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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傅宗龙也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赶上来,正好听到他们这段对话,半晌才肃容道:“马小姐,虽然这只是一个传说,但也能从中悟出些道理来。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定国将军所言,正是有仇必报的大丈夫所为。”
“你们汉人不是爱说‘以德报怨’么?”马千雪不服气地问道。
“不惟马小姐误解此句,很多汉人亦不求甚解。”傅宗龙正色道,“此句出自《论语》,原为: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对欺男霸女的头人和助纣为虐的邪神,为什么不报复?”
马千雪和众白杆兵陷入沉思之际,傅宗龙又道:“贼酋奢崇明和安邦彦起兵叛乱,打着‘汉人欺压彝人’的旗号,很多彝人上当受骗。其实朝廷对土司实行的是羁縻之策,并未派驻流官,彝人又无须向朝廷缴纳田赋,何来汉人欺压彝人之说?
“真正欺压彝人的,正是像热布巴拉这样千百年来骑在彝人头上作威作福的土司头领!像忠贞侯秦夫人这样体恤族人、深受部众爱戴的头领实在是太少了,学生出仕之前,在云贵游历多年,所见到的都是土司鱼肉族人,其手段比起热布巴拉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奢、安二贼,为了一己之私,不惜煽动全族叛乱,让全族人为他们陪葬,罪莫大焉!”
“傅大人说得太对啦!”马千雪也愤然道,“我们彝人既善良淳朴又爱家爱国,可是奢崇明他们几个趁着天下不宁,就想自立为王,真是无耻至极!汉人百姓对我们不了解,以为我们彝人都是喜欢杀人放火的野人,有时候见了我们白杆兵都吓得乱跑。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彝人的名声都让他们给败坏了!傅大人,您觉得我们怎么做,才能改变朝廷和百姓对我们的看法?”
傅宗龙拈须微笑道:“马小姐不必担忧,圣上在飞鸽传书中已有明示了。奢崇明、安邦彦叛乱,只是他们个人的行为,与彝族百姓无涉。但经历此变后,朝廷亦要检讨对土司的政策,防止与奢、安二人一样有野心的土司再度生乱。”
“那圣上有没有说具体要如何做?”马千雪好奇地问道。她常听李定国和李来亨提起朱由检,二将自是对朱由检崇拜得五体投地,马千雪却有些怀疑:这样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难道真有像李定国说的那样雄才大略?
“圣上也只是简单提了两句,无非是‘改土归流’四个字。”傅宗龙道,“圣上说,彝人之所以被头人煽动作乱,有两个最根本的原因,一是贫穷,二是与汉人互相缺乏了解。而土司羁縻制度,又是造成这两点的根源。圣上励精图治,屡施善政,而土司为了一己之利,将族人视为家奴,朝廷的政令无法惠及彝人,长此以往,汉人与彝人之间的差距岂不越拉越大?而改土归流之后,不论何族一视同仁,彝人一样可以通过科举做官;朝廷还会加大对边远山区的投入,筑路修桥,因地制宜发展工农商业…”
马千雪正听得入神,忽听李定国叫道:“且住!”
“你干嘛!”马千雪登时俏脸一沉道,“傅大人说得多好呀,你因何打断?”
李定国却用手指着周围数座高大的山峰,以及山间的一小块平原,若有所思地道:“马姑娘,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第937章 诱敌之计()
“这里么?这叫五峰山,没看到咱们前后左右有四架大山,中间还有一座最高的山峰么?”马千雪讥笑道,“五峰山是川黔交界处的名山,这五座山峰根据方位,分别叫东、南、西、北、中峰。怎么,定南将军连这个都不知道?”
“唔…”李定国根本没在意马千雪的讥讽,又指着中峰下的平原道:“这处平原好大呀!”
“又孤陋寡闻了,这不叫平原,叫坝子!”马千雪得意地道,“在云、贵、川山区,很少有像成都附近那样大片的平原,只有在盆地、河谷和山麓有小块的平地,我们彝人管这种地形就叫坝子。这处坝子算是大的了,差不多有二三里方圆。对彝人来说,坝子就是我们的生命,因为这里地势平坦,又多有河流经过,适宜庄稼生长。
“这处坝子有个特别的名字,叫桃红坝。因为西峰上生着很多野桃树,桃花盛开的时候,掉落的花瓣顺溪水漂流到这里,看上去红彤彤一片,真是美极了!不过你没有这个眼福,桃花现在早已谢了。”
“既如此,为何没有彝人在此耕种?”李定国又问道。
“你傻呀,这兵荒马乱的,谁还有心思种地!”马千雪叹了口气道,“我七八岁的时候曾和娘亲路过这里一次,坝子上是整齐的茶田,清风一吹,满山满谷的茶香!可是你看,现在哪还有茶树的影子,这块坝子应该是在去年就抛荒了。”
李定国听罢陷入沉默之中,过了半晌突然道:“我们去攻打毕节,马姑娘,你认为安邦彦和奢崇明会如何对付我们?”
