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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虽好,却要让贫苦百姓苦挨寒冬了。不知明年开春以后如何,可不要像今春一样大旱连连,导致冬麦绝收。”
郑拓海却揶揄道:“绝收不是更好?那明春米价必然大涨,李公子和你们陕西商帮又可大赚一笔了。”
朱由检听得一头黑线,心想都说无商不奸,无奸不商,果然不假。为了挣钱盼望粮食绝收,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怀?
“我们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卖炭翁,心忧炭贱愿天寒罢了。”李自诚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道,“江南水稻一岁二熟,我们光是收水稻就得两三个月,漕运到通州又得两三个月,算下来一年时间竟是满满当当,一刻不停!如此辛苦转运,若遇丰年米贱,一石米不过挣个几钱银子。即使是大灾之年,京师米价虽然大涨,但江南的收购价同样水涨船高,也不过挣个一二两银子罢了。哪里比得上郑老板精明,先从扶桑购进东洋刀卖给瓦剌人,再从瓦剌买军马卖到扶桑,这一来一回,百倍之利轻松到手!郑老板却终日高坐青楼,在红巾翠袖之中饮酒作乐,哪像我们这些卖苦力的,只能与浑身臭汗的纤夫为伍!”
朱由检听得目瞪口呆,照此看来,这郑拓海却是一个典型的军火走私贩子了。
“尤公子勿信李公子胡诌,海上生意哪有那么好做!”郑拓海虽如此说,却是面有得色,“咱们做的是犯禁的生意,为了养家糊口,脑袋都别在了裤腰带上。看着是赚钱,但大洋之上变幻莫测,风高浪急,海匪横行,折一条船几年都收不回本!再加上打点各路衙门,哪还能剩得下几个子儿!”
郑拓海说得唾星四溅,最后却叹了口气道:“最近这些年,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东洋人自从德川家康当了幕府将军,虽然比万历年间收敛了很多,却也闭关锁国,断绝海上贸易,做生意只能偷偷摸摸的,一不留神被查住,就要扣船杀人。南洋一带,红毛人和干丝腊人争夺日渐激烈,也殃及我们的生意,这些年航线竟逐渐不通了。更可恨的是,福建出了个郑芝龙,亦商亦盗,雄踞东番的魍港,麾下数万人,在东海和海峡横冲直撞,连大明水师都对他束手无策,只能假作不知。论起来,此人还是鄙人的同宗,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抢起来比外夷还凶!”
朱由检本来还抱着一线希望,觉得既然后金早晚入关,大明江山不保,逃到海外也不失为一条明路。如今听郑拓海这么一说,海外的形势比还乱,登时心头一沉,知道此路不通。细想一番,竟是无处可去!
此时马玉怜与兰剑坐在朱由检的左右两边,都已被颠得昏昏沉沉,渐渐地歪向朱由检,最后竟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美人在侧,吹气如兰,连那淡淡的体香都清晰可辨,沁人心脾,朱由检不由得又心猿意马起来。但想起昨夜毒发的惨状,这货倒也心有余悸,就算色胆包天,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郑拓海见朱由检缩手缩脚,还道是在外人面前放不开,哈哈一笑,揽起吴梦玫柔软的腰肢说道:“尤公子与各位女眷都乏了,就请在车中休息。鄙人却要换辆车,慢慢欣赏梦玫姑娘的歌喉。杜工部有诗云:白日放歌须纵酒。李公子,可愿与鄙人一同饮酒赋诗?”
李自诚却促狭道:“你我都是粗人,又不是秀才举人,这赋诗就免了。只怕杜工部这句诗,还是梦玫姑娘昨夜在枕边刚刚教你的罢!听说此次郑老板卖给乔掌柜不少东洋浮世绘,还有没有存货,鄙人倒是想借来一观!”
二人嬉笑着携吴梦玫下了车,换乘其他车辆。他们本欲给朱由检腾出空间,让其寻欢作乐,却不知朱由检有贼心没贼胆,只得在车中假装困倦闭目养神,倒不如刚才自在了。
见朱由检闭目不言,梅剑、竹剑、菊剑本来不困,也都不敢出声了,以免惊扰了他。梅剑还怕他睡着了身子发冷,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小心翼翼地盖在他的身上。时间一长,朱由检还真的昏昏欲睡了,也随着车子的颠簸,一会儿和包玉怜头靠头,一会儿又与兰剑脸贴脸。
在朦胧之中,这货还在回味着昨夜那香艳的一幕,心想这四姐妹既是孪生,难道身上连一点能区分的记号都没有?待病好之后,总要寻个机会,让她们并排躺在床上,再好好地探究一番!
