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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侧的男子,是他的儿子马祥麟,虽然年纪不大,却也跟随父母征战多年,战功不少。而他对面的,就是他的妻子,张凤仪,军中人称马凤仪,同样也是忠臣之后,尤善兵阵。
马祥麟看了眼对面的妻子,对着秦良玉道:“母亲,都传说新皇是一个喜怒无常之人,任性胡为,登基不过一年,出格之事已经不少,您说,会不会是像宗室亲王那样,叫我们进京也是要囚禁我们?”
张凤仪也面露忧色,颇有些紧张的看着秦良玉。
尽管现在朱栩已经尽可能的藏身幕后,可之前留下的‘胡闹’印记,还是传遍了大明,令人难以忘怀。
秦良玉睁开眼,看了眼马祥麟,又看了眼张凤仪,冷声道:“我们乃是大明臣子,持节守身,忠心为国,其他之事,不必理会!”
“母亲!”马祥麟一听就急了,他从秦良玉的话听出了不安的意味,急切道:“母亲,我们忠心耿耿,皇上,不能这样对我们,这样下去,天下何人还能忠君,还能一心为朝廷做事?”
张凤仪也听出来了,躬身道:“母亲,夫君之言,当细思。”
秦良玉本已合上的双眸,又睁开,锐气勃勃,锋利如剑,双手放在腿上,语气有些冷淡的道:“先帝可曾薄待我们马家?当今皇上又可曾苛待?西南诸省的兵马尽归我马家调遣,银粮也不曾短缺,无内监,无监军,无掣肘,古往今来,有哪一个皇帝如此对待手握重兵的边将?”
马祥麟听的怔了怔,他母亲的话,确实无可辩驳。不说先帝,单说现在的皇帝,将西南诸省全数交托与他们马家,没有任何猜疑,钱粮都尽数给足,兵马之权也全数给予,只要求镇抚几省,以保安平,再无要求。
这样的信任,确实是旷古未有!
张凤仪听着,也不知道如何再开口。皇帝再怎么胡为,再怎么苛待别人,对他们马家,确实是信任有加,厚待恩重!
秦良玉见两人都不再说话,沉色道:“今天的话我只说一次,再有下次,家法重处!”
马、秦,张家的都是家教森严,马祥麟与张凤仪夫妇一听,连忙道:“是母亲。”
三辆马车平稳的在官道缓行,马车沉默了一阵,马祥麟将功赎罪的转移话题道:“母亲,这新路还真是不错,一点也没有四/川那些山路的颠簸。”
张凤仪连忙接着道:“是啊母亲,要是我们那也能修这样的路,绝对是乡民之福。”
秦良玉这才满意的点头,道:“嗯,很多事情你们还不知道,几年前你们也来过京师,到了京城,你们可以去走走看看。”
马祥麟与张凤仪对视,他们从秦良玉的话里听出来,似乎有什么事情他们不知道。
十里亭。
曹化淳续了好几次茶了,再次倒茶,同时道:“皇上,估计还有一炷香时间,咱们是不是来的太早了些?”
朱栩端起凉茶,喝了口,微微一笑道:“不早,耐心点,要是累了,就坐下歇会儿。”
曹化淳脸上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立起身没有再说话。
朱栩放下茶杯,望着官道尽头,人影幢幢,秦良玉的马车不知道是哪一辆。
他对秦良玉的崇敬,不止于她,包括他的家族,秦家,马家,近乎都为了大明血战而死,累累战功,忠贞无双!
他曾经记得,马祥麟守襄/阳,兵少将寡,援兵不至,眼见城破必败,于是写了绝笔信给秦良玉:‘儿誓与襄/阳共存亡,愿大人勿以儿安危为念!’。
秦良玉只回了六个字,三个符号:“好!好!真吾儿!”
马祥麟是役战死,在几年前,张凤仪也已经战死。
在此之前,秦良玉的兄弟,子侄,也都已战死各处。
大明忠烈很多,将门也不少,可马家是最为忠烈的一门,古来少有!
“再等等吧。”
朱栩目光深邃,眼神里满是敬意的望着远处,毫无不耐,静静的等着。
没有一炷香时间,插着‘马’字的旗帜的马车,缓缓而来,在一众过往的人群中,特别的显眼。
朱栩一眼就认出来了,连忙理了理衣服,站起来道“快,曹化淳!”
