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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章使君!就末将这几天观测,近日天气良好,渤海湾内风平浪静,我们沿海岸线行军非常安全。后勤辎重方面已运到泥沽寨一部份,只要接下来五天海上不起大风,我们在蓟河出海口登陆后可立即派马军北上,探明敌情再作计较。”安守忠年约二三十岁,到沧州已有四五天了,对备战情况已有了解。
“不!战马可以先带到泥沽寨,渡海时带一部分,粮草和辎重武器及安营用具要优先携带,因为我们登陆后要随时作战,战马带齐了对粮草消耗太快。”
芦台军虽称防州,但那只是一个小军城,乌鸿应暗里投诚,可章钺还不了解芦台军的战力及粮草储备,前期自然不能过多依赖这些不稳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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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1章 巧妇难为()
天将拂晓,沧州海边葫口湾晨雾弥漫,对面两三丈外完全看不清人影。尽管天公不作美,但时辰一到,章钺还是按时起来擂鼓集将点兵,按昨晚定下的细则,各军将领率兵开出大营,待辎重营帐先搬上船后,缓慢而有序地列队到五里外的码头边陆续登船。
因这大雾的天气,一万五千兵上船用了足足一个时辰,辰时初大雾稍散,视线才可及一里多远。章钺的坐驾是一艘一千五百料的中小型海船,他站在甲板上看安守忠调度挥动旗号,登州防御使王立信率五十艘战船先先引路,随后主力战船跟上,保持三四里的距离,偶尔前后吹号应和,以免前后脱节或相撞。
直到七百艘大小战船驶出海湾十几里后,日上三竿,大雾才完全散尽,朝阳斜映在海面上,滚滚碧波如金蛇狂舞,而分作前、中、后的三支船队辟波斩浪前行,鼓起的风帆遮天蔽日,景像十分壮观。
远远可见海鸥、鱼鹰成群结队,欢叫个不停。褐黄色的海岸线一片荒凉,偶尔有一些小山头也并没出现什么绿色,而整个海面上,除了前方的战船,远处一片灰茫茫,并无任何其他船只。
海上行军远比陆路快得多,当天下午申时便到了泥沽寨东南二十里的塘沽口,这儿已由驻守的干符军修建了一个临时的码头,而从淤口关调过来的静安军、干宁军倒是先一天到达在此宿营休整,高仲贻和庞从铎闻讯到码头迎接。但彰义军薛文谦部一万步骑分散到了易州边境一带,要集结再调过来时间有点来不及,一万人马还没到齐。
塘沽口到芦台军还有一百三十多里,需要一天时间,而且船队进了蓟水之后,河面收窄队列拉长,以小船走前开路,大船在后跟进,行船速度也会减慢很多,需要点时间来调整,顺便等等薛文谦。
就在章钺率兵到达塘沽口的这天下午,远在防州的芦台军使乌鸿应再次接到下属禀报,平州杨衮率兵三万出卢龙,宿营在石城县,看这行军路线也知道是去应援幽州。
此时张藏英率濮州本部一个军到芦台军已经两天了,加上庄少在芦台军治下的盐户渔民中也有些根基,两人与乌鸿应里应外合,已将在此监督税盐的契丹守军数百人斩杀,防州芦台军城其实已落入张藏英的控制中。
乌鸿应既已决心投诚,接报后立即派人请张藏英、庄少两人到军衙官房,着急地问道:“沧州章使君究竟什么时候能到?杨衮既兵临蓟州边境,以我们当下军力恐无法阻拦,不如乘虚进击平州,若杨衮得报回援,我们一样能达成目的。”
张藏英也曾为芦台军使,对沿海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听了不由摇头道:“这样只会弄巧成拙,我们若攻平州,自然是先取马城县,这路程比杨衮回援还远,依我看应该先出兵北上,蓟水西岸的宝坻乡东南十五里有片沼泽地,叫作黄庄洼,那里遍布芦苇利于伏兵,待杨衮渡蓟水时我军半渡而击,总能拖住他们一到两天。”
