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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奇瑜紧急将顺天府官员召集起来,认真的商讨,布置任务,核心就是两个字‘低调’,他要求顺天府转变方向,落实朝廷‘新政’,至于‘士绅纳税’的这些,他决定放一放。
陈奇瑜的话,让陈所闻,楚宗先等人都有所警觉,他们确实大意了,不顾一切的推动‘税改’或许会成为别人的靶子。
顺天府的动作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举一动,尤其是政务都务求低调,即便是刑狱司,督政院的事情也都悄然进行,没有大肆铺开。
六部,内阁也都一样,报纸上除了长篇累牍,不厌其烦的介绍,宣传新政,其他的信息都是寥寥。
刘凤忠的案子虽然在京城掀起热议,但由于刑部处理的无可挑剔,暂时也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
东厂本来就很安静,抓过刘凤忠之后就紧闭大门,无声无息。
偌大的京城,犹如刚刚沸腾的开水,诡异的平静下来。
越是平静,敏锐的人越是感觉到危险!
从刘宗周开始,一些大儒,名宿纷纷离京,那些大商户之类也都不约而同的转移生意,逃离北直隶,他们的嗅觉厉害的可怕。
傍晚的时候,朱栩等人站在一块垄田前。
朱栩手里拿着一根干扁枯黄的稻杆子,神色有些沉重。
地面上很干,一脚下去就能扬起尘土,稻田里可以看到土缝,手里的稻秧子不止是缺水,还有虫咬过得痕迹。
曹化淳上前,低声道“皇上,奴婢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泰。安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下雨,而且还有蝗虫肆掠。”
平王抱着手在肚子上,望着一片的田野,道:“皇上,鲁王世子一个月前就给臣上奏,说是兖。州今年大旱,收成怕是要减三成以上。”
朱栩默然点点头,迈步在陇间走着,细细的观察。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突然间,不远处的水沟内跳出几个十三四的少年,手里拿着棍棒,都是一脸警惕的看着朱栩等一群人。
平王看了眼朱栩,连忙上前笑着道:“我们是京城来的,路过这里,想这个地方喝水?”
领头的一个少年有十五岁,穿着很破烂,露着大片胸口,脸上黑漆漆的,盯着朱栩一群人打量了一会儿道“你们走吧,这里没有水,顺着你们来时的路,大约五里就是小镇了。”
朱栩望着一片片田野,目光忧虑。完全看不出丰收的迹象,都是病恹恹的,只怕减少三成都是少的。
朱栩不在意少年的话,直接问道:“你们家有多少地,一年能剩多少粮食?”
少年脸色大变,用木棍指着朱栩怒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朱栩眉头皱了皱,这少年的警惕心有些过了。
曹化淳上前,低声道:“皇上,山。东境界匪患一直不绝,这里前不久有匪盗来过。”
朱栩背着手,默然无语。
哪怕他这五年穷尽心力,想要改变大明还是任重道远……
旱情越来越重,相对就是匪盗越来越多,聚集起来就会是‘起义’,从南到北,从大到小没有一处是净土。
‘终究还是慢了……’
朱栩心里轻叹一声,所有人都说他太心急,能不急吗?
现在大明的看似平稳,是他以‘抢劫’的方式聚集了大量的钱粮支持,这种方式是不可持久的,随着灾情加重,所有人都要瘦身,最瘦就会是朝廷。一旦国库空虚,那后果比历史上还要可怕,说不得强行堆积起来的强大会瞬间崩塌!