曹化淳应了声,向着官道小跑了过去。
马车内的三人,正掀着帘子四处的看着,往来不绝的人群,比几年前更加的车水马龙,人流如潮。
曹化淳领着几人走过来,拦住了路,驾车的是秦良玉的亲兵,一见曹化淳的装束顿时一惊,慌忙勒住马车,同时向里面道“夫人,有内监拦路。”
马车内的马祥麟,张凤仪夫妇一惊,都忙看向秦良玉。
秦良玉脸色偏冷,沉声道:“慌什么慌,还像是带兵打仗之人吗!”
马祥麟夫妇心底都是苦笑,他们的担忧未去,强打着精神扶着秦良玉下马车。
秦良玉下了马车,就看向领头的曹化淳。她之前进京勤王还是天启元年,一晃七年,怎么也不认识当时还名声不显的曹化淳。
刚要开口问,曹化淳笑着上前道“马夫人,请吧,皇上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秦良玉脸色微变,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小少年,含笑的望着他们这边。
哪里还猜不出,这个自然更不会有假,秦良玉一边看着朱栩,一边道:“快,跟我来!”
说着,大步向朱栩赶去,马祥麟,张凤仪也都心里一惊,快步跟过去。
秦良玉赶到朱栩跟前,单膝就要跪地“命妇……”
朱栩快步过去,拉住她,道:“老将军请起,都免礼!”
秦良玉虽是女子,也过五十,可力气奇大,性格刚毅,朱栩根本拦不住,她还是跪下了,沉声道:“命妇秦良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马祥麟与张凤仪也都纷纷单膝跪地,心里忐忑无比。让皇帝出城十里相迎,别说往前几十年,哪怕是整个大明朝,也没有吧?
朱栩看着秦良玉的背,哪怕跪在那,也笔直如枪,凛然不可冒犯。
他心里激荡,这就是历史上的那位女英雄,旷古未有,风姿傲立古今,人神钦佩!
朱栩强耐激动心情,再次伸出双手,扶起秦良玉,笑道:“老将军不必如此,平身。”
秦良玉这才站起来,她足足有一米八,站在那,如同一座山般,无形中给人压力。
哪怕是朱栩,也觉得一阵气不顺,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是皇帝,面容带笑的打量着秦良玉。
一身的软甲,风仪过人,远胜一般男子,脸上风尘仆仆,有着军人特有的浓烈刚硬冷冽之色。
朱栩暗暗点头,又看了眼马祥麟与张凤仪,都是人中龙凤,姿态不凡。
“来,”朱栩深吸一口气,笑着摆手道:“朕准备了些茶水,给秦老将军,还有马将军夫妇接风洗尘。”
秦良玉抬手就要拒绝,却被朱栩拉住了手,带了一步,只好跟着进了亭子。
朱栩率先坐下,拿起茶会,翻过三个杯子,给三杯挨个倒茶。
马祥麟与张凤仪面面相窥,完全不明所以。
秦良玉也是有些疑惑之色,立着不动。
朱栩到好茶,坐在那,看着秦良玉笑道:“都坐,别人没有资格,老将军一家绝对有,坐!”
秦良玉一直也在悄悄的打量着朱栩,见他始终神色平稳,没有丝毫做作,心里感激,抬手道:“回皇上,臣等都是尽臣子本分,岂敢邀功,请皇上勿要过于赞誉。”
朱栩摆手,道:“老将军坐镇西南诸省,功劳甚大,朕这次召老将军进京,除了军务,就是想亲自见一见老将军,以示朝廷的重视与感念。今天这里也没有外人,老将军且坐。在这亭子里,只有长辈晚生,没有君臣!”
秦良玉看着朱栩,看着他的脸色,看着他的眼神,看着他的动作。她南征北战,阅人无数,岂会分辨不出真假,心里也甚是感动,抬手道:“臣本尽职,皇上恩重,愧不敢当,容马氏放肆。”
秦良玉说完,便在朱栩对面坐下。
马祥麟夫妇连忙也抬手躬身,陪着坐下。
朱栩这才松口气,端起茶杯道:“马家镇守西南,劳苦功高,朕待西南诸省百姓,以茶代酒,敬老将军一杯,勿起!”
朱栩说完,一仰而尽。
秦良玉举着茶杯,躬身道:“臣奉命,忠于职守,万不敢当!”
朱栩拿起茶壶,给秦良玉倒上,又给自己倒上,再次举杯道“马氏一族源自伏波将军,乃忠良之后,马氏祖上三辈起,为大明朝廷南征北战,抚定天下,朕代朝廷,敬老将军一杯!”
