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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官人-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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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李谦才知道在此之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使得陶晟放过了他。

    原来,当时王知县正坐在签押房里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立即开堂问案时,李经纶经小祝接引,径直入后衙见了他一面。

    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一般是不会错的。

    李经纶人老成精,虽极少与人有过大的争斗,分析局面的能力却是不弱。

    事实上,早在李谦被人诬告的当天,入城时偶然听闻此事的李孝便立即赶回了庄子里,将此事告知于他。

    李经纶得知事情的简单经过后,第一反应自然是李谦遭人泼了脏水。知子莫如父,自己生下来的混小子是个什么品性,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尽管李谦近来的变化很大,简直和以往判若两人,可归根结底,他的本性还是不坏的,如果不是见那张家幼女可怜,他又怎会将其收留?而且这一回和早年还不太一样,他连丫鬟都不要了,直接就认了个妹妹……

    老实说,李经纶一开始是有些难以接受的,毕竟那小丫头他连面都没见过,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认了个养女,这李家到底是谁说了算?

    不过后来想想,他又觉着先前在退婚一事上,自己终归是有些对不住儿子的……自打李谦离家出走后,外面便传出了许多风言风语,私下里都在议论李谦的不孝。

    但由于李经纶本人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这些议论也只是在私下里传而已,虽然李谦的声名会因此有些受损,却始终是无关大雅的。

    只是这样一来,倒是让李经纶心生几许愧疚了,毕竟事后反思起来,自己在此事上的处置,也有些欠妥之处。

    也正因如此,他才点头答应了下来,并写下了书契交给许杰。

    对于素来最在意名声的李经纶来说,有人往他们李家人身上泼污水,确实是让他很愤怒的。不过尽管心中焦急,他仍是耐着性子,打算看看自己这小儿子会如何去应对。

    当得知罪魁祸首赵家父子摊上了官司后,李经纶就知道,这是李谦的出手反击。

    只是谁都没想到,后来事情会脱出掌控,陶臬台竟是毫无投鼠忌器之感,居然决定立即开审李谦的案子……

    李经纶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了。

    他当机立断,立即就找来长子李孝商量,如何行事才能救出李谦。

    这年代的读书人,还真就没几个是彻头彻尾的书呆子,真要和人玩起心眼来,理论知识也是十分充足的。毕竟他们饱读诗书,闲暇时又通读了历史上的不少典故,虽说有些“纸上谈兵”之嫌,却终究是比普通人见识要更多些的。

    父子俩人商量了一夜,最终决定利用李谦在县衙里的关系,诈一诈这位陶臬台。

    于是乎,王知县在李经纶的点拨下,立即大张旗鼓地开堂问案,并以搜查之名点齐了人手,由壮班首领许杰出面,领着一帮差役浩浩荡荡地直扑城南赵家搜查凶器。

    这下可就炸了锅了,府衙及藩司这两个上级衙门有心出面阻止,奈何人王知县也是照着规矩办事,他们又有何理由公然阻拦?

    真要逼急了这个王大炮,搞不好他还会反过来扣你一顶包庇恶绅的帽子……

    陈推官这回可就真急眼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催着王知县办案,人家却是比他还要火急火燎,一副抢着要定下赵粮长杀人之罪的架势……这,对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呀!难不成他们早就布好了这一局,赵家当真藏有杀人的凶器?

    他拿不定主意,便只好立即赶往臬司,向陶晟汇报情况去了。

    这一回,陶晟也是真就不敢再赌了。毕竟,赵家一旦真在自己辖下出了事,且还是因为自己的推波助澜才酿成的恶果,他也顶不住京城傅家的怒火啊。

    所以在见过陈推官,得知了这么个情况后,按察使大人也只好乖乖认怂了。之后他也没有再去见过李谦,只吩咐下属将人给放了出去……

    一路上,李经纶一直都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尽量避免提及那个令父子俩都感到不太愉快的话题。

    自然便是李谦的婚事。

    只是到了如今,此事已断无再更改的可能,因此回到李谦在西湖边的住所后,他仍是当面提起了这件事情。

    “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与林家闺女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李经纶目光紧紧地盯着儿子,心中其实也是有些紧张的,他担心李谦会再一次提出退婚的请求。

    然而,李谦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只愣了愣后便笑着点头道:“好啊,全凭父亲做主便是!”

