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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可立忙恭谨地答道:“当然可以,下官这就回避。”
说着他便起了身,却对戚显宗冷哼一声道:“戚将军,这是堂堂秦王殿下,请你放尊重些!”
“不劳巡抚大人叮嘱,君臣之礼,末将还略懂一些!”戚显宗也反唇相讥。
朱由检忙连推带搡地将袁可立送走,这才返回酒席,重新对戚显宗郑重地施了个礼道:“老人家,我与美凤情投意合,万望您老成全!”
戚显宗忙避席回礼,嘴里却一点也不松口,沉声答道:“殿下贵为亲王,末将只是小小的武将,怎能高攀得起。再说小女容貌丑陋,又被末将娇惯坏了,根本不懂礼数,也断无王妃之福。天下优秀女子何其之多,殿下又何必在乎小女呢。”
朱由检忙诚恳地道:“老人家过谦了,美凤心地善良、智勇双全,更兼容貌出众,又是将门虎女,若说高攀,也是我高攀老人家。但这些都是末节,最主要的是我与美凤两情相悦,已经许下海誓山盟。为了美凤一生的幸福,还望老人家忍痛割爱,将她嫁给我吧!”
戚显宗闻言沉默了片刻,朱由检觉得有戏,便满怀期冀地盯着他。不料戚显宗突然跪倒在地,长叹一声道:“殿下,请恕末将万难从命!”
第470章 好话说尽()
却说朱由检费尽口舌,想不到还是让戚显宗给拒绝了。他也不禁有些恼火,强忍着怒气将戚显宗搀起来道:“老人家您就敞开说吧,怎么就不能把美凤许配给我呢?难道还嫌我辱没了戚家的门风不成?”
“末将不敢!”戚显宗正色道,“只是戚家人丁不旺,末将仅有一子戚华龙,年龄既幼,又体弱多病,因此一直将美凤当做男孩看待。末将还指望她能荫袭末将之职,将戚家军代代传下去。若她嫁给殿下为妃,一入侯门深四海,戚家万一后继无人…”
朱由检一怔,心道自己倒没想到这一节。不得不说,人家戚显宗考虑得有一定道理,听这意思,他是想给戚美凤招个上门女婿。不过对于他这个现代人来说,传宗接代的观念可不如古人这么强烈,略一思索便笑道:
“原来老人家有此顾虑。请您老放心,我的秦王府家眷,从来不是深锁府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一向主张女子不必依附男人,最好能有自己的事业。美凤与我成亲之后,只要她愿意,仍可在戚家军中效力,接任您的家主之位亦无不可。
“至于再下一任家主,可从戚家子弟中公选,亦可由我与美凤的子女担任,总之戚家军的大旗不会倒。只是如此一来,少不得我们要两地分居,一年之中要多在旅途上耽搁些日子了。”
戚显宗听罢错愕地望着朱由检,半晌无言。对他来说,朱由检的观点也太匪夷所思了!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要成亲,就与娘家再无关系了,如何还能接任家主?
因此他根本不信,虽然不好驳斥,却又转换话题道:“就算如殿下所说。可小女自幼脾气顽劣,末将听说殿下已有王妃和一位侧妃,美凤嫁给殿下等于是做小,以末将对她的了解,她如何能肯?”
朱由检当然明白不是戚美凤不肯,而是戚显宗心里有个疙瘩。忙耐心解释道:“不敢欺瞒老人家,我果是有一位王妃、一位侧妃。但我以为无论正妃侧妃,皆是虚名,关键还是要看夫妻情分如何。
“那两位女子与美凤一样,皆曾与我出生入死,因此我对她们的情意也是一般无二。美凤在泾阳数月,也与她们相处得极融洽,她与侧妃包玉怜还是结拜姐妹。所以还请老人家放心,美凤嫁给我之后,绝不会受半点委屈。”
戚显宗尴尬地笑了笑道:“殿下误会了,大丈夫在世,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末将亦有妾室,何况殿下贵为亲王。既然殿下如此说,末将原该放心。无奈儿女成亲,总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殿下早一年求亲,末将求之不得;可如今末将已将美凤许给了郑芝龙之弟郑芝豹,怎好反悔?”