不知迷糊了多久,朱由检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击车厢的声音所惊醒。他猛地起身向窗外望去,却是林佑坤顶着漫天的风雪,纵马与自己所乘的车辆并驾齐驱。只见他头上和眉毛上都已经覆盖了一层冰霜,浑似雪人一般。刚才那阵敲击,正是林佑坤所为。
朱由检忙打开车窗,一股凛冽的冷风立即裹挟着鹅毛大的雪片,钻进了原本用炭火烘烤得暖融融的车厢,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林佑坤见朱由检露了头,忙对他大声喊叫。但风雪太大,朱由检根本听不清他在喊些什么,只得一脸无奈地摇头示意。
林佑坤面带焦急之色,凑近朱由检的耳旁大喊:“公子,我们好像被人给盯上了!”
第48章 雪中遇袭()
乌云蔽日,玉鳞满天。凛冽的北风带着肃杀的味道,如刀锋一般从朱由检耳畔呼啸而过,将他瞬间从温柔乡拉回了现实。
朱由检猛吃一惊之时,林佑坤纵马赶到马车前面,纵身一跃,已经坐在目瞪口呆的车夫身旁,一把抢过缰绳用力猛勒。正在并驾齐驱向前疾驰的四匹良马齐声昂首发出长嘶,在空旷的原野中传出老远。
车速猛减,朱由检猝不及防,踉踉跄跄地向前冲去,到底收脚不住,与前来搀扶的竹剑和菊剑一齐摔倒。幸亏车厢之内铺了厚厚的一层毛毯,否则他非得鼻青脸肿不可。
此时马车已停,郑拓海和李自诚等人也闻声赶来,打开车厢后门,见朱由检与五个美女滚做一团狼狈不堪,倒也忍俊不禁道:“尤公子可是要方便?”
林佑坤却从前面下了车,匆匆地道:“车队后面有五个人,一直骑马远远地坠着我们,恐怕不怀好意!”
众人忙往后眺望,只见漫天风雪,却哪里有半个人影?林佑坤却道:“这里是看不见的,他们在咱们身后二里之外。”
朱由检奇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
林佑坤恭谨地答道:“回公子,小人让伙计们在车队前后左右远远地撒开,防备歹人趁雪大偷袭。刚才是负责后卫的伙计传来的消息。”
郑拓海与李自诚闻言均吃了一惊。他们经商多年,行走于江湖之上自然也十分谨慎。但像林佑坤这样警觉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也不由得对这位尤公子的神秘身份更加感到好奇。
李自诚笑道:“林管家,这是官道,往来车马极多,也许碰巧和咱们是一路的,也未可知。”
“不对,这五人五骑,从咱们出东便门时就一直跟着,咱们慢他们也慢,咱们快他们也快,显然是不怀好意。”
“不就是五个人么?”郑拓海底气十足地道,“鄙人带着五六十个伙计,若是让五个人吓破了胆,那以后也不用混了。”
正在此时,前方又有一匹快马疾驰而来,眼看冲到车队跟前才猛然停住。来者却是林佑坤的一名手下,他滚鞍落马,先是单膝点地给朱由检施了个礼,紧接着起身对林佑坤耳语了几句。
林佑坤听罢眉头紧锁,对众人道:“我这个伙计刚从前面探路回来。前方不到一里,有一群流民正往这里赶来。依小人之见,为以防万一,最好马上停止前进,让车队围成一圈,将公子和两位老板,以及所有女眷护住…”
“林管家有些小题大做了吧!”郑拓海见朱由检手下的一个管家居然对自己发号施令,不由得心生厌恶,“一帮饥民怕他作甚?尤公子且请放宽心,与女眷回车中安坐。林管家若是不放心,也请赶紧把你手下的伙计们都叫回来,在尤公子的马车周围保护,岂不更好!就这样吧,车马继续前行!”
