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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警察连忙站起身,恭敬的说道:“姜科长。”
姜新禹说道:“昨晚雷朋抓的犯人在哪呢?”
“暂时关押在25号牢房。”
“带我去看看。”
“您随我来。”
因为贩私盐的犯人,最后都会交由缉私科处理,所以即使有人知道这件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来到监狱大门门口,警察从腰上解下一串钥匙,挑出其中最大的一把,打开门上的铜锁,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湿冷发霉的气味立刻扑鼻而来。
能容纳上百人的监狱,只有十几片暖气,加上铁门铁窗四面透风,温度比室外也强不了多少。
通道两旁是一间挨着一间的牢房,经过其中一间的时候,一个胡子拉碴的瘦子扑到铁门上,双手紧紧抓着栏杆,叫道:“姜警官,姜警官!”
“你是谁?”监狱里光线昏暗,姜新禹刚走进来还有点不适应,一时没认出来这个人是谁。
“是我,红桥的马辉!”马辉像是看见救星一样,紧忙着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好让将姜新禹看清楚一点。
姜新禹也认出了他,这家伙是惯犯,每年差不多都能进来三五次,但是因为罪名轻,关上十天半月就会被释放。
第76章 汪家二公子()
“姜警官,求求您,放我出去吧……”马辉扑通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道。
“进来这么多次了,还没习惯?”姜新禹只停顿了十几秒钟,迈步继续往前走,他没心情和这个小瘪三废话。
“这次不一样啊,求您了……”马辉在背后哀求着。
看守幸灾乐祸的说道:“马辉,老实待着吧,估计三年两年就能放你出去!”
姜新禹有些奇怪,边走边问道:“马辉这次犯了什么事?”
看守说道:“这小子不开眼,偷了吴局长太太的钱包,您说还能放他出去吗?”
“偷了多少钱?”
“钱倒在其次,主要是那个钱包,听说是吴局长朋友从意大利带回来的,被马辉扔垃圾桶里了,弄的那叫一个脏……”
“哦……”
说话间,来到了25号牢房,里面关押着十几个人,东倒西歪蜷缩在各自的草铺上。
看守用警棍敲了敲铁门,喝道:“新来的那三个过来!”
无人反应。
看守:“金哲、郑昆、王有福,过来!”
坐在角落里的三个人坐起来,慢吞吞走了过来,站在牢门门里。
看守骂道:“都他吗哑巴了?答应一声啊!”
姜新禹暗暗松了口气,这里面没有杨峰,其中戴着脚镣的人,应该就是那个从韩国来的反抗分子,他算是重犯,必须上刑具。
“贩私盐的是谁?”姜新禹没有马上离开,该走的过场还是得走。
“是我。”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说道。
姜新禹问道:“叫什么名字?”
“王有福。”
“贩私盐是重罪知道吗?”
“知道……”
戴脚镣的是韩国人金哲,贩私盐的是王有福,剩下那个叫郑昆的年轻人,自然就是雷朋嘴里说的生意人。
郑昆忽然说道:“姜警官,我有话要说!”
看守呵斥道:“没问你,乱叫什么!”
当了几年警察,对犯人动不动就套近乎的事,姜新禹早就习以为常,就像刚才马辉一样,以为和警察混了一个脸熟,对自己就能网开一面。
“你……叫什么名字?”姜新禹仔细打量那个青年几眼,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青年低着头说道:“郑昆。”
“听你说话的口音,是堰津本地人?”
“是。”
姜新禹思索片刻,对看守说道:“把郑昆带出来,我要单独问话!”
