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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看的极为清楚,他的便宜父亲的眼中流露出的不仅仅是哀求,还有恐怖之色。
曹襄目送霍光的马车离开,啧啧赞叹两声,冲着云琅道“我将来不会有这一天吧?”
霍去病嘟囔道“你儿子将来是西北理工的二弟子,我弟弟这个大弟子是什么样子,你儿子将来就会是什么样子。
别忘了,曹信以后可是掌控火药的人。”
曹襄咕咚一声吞咽了一口口水,擦一把嘴角道“生子如羊,莫若生子如狼!
老子认了!”
霍去病对自己的这个亲弟弟已经非常陌生了,平日里看他活泼可爱,虽然聪慧绝伦,却也表现的彬彬有礼,总觉得云琅把一个好材料给教成书呆子了。
今天这一幕实在是太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了。
“他不会真的……”
“不会,霍光将来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会犯下弒父这种不可原谅的错误呢。”
“可是,霍仲孺真的很害怕,他一生为官,算是有见识的人,没有大恐惧,不会如此仓惶。”
云琅丢下喝空了的酒坛子不满的道“我们继续去春风楼喝酒吧,这里的酒喝光了。”
“可是,霍仲孺怎么办?”
曹襄揽着霍去病的脖子道“哪有喝酒重要……”
霍光的马车里一片死寂,霍光笑吟吟的朝窗外认识的人招手,霍仲孺缩在马车角落里,看着儿子哆哆嗦嗦的道“你母亲有一箱子翠玉,我要拿出来修建宅院……你母亲不肯,说是给你准备的迎亲礼……你也知道,家里的人口多了,宅子一定是要翻新修建的……我就拿走了翠玉,开始修建庄子。
你母亲咒骂我,我一时气急,就推了她一把……结果,就撞破了头……你母亲就越发的生气了,扑过来厮打,杨姬就帮我扯开你母亲……我想等她睡一晚,第二天再跟她讲讲道理……第二天一推门,就看见你母亲挂在房梁上,身子都冷了……
光儿,这真的不怪我啊,我知道你不在乎那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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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章阳陵邑的冬天()
第一一二章阳陵邑的冬天
霍光似笑非笑的看着父亲道:“你还打算骗我?”
“我没有……”
“父亲,你可能不知道,我答应过母亲,要让她过上仆婢如云,钟鸣鼎食的日子,那时候,一座巨大的宅院里只有她一个主人……
母亲极为向往……呵呵,也就是说,只要我活着,母亲就不会绝望。
至于你……母亲其实早就不指望了。
卫夫人有哥哥,母亲有我,过上好日子并不算难,我只是觉得母亲还年轻,不应该跟父亲早早别居……没想到一念之差,我们母子竟成永别。
母亲出身不好,见识不足,贪财乃是本性,你看不起这是常理,我以为有我在,你会对母亲更加珍爱一些,至少不会虐待她。
这些年我在恩师门下求学,学业繁重,我几乎是废寝忘食,即便如此,西北理工的学业浩若繁星,数不胜数,此生无论我如何努力也无望全部掌握。
如此一来,这些年我返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是我这样的行为让父亲生出了不满之意,不敢来质问你的儿子,却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母亲身上?”
霍仲孺的嘴皮哆嗦的更加厉害了,咬咬牙道:“我儿如此说,为父也觉不妥,想必,定是那贱妇杨姬下的手。”
霍光轻叹一声道:“你又何必呢?”
霍仲孺颤抖的越发厉害了,指着霍光道:“你敢弒父?”
霍光把脑袋靠在车厢上懒懒的道:“我其实很羡慕师傅家的家风,大师娘为人端庄温和,小师娘为人跳脱,活泼,师傅还有一个外室,虽然名满天下,却最不受师傅喜爱。
这三位师娘,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有一个无所事事之人,她们三人如果是全部身为男儿,也都是人中豪杰。
家门和睦,处处透着祥和之气,踏入此门,通体舒泰,小师妹虽然难伺候一些,时常捉弄孩儿取乐,却也是极为良善之人,从不过分,若不出意外,将是你孩儿日后的良配。
你儿子霍光以弟子的身份执掌云氏大部财源,满门上下竟然没有有怨言的。
这份信任,即便是父母也很难做到吧?