“可我们总共也就七千五百人马,如何能够力敌?况且沧州章使君若到了,我们没人手留下来接应可怎么行?”乌鸿应愁眉不展道。
自广顺三年张藏英率军民南逃沧州后,辽国对治下汉将都采取了派契丹兵马监督的措施,并对汉将所辖兵额加以限制,这使得后来接任的乌鸿应手中一直只有五千杂兵,装备差,战力也不怎么样,面对杨衮三万兵自然就没什么信心。
不过前天兵变解决辽军后,张藏英临时征募了五个营的青壮盐户加以武装,但这个五个营不堪为战,只能用作留守,乌鸿应也没把他们算进去。
“这个么”张藏英低头沉思片刻,心中已有了主意,回道:“我们以寡击众确实难办,但也有优势。乌军使可记得,前两天我们诱杀契丹守将等五百兵,平州杨衮尚不知情,再加上蓟水东岸一带有迁乡河、燕子河、散水河汇集,水网密布,我们熟知地形,若运筹得当,也能打杨衮一个措手不及。至于章使君的主力,只需派一营青壮盐户到海河口望风,待大军到时告知一声便行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饮,才七千兵怎么打?”乌鸿应讶然,他虽不满辽军苛刻待遇有胆投诚,却又不敢与辽军正面为战。
这个乌鸿应真是贪生怕死之辈,庄少闻言心中不屑,连忙出言鼓励,打消他的顾虑道:“乌军使但请放心,只要拖住杨衮一天,某在蓟州九龙山会有一支马队过来,就算敌不过辽军,护卫撤离也完全没有问题。”
乌鸿应听了一阵惊讶,庄少作为幽州大豪他当然听说过,但对他的实力根底却不清楚,忙找出地图来,三人依照宝坻乡、黄庄洼、蓟水一带的地形紧急商议,连夜召集军官准备干粮军需。
十七日一早,张藏英、乌鸿应、庄少三人率七千五百兵出芦台军城,乘坐百多条大小渔船沿蓟水北上,驶进黄庄洼那处小湖泊将船只藏匿,士兵们则在洼子北面的芦苇荡里隐藏埋伏,同时派出哨探渡过蓟水,密切注意着辽军动向。
黄庄洼这处湖泊面积并不大,但也不算小,方圆有十来里,东面与蓟水相通,西北方向的潮白河流经宝坻乡,汇入黄庄洼,这一片水域周边芦苇密布,水路也是四通八达。
而宝坻乡是一个有着百来户人家的大镇子,由此往幽州东面潞县上百里途中并没有县城,所以杨衮若渡过蓟水,必然会选择宝坻乡宿营。
平州石城县到蓟水一百三十里,到宝坻乡则一百五十里,若全是马军当天就到,不过杨衮麾下的平州兵和辽西兵都有步兵,还携带有辎重,赶着大量牛羊当粮草,当晚在燕子河东岸的迁乡扎营,这行军速度也不算快,一定程度上给了张藏英、庄少等人布署兵力的时间。
这天夜里哨探乘船回报了辽军的宿营地点,而辽军对己方的伏兵仍懵然不知,此战大有可为。张藏英连夜召集军官改变战术,下达作战命令。
次日天将蒙蒙亮,庄少率两千五百芦台军乘二十多条战船驶出黄庄洼,到东南转进燕子河北上,绕到辽军背后寻机作战。
同时,张藏英、乌鸿应率五千兵北上到蓟水两岸的芦苇丛中埋伏,将在燕子河与蓟水交汇处的三角地带对辽军施以伏击,并不打算给辽军渡过蓟水的机会。(。。)
第0502章 暴露行迹()
辽军的宿营地迁乡是一个很大的镇子,住有百多户人家,此地位处燕子河与迁乡河中间一片狭长平原地带,玉田县在北面四十里。
之所以未经过玉田县而走南面郊野,是因为杨衮想要征调芦台军赴援幽州,而渔阳的静塞军、雄武军到时会随北面大定府援军南下,可不必召其随军。
眼下仲春二月中的季节,河流处于涨水期,镇子西面十里的燕子河宽约三丈,但河上的石礅平桥太窄,需要另行架设栈桥供大军通过。
早上天还没亮,迁乡里正带着辽军冲进镇子将居民赶了出来,随之拆除房屋搬走木料、砖石用以架桥,除了几家大户,小户人家无一幸免。拆房子也就罢了,反正穷人家也就三五间房屋加一个院子,有的房顶还是盖的茅草,不值当什么,等辽军一走,左邻右舍帮忙,只需三五天还可搭建新房。
可恨的是,辽军拆屋的同时还顺手搜刮,可怜巴巴的一点粮食、盐巴也被顺手牵羊了,镇子里两百青壮也被征去做工,留下千余老弱妇孺在镇子外荒野里号哭连天。