朱栩心里暗自摇头,论起讲道理,他一百个也抵不上朝堂上的那些大人们的一个,不管他多么忧心,说的再多,他们终究是根据他们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来行事,找一个与他心意相合的人,是越来越难了。
“走吧。”朱栩知道,想要从少年嘴里知道些是不容易了。
少年们还是非常警惕朱栩一群人,哪怕他们看着不像匪盗。
走了一会儿,朱栩转头对曹化淳道“多派几路人出去,摸清具体情况,还有,不要惊动地方,朕要看真实的。”
曹化淳明白,皇帝这是感觉被糊弄了,躬身道:“是。”
朱栩不是感觉被糊弄,而是被欺骗。
不管是各地知府,知县的奏本,还是那些巡抚,总督,甚至是六部,内阁的奏本都不诚实,真正的现实要么没有,要么就隐藏着晦涩不明的字里行间,难以察觉。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信无生老母,得反永生家乡……”
朱栩等人刚刚走出稻田,不远处一群白衣人竖着大帆,边走边大叫。
“白莲教?”朱栩近乎是脱口而出,他是没见过,可这身装束实在太特别。
曹化淳跟在朱栩身侧,低声道“是,白莲教在山。东声势很大。他们不闹事,还帮着地方衙门安抚百姓,捐纳钱粮,所以没有弹压,也没有禁止。”
朱栩神色动了动,在他心里,白莲教一直是‘邪教’的位置,想了想道:“让锦衣卫调查一番,看看白莲教或者其他教派的人数,规模,教义,散布等等,要详细一点。”
乱世出妖孽,这个时候,邪教最能蛊惑人心,破坏力也是最大。
“是。”曹化淳道。
第六百一十五章 重修儒家经典()
大明底子可以说很厚,可这不是普通时候,年年大旱大涝,没有个正常时节,延续十多年,再厚的底子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朱栩坐在马车内,面无表情。
奏本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他的内心越发沉重,惶然,然后是急迫。
必须要尽快完成‘政改’!
在朱栩马车缓缓走动的时候,一常服男子打马飞奔而来,到朱栩马车旁,将一封密信递给曹化淳。
曹化淳接过来,挥手将他挥退,然后缓缓摊开。
这是飞鸽传书,曹化淳看了眼就双目微凝,转身进了马车,向着闭目假寐的朱栩低声道:“皇上,京城密奏。”
朱栩睁开眼,接过来一看,眉头挑了挑。
上面的一行小字:潞王资南和候与信王宁欲下阁老孙。
没有标点符号,朱栩仔细思忖了一会儿。简单来说,就是朱栩之前遇到的那群刺客,潞王有资助,南和候参与,信王宁静无事,魏忠贤欲要对孙承宗动手。
曹化淳忧心忡忡,京城是万不能出事的,迟疑着道:“皇上,是不是要做些布置?”
朱栩心里有着一丝紧迫,眼神跳动着冷芒,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是要布置,传旨,命毕自严出京巡视水患,督促各地严防今年的水涝。申用懋出京,对京城附近的常备军进行例行巡视检查……再让刘时敏出京去辽东,巡检各处。”
曹化淳神色大变,毕自严等同于首辅,他要是不在,京城的政务就要落在孙承宗头上,申用懋是兵部尚书,他要是离京,兵部就要落在曹钦程手里,包括巡防营!刘时敏离京,司礼监就空了!
这么一来,孙承宗一旦出事,整个京城就完完全全的落在了魏忠贤手里!
曹化淳直觉头皮发麻,心里恐惧无比,谏言道“皇上,这样会出大事的!”
朱栩嘴角挂起一丝冷笑,道:“再给魏忠贤传旨,命他会同顺天府在三日内对北直隶的官吏,士绅进行筛选,登记诚实纳税人名单,要求如实的呈报田亩,人口,收入等详情,拒不登记,糊弄的的要严惩,如果他做不好,立逮不赦!”
皇帝这是在逼魏忠贤啊!
曹化淳心惊肉跳,哪怕知道皇帝有部署还是心不安,只得硬着头皮去传旨。
没多久,曹变蛟又出现在马车里,道:“皇上,基本上摸清楚了,泰。安这一带,收成年年都在减少,今年尤其多,怕是要减产五成,不过各地的租子没有减,还是一样,甚至还有的在增加。”
朱栩已经料到了,问道:“那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天不让活,人又推了一把,这些普通百姓能怎么办?
曹变蛟看了朱栩一眼,低着头道“回皇上,办法很多,卖儿卖女,逃荒,落草为寇等等,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饿死,听说泰。安近年已经饿死了不少人了。”
朱栩紧皱眉头,这些显然不是他要的答案,又道“那朝廷的救灾点呢?”