“是。”
看守拿出钥匙打开牢门,他们都明白这种事,“单独问话”有时候就是双方讨价还价,然后徇私枉法的代名词。
进了审讯室,姜新禹对郑昆说道:“有什么话,说吧。”
郑昆目视着姜新禹,缓缓的说道:“开粥棚只能解燃眉之急,这个国家从头到脚都病了,必须要来一次刮骨疗毒,才能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姜新禹吃了一惊,六年前他刚到堰津的时候,赶上汪敬旻开粥棚赈济从东北逃过来的难民,姜新禹那时候也是热血青年,一时感慨对汪敬旻说了这番话。
因为这件事,当时的上级还批评了姜新禹,一个准备长期潜伏的情报员,无论如何不应该对人说这种话,如果被敌人听到这种言论,重点监视、严查身份都是必不可少的程序。
好在后来汪敬旻去了四川,他也不可能对一个青年学生的话放在心上,类似的言论他不是第一次听人说起,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个年轻人怎么知道自己说过的话?
“你到底是谁?”姜新禹看了一眼门外,警惕的说道。
郑昆激动的说道:“姜警官,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二宝!”
“二宝?哪个二宝?”
“家父汪敬旻。”
“……你是汪先生的二公子?”
“是我是我!”
曾经被称为堰津首富的汪敬旻有两个儿子,长子汪学霖,很早就去了英国读书,次子汪学霐,就是眼前这个二宝。
五年前,汪学霐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相貌身形和现在比起来,变化太大了,姜新禹当年虽然见过他,也没办法认出来。
姜新禹惊讶的说道:“汪二公子,我听说你们全家都在四川,你怎么回来了?”
汪学霐叹了口气,说道:“说来话长……姜警官,看在家父的面子上,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姜新禹:“你被抓进警察局,是因为冒用别人的证件,这件事你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汪学霐说道:“我的证件丢了,在路上捡到了这个叫郑昆的证件,为了住店登记应付检查,所以就暂时用了一下。”
姜新禹摇了摇头,说道:“这个理由太牵强,三岁的孩子都不会相信。汪二公子,如果你想出去,又不跟我说实话,我真的帮不了你。”
汪学霐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咬了咬牙说道:“好吧,我跟你说实话,郑昆这个证件,是我花钱找人伪造的。”
“为什么要伪造证件?”
“我担心会被熟人认出来,家父当年帮过国军,日本人如果知道我回来了,一定不会放过我。”
“你回堰津做什么?”
“我姑姑一家还在堰津,这些年奶奶很想念他们,但是苦于没办法联系上,于是家父就让我来堰津,接姑姑一家去四川。”
看着侃侃而谈的汪学霐,姜新禹很容易就能做出判断,这个年轻人还是在跟自己说谎!
如果只是来接人,汪敬旻派一个办事牢靠的下人来就行了,有什么必要让自己的儿子亲身犯险?堰津和四川隔着千山万水,他就不怕汪学霐在路上出点意外?
姜新禹没有出言点破,他决定帮汪学霐一次,堰津保卫战时,汪敬旻一次性给国军捐了一万大洋,是为抗战做过贡献的爱国商人。
“你怎么知道我说过的那些话?”姜新禹问道。
“你可以能没注意到,当时我就在家父身旁,你说的那些话,我觉得非常正确!……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当了警察……”
姜新禹笑了笑,说道:“人嘛,要学会向现实低头,少不更事的年纪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是为了生存!”
第77章 唯利是图()
姜新禹思索了一会,说道:“二公子,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也知道,现在办什么事,都要上下打点打点……”
“钱不是问题,只要我能平安出去就行。”汪学霐心里对姜新禹有些失望,一张唯利是图的嘴脸,取代了当年那个忧国忧民的青年。
姜新禹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件事,我看怎么也得……两百块大洋!”
以往类似的案子,最多三五十块就能办成,但是对汪学霐必须要多收,万一事情败露,如果能和钱联系在一起,对姜新禹来说,影响不会很大,这类事见怪不怪,不收钱放人,才会惹人怀疑。
汪学霐一点都没犹豫,说道:“可以。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最快今天下午。”
“谢谢姜警官。”
姜新禹淡淡的说道:“不用谢我,谢谢你自己是一个有钱人就行了。还有,出去之后,最好赶紧离开堰津,你要是被日本人抓了,我也没办法救你。”
“我明白。”
“那个抓你的警察如果来提审,你不用隐瞒身份,对他实话实说就行。”
“他会不会把我交给日本人?”