而镇子北面三四里就是辽军大营,一早就有两万匹战马赶出来到河边饮水,然后将那去年冬天种下的冬小麦践踏啃食了个精光,里正面对如此情况也不敢吱声。
镇子西头河上的栈桥是昨天傍晚就在开工,上万多辽军士兵出动,以砖石将两边的桥墩加宽,沿石桥两边拼接木料,再有小半日功夫就能完工。主力还待在大营里用早膳,但前锋马队四五千骑饮马后却先过河,据说还要赶去蓟水上搭桥,到宝坻乡扎营。
“过了此处一路平原,再没有大河,都给我快些!”百十骑身披铁甲,装备精良的契丹兵簇拥着一员大将立马桥头观望,见扩宽到五丈的桥面才刚刚成型,不禁大声催促。
“禀报大郎君!派去防州传令的人仍没回来,芦台军也还没动静,是否派人去察看一下。”这时一名传令兵打马过来禀道。
“也可能他们去了宝坻乡,看前锋那边有无消息传回,没来也不等了,巳时之前必须出发。”这员大将身材高大,一张黑里透红的国字形脸膛,双目锐利有神,正是杨衮。
说起来他其实是幽州汉人,自小母亲为楚国王所掳,在辽国地位并不高,后来随耶律德光南征被赐名“耶律敌禄”,在辽世宗耶律阮在位时深受重用,一度做到政事令。然而,现在的皇帝耶律是德光的长子,并不信任杨衮,将之打发到平州。
自去年冬周军收取莫、赢二州,将兵锋推进到拒马河南岸,杨衮便意识到今年开春必有大战,与幽州萧思温商议后飞奏上京,不巧去年冬十一月,皇四弟敌烈谋反,彻查了一个冬天才平息,最后像李胡的儿子耶律宛谋反时一样,其他从党都被处死,但敌烈却获释放,还专门进行大规模的祭祀,宣示自己皇权的合法性,用以警示其他人。
也正因为这起谋反事件,上京君臣将周军夺取赢、莫二州的事给轻视了,根本不太相信周军会大举北伐,到正月初派遣随商队到东京的细作回来证实了这个消息才大举备战,然而现在东京郭家天子都到了河北,上京的宫帐和皮室还没动静,只有中京大定府和奉圣州那边初步完成军队集结,但辎重粮草还没到位。
开春拒马河以南周军调频繁,幽州萧思温手里只有三万可战之兵,其余地方驻军不敢轻动,多次向平州求援,杨衮待辽西那边两万步骑一到便向幽州进发,沿途收集粮草,并召地方驻军从征。
前锋五千骑出发有一会儿了,可太阳还没露面,眼看是个阴天,境内行军一般都比较安全,杨衮倒不甚着急,见河桥修得差不多了,便打马回营,传令诸军出营列队过河,留下后军五千人收拢营帐辎重随后跟上。
鼓号连天声响,两万大军以十人一横排拉成老长的队列浩浩荡荡跨上拼宽过的石桥,前方一直回报安全无事,杨衮便也率中军随从跟上,不料刚过桥两里地,河那边尚未拆除完毕的大营忽然起火,还没搬出营运走的粮仓那儿冒起了浓烟,随之竟有阵阵喊杀声传来。
“该死!”杨衮大骂了一句,举起手感受了一下风向,再看看河岸边成片枯黄的芦苇丛,今日这天气竟反常地起着东北风。
本以为是后军士兵们失火,可一听那喊杀声又不像,很快大营外围出现了两三百骑身着大红战袄的身影,左右驰突着来回放箭,将正在搬运辎重的士兵杀得措手不及,四处乱窜着互相寻找同伴准备列队反击,同时还要寻找火源灭火,整个营地就乱成一锅粥。
是周军!这怎么可能杨衮几乎不敢相信,按说周军还没过拒马河,怎么可能就突然杀进了幽州腹地。可现在并不是时候寻根究底,再楞怔一会儿辎重粮草就要被烧完了。
“传令!命中军暂停行进,后军全力反击!”这一会儿功夫,杨衮算是看出来了,周军人数约莫也就一两千,五六百轻骑还分作了两队,就是这两队轻骑到处横冲直撞放火,将后军未及上马的士兵队列完全冲散,不过等后军反应过来,完全有能力击溃他们。
周军虽来得突然,后军两千骑集结后绕开火路很快发起包抄,周军步兵居多,阵形也不够严整,袭扰了一刻时见有被包围的可能,便立即撤退,百十人成堆聚在一起狂奔而去,看着队形十分混乱。
杨衮勒马立在河岸边远望周军远去,一会儿后军将领逮住了两个活口审讯了过来禀报情由,杨衮总算明白,芦台军又叛了。
可细心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