父亲,您能做到吗?”
霍仲孺面如死灰,嘴皮哆嗦一下,终于咬牙道:“我的大儿身为将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年纪轻轻就获封冠军侯,骠骑大将军。
我的二子,虽然年幼,却也是皇长子的右拾遗,将来封侯拜相可期。
如此家门,本该光宗耀祖,显赫一时……
可是……你父亲霍仲孺依旧为三百担小吏,按体裁衣时,前襟总要裁短一寸,不为别的,只因为你父亲整日里就没有多少时间是直起腰肢的,裁短一寸,前襟后袍才能整齐有度。
你大哥凯旋归来,为父身为小吏,不但要派遣人为你兄长欢呼,你大哥进城之时,为父只能屈居人后,以大礼恭迎你大哥进城。
卫夫人那个贱婢,昔日为奴的时候,为父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自从卫青发迹,昔日恩情就烟消云散。
长安冠军侯府何等的辉煌大气,却只有那个昔日的女奴高高在上,为父两次前往都被家奴驱逐,如此恶气,我如何能忍?
为父将所有希望又寄托在你身上……谁料……你大哥成了卫氏门下的人,而你,眼看着又成了云氏门下。
万般无奈,为父只能又娶了杨氏,希望再生一子,只是这次,绝不将子孙托付他人之手。
你母亲,却欲学卫夫人,准备在长安另辟别居,此情此景,你让我如何容忍?”
霍光叹息一声问道:“所以,父亲就杀了母亲?”
霍仲孺懒倒在车厢里喃喃道:“我只是在暴怒下推了她一把,她的头就撞在桌角上了。
我惊恐之下想要救她,终究回天乏术,为了不让你怀疑,我只能假装她是上吊自杀的……
你那么聪慧,仅仅看了你母亲一眼就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了,提着蜡烛就点燃了我的家……我能……我能怎么办?你目露杀机,凶狠绝伦……我能怎么办?
哈哈哈,天底下如此恐惧儿子的父亲,恐怕只有我一个吧?”
霍光也把脑袋靠在车厢壁上,车子每颠簸一下他的脑袋就在车厢上撞一下,也不知道撞了多少下,霍光擦拭一把脸上的泪水,对父亲道:“我准备将母亲安葬在上林苑,还请父亲恩准。”
霍仲孺无所谓的挥挥手道:“随你,随你,想要我的命也随你……”
“霍氏屋宅确实陈旧,趁机翻新一下也有道理,这些不劳父亲操心,只要与杨姬搬出去三五月,待来年开春,必定会有一座新的宅院盖好。”
霍光跪在车厢板上,朝父亲咚咚咚的磕了头,然后道:“我以后的志向很大,霍氏虽然家道小康,却承载不起。
不管霍光日后如何,他的父亲都会是霍仲孺,这一点不会改变,也无法改变。
父亲保重!”
霍光把话说完,就跳下了马车,烦躁的驱赶开围着他的云氏家将,从怀里掏出一枚埙,呜呜丫丫的吹着沿着街道就走了下去,在他身后,传来霍仲孺撕心裂肺般的嚎哭。
冬日的关中,天气阴冷的厉害,风不大却能携带着寒气破皮入骨。
大氅给了父亲,霍光一声单衣,在寒风中一曲未了,身体就寒彻若冰。
一辆马车驶过,一顶白色的狐裘暖帽落在了霍光的头上,霍光不用看,仅仅是感受一下暖帽上熟悉的香气,就红着眼睛看向马车。
马车停在五步开外,一个被白色狐裘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小身子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身手还算敏捷。
“傻子,为什么哭呢?”
霍光擦一把脸上的泪水摇头道:“冻的……不对,有一只老鼠从我脚面上跑过。
咦?你没有去富贵城?”
一只温暖的小手拉住霍光冰凉的手,霍光瞅瞅四周看热闹的无聊闲人,就把云音抱上马车,自己也钻了进去。
“骗人,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有老鼠跑出来?”
“会的,老鼠没饭吃,大冷天也会出来。”
“你没有把老鼠带上马车吧?”