朱由检心道终于说到难点了,便搬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套说辞道:“老人家,请恕我放肆,责备您几句。婚姻大事,岂可儿戏?美凤与我结识在前,您为她订亲在后。订亲之时,您为何不征询美凤的意见?您明明知道我二人两情相悦,那郑芝豹却素未谋面、不知贤愚,您就舍得把美凤嫁给他?美凤今后若是受欺负怎么办?纵不受欺,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美凤不是要悲苦一生?”
戚显宗听了却有些不以为然地道:“殿下此言差矣。正因为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所以才要父母做主。至于您所说素未谋面等,这又有什么,成亲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慢慢培养感情不迟。放眼天下,哪个人不是这么过来的?即是当今万岁,不也是奉太后懿旨大婚么?”
朱由检让他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道这个时代的人,与前世的婚姻观念差别也太大了!在这里,婚姻完全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根本不会考虑男女之间有无爱情!
戚显宗却还不依不饶地道:“至于殿下所说,郑芝豹会不会欺负美凤,这一点也不劳殿下襙心。郑芝龙已允诺末将,二人成亲之后,郑芝豹就留在登州。一来协助末将整顿海防、抵御倭寇,二来末将也可监督郑芝豹。若他敢欺负美凤,末将自会劝阻。将来他们有了儿女,便是下一任戚家家主。”
戚显宗还在洋洋自得地念叨,朱由检却再也忍不住了,断喝一声道:“老人家,你糊涂啊!我不妨告诉你,郑芝龙此人品行极差,且多行不义,早晚必遭报应。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您就算不把美凤嫁给我,也绝不能嫁给郑家,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么?
“况且您刚才说成亲之后,郑芝豹若欺负美凤,您当如何如何。您知不知道,那时候已经晚了美凤一生的幸福,已经被您这个轻率的决定彻底毁掉!”
戚显宗被朱由检责得张口结舌,却还不肯低头,赌气道:“殿下所言虽不无道理,奈何木已成舟,末将也没有法子了。日前郑芝龙来信,他将亲率郑氏船队与其弟郑芝豹来登州订亲,算日子这一两天也该到了…”
“什么!”本来已经离去的袁可立不知何时已经返回,闻听此言突然蹦出来,指着戚显宗的鼻子质问道,“戚将军,如此大事,你因何不禀报本官?”
戚显宗毕竟是袁可立的下级,见袁可立怒不可遏,也有些心虚,忙垂手道:“末将想着这是末将的家事,…”
“什么家事!”袁可立暴跳如雷道,“戚将军,你好糊涂!郑芝龙是什么人,你应该比本官清楚!他本是海匪出身,兴起于日本,跋扈于海疆,水师亦不能禁。如今虽然接受招安,挂着总兵的名,却仍是自成体系,麾下战船俨然是他郑氏私兵,朝廷根本无法调遣。且他与倭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让他亲来,这不是引狼入室么?我看郑芝龙与你结亲,根本就是不怀好意,要谋夺戚家军的指挥权也说不定!”
这一番雷烟火炮,把戚显宗说得如梦初醒,脑门也见汗道:“这…这…”
恰在此时,一名中军飞也似地来报:“启禀巡抚大人:东南海面上突然出现大批战船!”
“可有旗号?”袁可立忙问道。
“有,上面是几个大字:大明福州总兵、水师都督:郑!”
第471章 木已成舟()
初秋之夜,登州北方的大海是平静的。虽然正在涨潮,但绝大多数海岸皆是平直的沙滩,因此少有怒涛拍岸之声,只是一波又一波平和舒缓的旋律反复吟唱。
可今夜却大有不同,那北方本应是黢黑一片的海面上,如今却如同浩瀚的银河,有无数灯火亮起!
朱由检随着袁可立与戚显宗从房中出来,登上用于了望的一块巨石。不用望远镜,已经可以看到海面上黑压压一片,尽是扬着巨帆的大型战船,一时无法尽数。在深蓝色大海的衬托下,更显气势磅礴,让人见了心惊不止。
袁可立忙举起一支从西洋购得的单筒望远镜,久久地望了一阵,才缓缓递给戚显宗,长叹一声道:“看看吧!果然是郑芝龙的舰队!”
“这…这…这是做什么?”戚显宗此时也有些乱了方寸。
“求亲用得着这么大阵仗么?”袁可立冷笑道,“本官倒觉得他是来打仗的!来呀,传令下去:关闭大小船闸,岸炮全体戒备,不可放一叶小舟进水城!”