    “呃……”李经纶愕然片刻,然后一脸狐疑地看着他道:“你不反对了?”

    “为何要反对?”李谦眨眨眼道。

    “哼!”李经纶轻哼一声,有些恼怒地问道:“那么,为何你先前会如此激烈地反对此事?甚至不惜为此反出家门?”

    “父亲岂能如此冤枉孩儿!”李谦朝他扔去一记嗔怪的眼神,可把老人家给恶心坏了,他却一脸无辜地自辩道:“谁?谁反出家门了?那可是忤逆不孝,孩儿又怎会干出那等混账事来?”

    “……”不单是李经纶,就连边上坐着的大哥李孝都感到特别无语,心说你小子这脸皮堪称厚比城墙呀!

    “我这就打死你个小混账!”

    李经纶已经是让他给气坏了,话落便作势欲打,可李谦又哪是那逆来顺受的愚孝之人?

    当下,他忙侧身躲开,不过也确实担心会让年迈的老父气坏了身子,只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事情的“真相”。

    父兄二人这才了然,敢情这小子不喜欢让家里给他挑媳妇,反而自个儿稀里糊涂地跑出去勾搭上了未婚妻……

    俩人听得惊奇不已,末了李经纶指着他笑骂道:“你小子不挺能的吗?怎么,这回你那些小伎俩也不管用了?”

    “终究是逃不过命中注定……”李谦假模假样地轻叹上一声,转而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父亲觉得,他们林家会答应尽快完婚么?”

    “自古姻缘皆由天定,月老的红线总是不会牵错了的……”李经纶深表赞同地轻轻颌首。

    许是今天儿子成功脱困的缘故,又或是李谦答应得比较痛快的原因。总之,李经纶当下的心情特别愉悦,少有的不板着面孔装严肃,脸上的笑容也从未间断过。

    “林家那边你大可放心,他们再是不要脸皮,也不会做出二次悔婚之事!”他一手捋着花白的胡须,看着儿子笑吟吟地道:“倒是你,可得加把劲儿了,趁着我还能抱得动孙子,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呃……”

    李谦心说我的爹,您也用不着如此着急吧?婚事能不能尽早办都还另说呢!

    事实上,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眼下李赵两家交恶,局势已是势同水火,加上又惹上了陶晟这么一位臬台,甚至是将整个杭州官场都给得罪了个遍……依着自己那未来老丈人的尿性,难说不会反悔。

    不过现如今,李家早就掌握了主动权,相信林北冀纵是心中万般不愿,也是不好再提出退婚了。

    当然,他们其实也犯不着再退婚,只需再拖延上些时日,看看最终的结果就行。

    一旦李家被整垮,这婚姻一事,自然也就可以当作不存在了。

    李经纶没有在儿子这里多待的打算,因此只是稍坐片刻便说要去林家拜访,看看什么时候能把婚期定下。李谦对此并没抱什么希望,但由于深知倔老头的脾气,所以也没敢当着面去泼父亲的冷水,只能是由着他去试试林家的态度了。

    临走时,李经纶还特意郑重地嘱咐了他一句,让他不要再轻易去招惹赵家,虽说两家的矛盾已然不可化解,但还是得避免与对方发生直接冲突的。

    李谦听得暗暗撇嘴,很想告诉父亲,您这话说得有些晚了……

第110章 清算(上)() 
相比李谦的案子来说,赵家涉嫌杀人一案想要平息下来,显然不会太过简单。

    毕竟,李谦那是民不举官不究,苦主都主动撤下讼状了,官府又不打算继续深究,自然是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事实上,李谦倒真不怕案子继续往下审,因为他本来就是清白的,但陶晟显然也不可能会让他如愿,所以事情也只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平息下来。

    而命案就不同了,就算没有苦主追究,官府也是不能毫无作为的。

    钱塘县衙既然初步将此案定性为凶杀案,那么,再想要推翻先前的结论,“还”赵家人一个清白的话,中间就必须得经过十分复杂的侦案程序,最终发现“真相”,死者原来死于急症,而非他杀……

