不及待了,若不是车内还坐着婢女黄莺,他都想要试试车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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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旬的兰州,正是秋高气爽,天高云淡之时,经过近一年经营治理,地方上总算恢复了一些生气。这还是得益于会州邻近的会州调会了大量钱粮,淮南降卒携家属到达后,需要安置各地,没钱根本稳不下来。
由于兰州州境狭长,南北达到六七百里,宣崇文到任后重新规划州境,设置县治,将南面康狼山以南的狄道划归河州,保留有榆中、金城、广武、皋兰、龙泉五县,再加上几处军堡,兰州仍是很大,目前为防御州,刘文柏为州刺史,治事算是颇有能力。
而河州增加了狄道也有五县,同为防御州,郝天鹰为州刺史,这两州的驻兵都是以泾州、会州有一定战力的乡兵升为镇兵,而以淮南降卒和蕃人混编充为乡兵,数额为四军一万。但其实内部军制,则是分为十个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