“没有,我确认过了。”
“我要搜一下!”云音不怕老虎,却最怕老鼠。
“大女莫要闹了,让小郎安静一会。”
红袖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云音立刻就闭嘴了,只是那双漆黑的大眼睛有委屈的快要流泪了。
在家里,云音不怕宋乔,因为宋乔从不责骂她,至于苏稚,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只有教授她读书识字的红袖最让云音害怕,稍有不妥,就会罚她写字。
霍光取下帽子从怀里掏出一条白色麻布拴在脑门上对云音道:“我母亲去世了。”
红袖叹口气,帮霍光重新绑了孝帽,给他披上一件狐裘道:“那么,你就不该在大街上游荡,该去你母亲灵前守孝。”
云音愣了好久,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想了半天才道:“我有三个母亲,可以送你一个。”
红袖正要呵斥云音,十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却听霍光道:“她们是我师娘,也是我的母亲。”
云音手足无措了片刻,就猛地抱住霍光,用手拍着他的后背道:“哭啊,哭啊,哭一会就睡着了,醒来之后就不难过了。”
霍光不哭反笑,扳直了云音的身子,拉着她的手道:“没关系,我已经哭过了,现在不哭,早点把母亲安葬才是正事。”
“我娘就是这么安慰我的……”
“我知道,只是你霍光哥哥已经长大了,要去办事,你早些回府邸去吧。”
“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霍光将白狐裘帽重新戴在云音的头上,冲着红袖给了一个笑脸,然后就从马车上跳下来了。
“我讨厌长大!”云音恶狠狠地道。
“我们总要长大的。”
霍光回了一声,就大踏步的向还在冒烟的霍家宅院走去,这一次,他觉得阳陵邑的冬天没有那么冷。
第一一三章十斤重的左脚()
第一一三章十斤重的左脚
长安大雪!
一排身着黑色衣衫的宦官,在隋越的带领下拾阶而上,最终来到了未央宫大殿门前。
“止!”
隋越大喊了一声,宦官们齐齐的停步,虽大雪加身也岿然不动。
殿前将军,收起大戟,隋越掸掉身上的雪花,吸了一口气掀开暖帘,缓步走进了大殿。
许莫负那张苍老的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包在头巾里的白色,露出了一绺,这让隋越觉得此人很狼狈。
见到刘彻那张冰冷的脸,隋越就释然了,没人能在陛下的诘问之下安然无恙,心如止水。
如果硬要从所有人中挑选出来一个,隋越觉得云琅应该是表现最好的一个,至少,他跟陛下奏对的时候,从来不用,大概,可能,也许一类陛下最讨厌的词语。
引领许莫负进宫的时候,隋越收到了一枚好大的金锭,这是少上造郭解给的。
隋越不是很喜欢这个人,他只是单纯的喜欢金子,如今,那锭金子还被他牢牢地塞在腰带里,沉甸甸的很是让他满足。
收钱的时候其实也是有差别的……
比如,曹襄进宫会丢给他一枚玉佩,或者一颗珠子,说是赏赐,隋越会拿的心安理得,即便是被宫中别的宦官告发,陛下也不会追究。
这样的赏赐拿的安稳,用的舒心,因此,隋越很喜欢曹襄,也很希望曹襄多多的进宫。
只是陛下面对平阳侯从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即便是心中很是欢喜,每次依旧对平阳侯拳打脚踢的,让人琢磨不透。
想起永安侯云琅,隋越就再次用手偷偷地按一下腰里的金子,金锭大有什么用,不如云氏给的金瓜子好用,一把金瓜子的价值就远超这枚金锭,时不时地丢出一枚金瓜子赏赐给小黄门,长脸的很。
而且,金瓜子这东西是真的能在街市上使唤的,不像金锭,还需要找一个可靠地商贾兑换,每次都吃亏。
陛下跟臣子奏对的时候,隋越就会神游物外,他绝对没兴趣去听陛下跟大臣说了些了什么,直到陛下召唤,他的魂魄才会附体。
刘彻见隋越仰着头看大殿藻顶,就轻咳一声,隋越立刻低下脑袋谦卑的道:“仆在。”
“朕要的东西已经拿来了?”
“回陛下的话,已经在宫外等候陛下传唤。”
刘彻挥挥手道:“拿进来吧。”
隋越倒退出殿,长喝一声道:“召!”
站立在雪地里的宦官,就缓缓来到大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