    也唯有如此,才能令人信服。

    所以说,李谦可以立即回家,赵家父子二人却是不行的。他们还得再多过几天苦日子,才能脱出囚笼,呼吸外边的自由空气。

    这真不是夸张的说法,他们如今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每顿的饭菜,全是一人一碗清汤面条配一小蝶咸菜萝卜干,关键那汤水还是过了夜的……

    掌灯时分,父子俩刚吃过那难以下咽却又不得不吃的晚饭,之后就见一名差役过来,只说是大老爷决定今晚单独提审赵鹏,便将人给领了出去。

    赵员外情知此中必然有什么猫腻,偏偏又没法阻拦,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自家的独苗跟着那人离去。

    没错,自打他们进了这县衙寅宾馆以后,直到现在还对外面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说是与世隔绝都不为过……

    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向来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赵家父子如今成了阶下之囚,也算是尝尽了万般苦头,在许杰的暗中授意下,一帮凶神恶煞的差役老早就将他们给训了个服服帖帖,指东不敢往西了。

    当然,赵员外是何等人物?之所以会这般“乖巧”应对,也不过是一种暂时性的伪装罢了。

    他早就在心中暗暗发过誓,只要自己能够脱罪,出了这县衙后,必将让这些曾经凌虐过自己的痞子为此付出代价,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事实上,明初的粮长权势还是很大的,特别是洪武一朝,他们几乎可以享受与秀才一样的待遇,见官不跪,不得刑求等等。

    只不过,这些特权都不在朝廷明文规定的条例中,全因当今天子重视粮长,而粮长又关乎朝廷赋税,地方官才不敢轻易得罪罢了……毕竟,这年头的粮长运粮入京时,是能得蒙天子召见的,搞不好哪次让皇帝给看中,直接就能入仕为官了。

    粮长制,是一种“以良民治良民”的收税手段。

    这位穷苦人家出身的草根皇帝,亲眼目睹了每每收税时节,贪官污吏下乡逼索,害得老百姓倾家荡产的景象……这也是他素来痛恨官僚贪污腐败的最根本原因。

    所以在打下江山,成功坐上龙庭后,他就别出心裁的设计出了这么一套民间自治的收解制度,全程皆由各区粮长负责,不允许地方上的官吏插手……

    粮长不得用刑,其实也只是一般而言,顶多算是官场上的一种潜规则。哪位地方官真要动起真格来,也仍然是有权对粮长动刑的,就是没人愿意犯下这众怒而已……王知县则完全是个例外。

    不过再怎么例外,他都还是不敢轻易对赵粮长用刑的,因为对方可不单只有粮长这么一重身份。这姓赵的,还是当朝颖国公的远亲……关系特别远的那种。

    不用刑就不用吧,让这姓赵的吃些苦头还是没问题的,反正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这位县老爷来关心,先生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前提是不要玩得太过火,否则他这一县之长也兜不住……

    钱塘县衙其实不小,单是大门进去的头一进院就宽大无比,甬道两旁留有一大块空地,并整整齐齐地栽有两排树木,树木后边,则是互相之间紧紧挨着的膳馆,监狱,三班值房,寅宾馆,土地祠等各类建筑。

    赵鹏跟着那差役出了寅宾馆,一番兜兜转转,最终到达的地方却不是二堂三堂,亦或是签押房,而是壮班值房。

    他就是再傻,此刻也能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当即一脸警惕地看向差役道:“你们想干什么?不是大老爷传我问案么?为何不是去往后衙?”

    黑夜里,前头的差役转过身来,面容被掩在了墙下的阴影里,朝他发出一阵低低的狞笑,声音有如夜枭般阴森渗人。

    赵鹏登时只觉浑身皮毛都炸开了,下意识地转身想要逃离,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名身高体壮的大汉。

    他凝神一望,借着微弱的灯光,隐约间已经认出了这人是谁。

    正是壮班首领,许杰!

    ……

    ……

    这年代都有夜禁,所以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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