“大人,使不得!”戚显宗忙劝道,“郑芝龙部亦是官军,大人怎可如此对待?”
“海防至重,不能有半点差错!”袁可立厉声道,“你怎能确定这就一定是郑芝龙的舰队?万一是假扮的怎么办?如对方问起,只说天黑看不清楚,等天亮再做理会!”
三人再次返回房中,可这酒是谁也吃不下去了。戚显宗心里也没了底,向袁可立问道:“巡抚大人,若确是郑芝龙的舰队,我们…”
袁可立长叹一声道:“如果是郑芝龙,当然不能硬拦着。佛是你请的,当然还是由你来拜。不过你看看郑芝龙这架势,他这是诚心来订亲的么?殿下已对戚将军讲得十分透彻,本官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有一点,明日你万不可让郑芝龙知道殿下来此。此人心术不正,说不定会谋害殿下!好了,本官言尽于此,将军好自为之!”
说着袁可立便拂袖而去。戚显宗十分尴尬,犹豫再三,才对朱由检艰难地道:“不瞒殿下,末将把美凤许给郑氏,确实是想借重郑芝龙的水师,助戚家军打击倭寇。对于美凤的幸福,末将确实没有多想,这是末将的不是之处。然而事已至此,就算末将想反悔,郑芝龙如何肯善罢甘休?天涯何处无芳草,殿下还是另觅佳偶吧!”
“父亲!”
突然,戚美凤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哭着跪伏于地。戚显宗先是一喜,又立即皱眉作色道:“你既然回来,因何不回府,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随我回去!”
“父亲大人!”在战场上威风凛凛、杀敌无数的戚美凤,此时却哀哀哭泣道,“女儿不愿嫁给郑芝豹,如果父亲一定要强迫女儿,女儿不孝,只好死在您的面前!”
说着她就从怀中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横在粉颈之上。
变起仓促,戚显宗和朱由检同时大惊。朱由检忙抢步上前,一边夺她手中的匕首,一边喝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不料他襙之过急,这一抓正好抓到匕首的锋刃上,一下子在手掌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王爷!”戚美凤哀鸣一声扔掉匕首,慌张地捧起朱由检的手道,“王爷你流血了,流血了!”
“不妨事,只是皮外伤!”朱由检勉强一笑,其实那疼痛早已钻到心里去了。
戚美凤芳心大乱,情急之下竟将自己的衣裙扯下一大块,小心翼翼地为朱由检包扎住伤口。望着那一大片殷红的血迹,她忍不住放声痛哭道:“王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来登州的!”
“咳咳!”戚显宗冷眼旁观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干咳一声道,“美凤,男女授受不亲,还不给我退下!”
戚美凤这次却不肯退让了,抬起头毅然决然地道:“父亲,今天对您讲明了吧,女儿非秦王殿下不嫁!”
“大胆!”戚显宗勃然大怒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你倒是说说看,为何非殿下不嫁?”
“因为…因为…”戚美凤犹豫片刻,终于鼓足勇气道,“因为我与王爷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朱由检闻言不禁错愕,心道虽然自己与戚美凤互相钟情,却是发乎情止乎礼,最多也只是搂搂抱抱亲个嘴而已。至于夫妻之实,虽然他心中早幻想了不知道多少遍,可出于对戚美凤的尊重,他还从来没越过雷池一步。不知道戚美凤为何要这么说?
可他随即明白过来,戚美凤这是豁出自己的名节不要,也要赌这最后一把!因为在这个年代的女子,若在成亲前失去贞,是一件极其严重可怕的事情。如果不是嫁给那个人,一旦传将出去,就一辈子也嫁不出去,还要终生受到他人的耻笑。
以戚美凤的刚烈性情,她既如此说,那就是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后路;如果戚显宗仍不答应,那就只有一死了。因此朱由检也大为感动,情不自禁地拉起她的手,深情地道:“不错,我们事实上已经是夫妻了!”
戚显宗听了先是一怔,随即气得满面通红,扬起手就要打戚美凤。朱由检忙挺身护住道:“老人家,事情是我做的,要打就打我吧!”
戚显宗当然不敢打朱由检,只得恨恨地住了手,气得浑身乱颤,长叹一声道:“冤孽,冤孽啊!”
“父亲…”戚美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