林佑坤见郑拓海听不进劝,不由得冷笑一声,不再理他。等郑拓海走远后,他却低声对朱由检道:“如卑职所料不差,这两拨人必是匪类,意欲对我们前后夹击。一会儿若真动起手来,殿下万勿露面,有卑职在,定可保殿下万无一失。”
朱由检见林佑坤面色凝重,知道他绝不会开这种玩笑,也顿时紧张了起来,赶忙听话地钻进车内,只是仍忍不住偷偷地透过车窗,不住向远处张望。
此时,林佑坤果然将所有手下全部召回身边,连他一共十三人,全在朱由检的车旁护持。郑拓海正想出言讥讽两句,忽然见前方的官道上,黑压压地冒出一群人来。仔细看时,见这群人约有六七十人之众,个个衣衫褴褛,顶着风雪逐渐靠近车队。
郑拓海倒也不敢掉以轻心,忙喊停车队,让所有伙计抄起家伙聚拢在一起。他行商多年,手下的伙计也是走南闯北,经验丰富,并且人人都有两下子,此时个个手持刀剑,严阵以待。
不多时,流民队伍已来到近前。为首的几个人走上前来往官道中央一跪,挡住车队的去路,高声喊道:“南来北往的大爷们,可怜可怜俺们这些逃荒之人吧!俺们都是山东高密王家庄的安善良民,只因家乡连年大旱颗粒无收,万不得已才进京逃荒。如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雪又这么大,俺们都快饿死冻死了!万望各位大爷行行好,赏给俺们这些苦命的人们一些吃剩的干粮吧!”
郑拓海对手下使了个眼色,一名伙计会意,立即举着马鞭走上前去,对跪着的几个人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泥腿子,是不是瞎了狗眼,活得不耐烦了?连我们郑大官人的车队都敢阻拦?赶紧把道路闪开,有多远滚多远!惹恼了郑大官人,看不把你们这些混帐东西扭送官府,当作江洋大盗,一个个都砍了脑袋!”
那几人却并不吃这一套,仍跪在原地苦苦哀求。那伙计勃然大怒,抡起手中的马鞭就抽在其中一人的肩上,顿时抽出了一道血檩子。
这下捅了马蜂窝,后面那几十名饥民都不干了,吵吵嚷嚷地向前拥来,还乱哄哄地喊着:“不给吃的就算了,为什么打人?”“打人就不行!”“打这个狗腿子!”
郑拓海的另外几个伙计见对方人多势众,怕同伴吃亏,也冲上前去,抡起马鞭,没头没脸地对着前方的人群乱打。
朱由检在后面的车中看得真切,心中颇觉不忍,对在车旁侍立的林佑坤小声说道:“这郑老板也真有点为富不仁,就给这些灾民一点干粮,又有何妨!”
林佑坤却紧锁双眉道:“这些人不是灾民。”
朱由检奇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灾民?你看这些人,这么大冷的天,却穿得如此破破烂烂,不是灾民,哪能这么惨?”
林佑坤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压低声音道:“殿下请仔细看。第一,若是灾民,应该是男女老幼相携而行,这群人却怎么全是男人,一个妇女和孩童也没有?第二,既然是灾民,遇此大风雪,就该找个地方躲避御寒,为何要在这荒郊野外中赶路?第三,即使是灾民,眼下已是寒冬,总该穿些御寒的棉衣。就算有人没有棉衣,也不可能个个没有吧?这显然是欲盖弥彰!”
正说到此处,惨变突起。那最先上前的伙计正用马鞭抽得兴起,刚对着跪在地上的一人高高地抡起马鞭,斥骂道:“还不给我滚,看我不抽死…”
那个“你”字还没出口,跪在地上的那人突然将手一扬。一道寒光闪过,那伙计的头颅已经远远地飞了出去,一蓬血雨如同喷泉一样,从无头的腔子中向上喷射,足有三尺多高。过了几秒钟,那无头的尸身才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将原本洁白的雪地,瞬间染成了深红色。
郑拓海手下的伙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但是很快他们就反应了过来,发一声喊:“有贼人劫车!”紧接着分为两队,一队保护郑拓海等人,一队抡起刀剑就杀入这群假冒的流民当中,倒也训练有素,悍勇异常。
而这群“流民”也撕去了伪装,纷纷掣出兵刃,和郑拓海的伙计战作一团。
朱由检在前世,也看过不少譬如《德州电锯杀人狂》、《生化危机》,或是《群尸玩过界》那样的开膛破肚的血浆片。但那些自然都是假的,只不过是能略微刺激一下疲惫的神经,增加一点肾上腺素的分泌,如此而已。如今亲眼见到杀人,还是如此血腥的砍头,吓得他干张着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而朱由检身旁的包玉怜、四姐妹,以及名妓吴梦玫等女子,倒比他强一些,尖叫数声之后,无不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林佑坤见朱由检吓得面色苍白,赶忙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