秦良玉端起茶杯,道:“此乃为臣本分,不能尽善尽责,马氏愧于朝廷!”
朱栩再次倒上,脸上肃容道:“这第三杯,是朕要敬老将军。朕年幼登基,欺朕者无数,唯有老将军,尽心尽力,未见丝毫轻慢,言语恳切,为国为民,可见老将军风骨,朕,三敬老将军!”
秦良玉面上动容,站了起来,端着茶杯,沉声道:“马氏深受皇恩,铭感五内,愿为皇上,愿为我大明社稷,粉身碎骨,马革裹尸!”
马祥麟,张凤仪也都站了起来,举着茶杯,一脸恭敬决然。
朱栩也慢慢站起来,看着秦良玉,这位老将军一生戎马,一生为国,一生忠诚,呕心沥血,可敬可重。他举着茶杯,沉声道:“老将军必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第三百八十一章 变化()
十里亭内,朱栩与秦良玉三人聊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准备入城。
朱栩拉着秦良玉在一个马车内,向她解释着京城内的变化,也在阐述着他一系列改革意向,有军有政,有略有详。
秦良玉认真的听着,渐渐的神情露出钦佩之色,赞朱栩有‘太祖太宗之风’。
朱栩谦虚之后,又说起辽东之事,尤其是黄太吉,眺望长城之内,表达了担忧。
秦良玉久在军旅,也明白建奴骑兵若是绕过山/海/关的可怕后果。关内是平原,无险可守,骑兵必然是如履平地,那破坏性,将无比可怕,尤其是兵锋可以直指京师!
秦良玉没有妄言,一路上,都在朱栩在说,她在认真的听着,有些事情她是感同身受的,比如军改,收拢军权,严加练军,使之犹如臂使,有稳定天下之要效。又比如改革盐政,使得国库充盈,四/川近年粮饷从未有减少短缺,军政士气大增。
这些,都是西南诸省能够稳定的重要原因。
后面的马车内,马祥麟夫妇还都在震惊之中,彼此对视,久久无言。
过了好一阵子,张凤仪道:“夫君,外面传言,应该是不可信的吧?”
马祥麟默然点头,新皇登基之后,仿佛使性子一般,谁的话也不听,大力改军,更使得内阁停摆,桩桩件件,都将他打上了‘任性皇帝’的标签,若是皇帝年纪稍微大一点,怕是‘昏君’二字也逃不了了。
可仔细想来,皇帝似乎也没有其他恶行,不曾有奸臣当道,也不曾有大兴土木,祸害百姓,反而是有了辽东大捷,振奋了天下士气。
马祥麟心里转了一阵,猛的又抬头道:“母亲大人说的对,臣子不言上过,我等尽忠职守,持节守身,方为正理!”
张凤仪微微屈身,道:“夫君说的是。”
朱栩带着秦良玉进了京,送他们进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宅子,叙了一会儿话,这才离开。
秦良玉站在大门之前,望着朱栩的马车,待马车消失,又眺望皇宫方向。
马祥麟站在她边上,轻声对着她道“母亲,皇上虽年幼,明事理,通人情,有心胸,克己守礼,礼贤下士,必将是一代明君!”
秦良玉这一路上也颇为震动,吁一口气,道:“嗯,君明臣忠,自古不变之理。我马家世代为将,深受皇恩,当马革裹尸,以死报国!”
马祥麟张凤仪连忙抱拳,道“谨遵母亲大人教诲!”
秦良玉进京,起初并没有多大动静,随后,孙承宗宴请,接着是申用懋,孙传庭,然后英国公张维贤,后来是平王,最后信王也请旨,宴请了秦良玉,仿佛秦良玉短短时间就成了了不得的大人物。
不等朱栩从愕然中醒悟过来,慈宁宫的张太后,仁寿殿的刘太妃也将秦良玉叫进宫,叙话半晌,还留了用膳。
一连好几天,秦良玉才从复杂的京中关系网中挣脱,出现在参谋部。
巨大的沙盘前,朱栩站在正前方,两边分别站着,孙承宗,秦良玉,申用懋,孙传庭,赵率教,张之极,金国奇等京城的一干兵将。
朱栩看着这么多将才帅才济济一堂,心里也是大感振奋,双手按在边框上,听着孙传庭介绍。
他手里一根细长木棍,在沙盘上指着道“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