曹变蛟又抬头看了眼朱栩,道“朝廷的救灾点有限,都集中在县城,甚少下乡,另外,供应的食物也有限,没多久就会被抢光。听说,那些达官贵人,富户都会派下人抢先一步来抢,给灾民的剩不了多少。”
朱栩脸庞一抽,目光阴沉,胸口怒气汹涌。
他当初为了防止腐败,禁止各级官员插手,这些赈灾点,粮食都没有给地方,而是户部直接重新布置,扩展渠道,其中还有吏部,锦衣卫等多个部门参与,就是为了遏制腐败!
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忽略了另一件事‘怠政’!
地方官员对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怕还暗中分了一杯羹!
“为什么户部,吏部等都没有上报?”朱栩压着火气道。
曹变蛟不掺和政务,低着头道“微臣不知。”
朱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或许是之前户部事情太多,亦或者近来大事太多,他们都没有来得及关注……
朱栩掀开帘子,望着外面,人越来越多,显然是要快到小镇了。
“曹化淳。”朱栩头也不转的道。
曹化淳进来,躬着身的低声道:“奴婢在。”
“传旨给锦衣卫,令他们摸一摸山。东的具体赈灾情况,朕要尽快看到。”朱栩面无表情的道。
“遵旨。”曹化淳道,退出去的时候,抬头看了眼朱栩,欲言又止。
在他看来,皇帝高高在上,有些事情注定要‘装糊涂’,更何况这件事牵扯的是户部与吏部,这是皇帝的铁杆支持者,如果与他们发生嫌隙,对皇帝,对朝局来说都不是好事情。
不过他从朱栩的表情上也看出了皇帝的坚定之色,无声的退了出去。
朱栩放下帘子,一个人坐在马车内,若有所思。
他多年以来,一直想尽办法,想要撬动大明的腐朽官场、氛围。纵然他换了一批人,设置了新的政治架构,氛围也算有所改善,可根本却没有动过。思想还是那个思想,如同铁盘子一般,怎么也触动不了。
“看来,是要重新对儒家经典进行编修了……”朱栩轻声自语,目光微微闪烁。
学院从‘小学生’用的都是新教材,里面对儒家经典打了擦边球,用的极少,强调的是‘忠君’,‘爱国’之类,思想束缚相对小了很多,可这群人要成长起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更何况大明社会是一个大染缸,思想的改变还是要从现阶段的‘士林’开始。
朱栩这么想着,马车突然从摇摇晃晃变的平稳。
朱栩掀开帘子,果然是进了镇子,土路变成了水泥路,相当的平坦,处处也都很干净。
这个时候的明人,不管是饱读诗书的大儒,还是普通百姓,对自身要求都很高,街面上非常干净,来往的人群都有秩序,一排排的房屋鳞次栉比,显得颇为热闹。
马车停下来,在一家看似去颇为上档次的酒楼前,曹化淳在马车旁低声道“公子,这是惠通商行与贺云杉的联合产业,可以确保安全。”
朱栩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眼,笑着点头,道:“虽然比不上京城,但在这小镇算是颇为不错了。”
惠通商行以及合作的产业往往都是依托于官道,水路或者以大城市为中心,辐射扩张,由于政治,资本,服务,运作方式等各方面都是最好,所以往往能迅速在当地站稳脚跟,自然,利润也是相当的可观。
曹化淳,曹变蛟以及几个贴身禁卫簇拥着朱栩走进去,顿时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近年来大运河得到强力疏浚,重新成为南来北往的要道,泰。安是一处重要的港口,码头,自然也是商人,旅人云集之所。
朱栩倒是没有在意,背着手打量,不动声色的翘了翘嘴角。都是统一的制式,装修,在强烈明式风格中带着一点现代化的痕迹。
掌柜是一个中年人,早就被打过招呼,一见朱栩等人,神色微惊,连忙走过来道:“公子,房间都准备好了,您跟我来。”
朱栩嗯了声,跟着这掌柜向二楼走去。
都是南来北往的人,观察一会儿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横波,横波,你听我说,我跟小碗只是琴友,并没有非分之想……”
“我从江南追你去京城,又来到这里,你难道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吗?”
“横波,横波,我新写了一首诗,你帮我看看……”
朱栩刚刚上二楼,就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