“看在钱的面子上,我猜他不会。哦,对了,钱什么时候能送来?”
“随时。”
姜新禹看了他一眼,汪学霐既然这么说,他的同伴一定就在警察局附近,可能是汪家派的随从保镖。
回到了缉私科,雷朋依然睡的正香,姜新禹经过他身边时,伸手拿起了那张报纸,说道:“都第二天早上了,你还睡?”
雷朋闭着眼睛说道:“你少唬我,哪有那么长时间。”
姜新禹拿起茶几上香烟,坐回办公桌后面,从香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燃,说道:“雷朋,有彩头了。”
在警察局,‘彩头’通常是指灰色收入部分,意思是有额外的油水。
“缉私科的彩头,和我有啥关系,存心气我是不是……烟哪去了?”雷朋伸手在茶几上划拉着。
“不是缉私科的彩头,是你抓回来的那个人!”姜新禹把香烟盒扔回去,不偏不倚正砸在雷朋的鼻子上。
雷朋捂着鼻子坐起来,瓮声瓮气的说道:“新禹,你小子存心的是吧!”
姜新禹笑道:“我都没想到,能扔的这么准。”
雷朋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想了想说道:“我抓回的人?谁?”
姜新禹说道:“刚才闲着没事,我去监狱提审那个贩私盐的家伙,心想着能不能找出点线索,抓到幕后的大鱼,没想到竟然有意外的彩头。”
“这家伙愿意缴纳罚款?”
“不是他,是另外一个叫郑昆的人,他主动跟我提出来,愿意拿钱消灾。”
“拿钱消灾倒是可以……他会不会是反抗分子?”
“我不知道,你要是不放心就再去审一审。”
“是得审一审,老子要是一天抓两个反抗分子,那可是出尽了风头。”雷朋站起身,拿起茶几上的警帽戴上,准备去提审汪学霐。
姜新禹叫住雷朋,说道:“我提醒你一句,我跟他谈好价钱了,你别傻不愣登把价钱降低了。”
“什么价钱?三十?五十?”雷朋一边系着警服扣子一边说道。
“两百块。”
“多少?两百块?你说的是银元?”
“废话,当然是银元,两百块中储券买包烟都不够。”
雷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道:“新禹,你小子是真够黑的!我刚才还在想,是要他三十还是五十……这家伙怎么有钱吗?”
“行了,我也不瞒你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
“汪敬旻的二公子汪学霐!”
“啊?汪家不是跑四川去了吗?”
“汪学霐说,他回来接他姑姑去四川,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你要是不放心,就去审问清楚了,别将来出事了,埋怨我的头上。”
雷朋嘿嘿笑道:“我不审了,万一审出来他是反抗分子,你说我怎么办?是交给日本人,还是放了?多让我为难啊!”
姜新禹把烟头熄灭在烟灰缸里,说道:“那我就不管了,虽然人是你抓的,但是也不能把我扔在一边吧?”
“瞧你说的,我雷朋什么时候这么不仗义过?这样,四六分,不!咱哥俩一人一半,够意思吧?”雷朋拍着胸脯豪爽的说道。
姜新禹笑道:“别介,我就是一个牵线的中间人,三成就行,拿多了咬手。”
雷朋大笑着说道:“那成,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这就去把那位汪二公子放了!”
“别忘了收钱。”姜新禹提醒着说道。
“放心,忘了啥也不能忘了这个!”说完这句话,雷朋推门走了出去。
…………
第三天下午,一点五十分。
三辆轿车依次停在大沽钟鼓楼后面的马路上,车里都是红桥警察局缉私科的人,今天是遵照姜新禹的命令,来大沽杀一个“回马枪!”
“玉虎,科长什么时候到?”一名缉私警察问道。
“我怎么知道,等着吧。”赵玉虎坐在副驾驶座位,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感觉十分惬意。
此刻,姜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