“哼!”马千雪不屑地撇撇嘴道,“如果换做是我的话,一定会集合全军,在毕节痛痛快快和你厮杀一场。不过安邦彦和奢崇明这两条老狐狸狡猾得很,见官军势大,永宁又刚被我们拿下,他们未必敢和我们在毕节决战,多半是向东败退。”
“我的个娘呀!”李来亨一听就头大如斗道,“我说马将军,我算是怕了你们彝人了。我们这哪里是在和人打仗,简直就是在和大山打仗嘛!一个小小的永宁,叛军还和我玩了七八天的捉迷藏;贵州这么大,大山比永宁更多更难爬,叛军这一跑,咱们得到猴年马月才能平定西南啊!”
“我们彝人就是擅长走山路,不行么?”马千雪当即反唇相讥道,“你要是怕辛苦,趁早返回重庆,我们白杆兵自己去平叛!不过,你以后也别再叫平南将军了,改叫畏难将军算了!”
眼看这两人又要开始斗嘴,傅宗龙也不禁苦笑起来。李定国却把手一挥,制止了李来亨的还嘴,双眉紧蹙道:“马姑娘,李来亨说得没错,贵州的纵深可比永宁大多了,我们的兵力只有一万二千,如果合兵进击,则叛军分散逃跑,往山里一钻我们根本找不到;如果分兵追击,则易中叛军诱敌之计,毕竟水西土司的土兵号称十万,又比我们熟悉地形。不论是秦兵还是白杆兵,如果被数倍以上的叛军包围,都是极其危险的,所以马姑娘千万勿要逞强独自进兵。”
“谁逞强了?”马千雪不满地道,“那依你之见,我们拿下毕节之后就按兵不动,等待朝廷派更多官军来么?”
“马姑娘说的是正招,但是现在条件不允许。”李定国摇头道,“且不说朝廷如今在很多地方都吃紧,根本派不出更多的官军;就算能派来,也必定迁延时日。照这种打法,一两年也未必能彻底平叛,粮草也是大问题。我和李来亨平叛之后还要火速班师,时间不等人呐。”
“进也不是,守也不是,那你说怎么办?”马千雪气恼道,“难不成我们还要往回退么?那不是更无法平叛了?”
“马姑娘说对了,我们正是要退!不过不是从这里退到永宁,而是从毕节退到这里。”李定国微微一笑道。
马千雪莫名其妙,睁大眼睛盯着李定国道:“开什么玩笑!不进反退,那怎么消灭叛军?”
李定国却笑而不答地转向李来亨。李来亨望着桃红坝沉思片刻,突然恍然大悟道:“哦!这样啊!服了,定国哥,我彻底服了你了!难怪圣上让我听你节制,要是我领兵的话,恐怕就又得让人家牵着鼻子在大山里兜圈子了!”
傅宗龙也突然惊喜地叫道:“李将军这招太高了!《孙子兵法》有云: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李将军韬略娴熟,多谋善断,古之名将亦不过如此!”
“喂喂喂,你们别一个劲吹捧他好么?”马千雪急得直跺脚道,“到底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啊!”
“想知道么?那你就恭恭敬敬给定国哥施个礼,说‘将军大人,小女子求教了’,定国哥才告诉你。”李来亨故意坏笑道。
“哼!故弄玄虚,有什么了不起的!”马千雪粉白的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啐了一口便要拂袖离去。
李定国赶紧拉住马千雪,喝退士卒后才低声道:“姑娘勿要理李来亨。我是这么想的:正招如果不能奏效,不妨试试奇招。叛军倚仗的是地形和纵深,我们则希望发挥骑兵的优势,在平原和他们决战。如果我们一路追入贵州腹地,则正合叛军之意。倒不如反过来,想办法把叛军引到这里。”
李定国边说边指点着周围的地形道:“姑娘请看,桃红坝方圆数里,利于骑兵作战。周围这四座高山,则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阻碍叛军撤退。我们可以把骑兵埋伏在中峰上,少量兵力埋伏于四面的隘口。只要把叛军主力吸引到桃红坝,骑兵可以居高临下,突然发动冲锋。叛军以步军为主,根本无法抵挡骑兵冲锋,这时四周的伏兵将隘口封死,来个关门打狗,一战必可大获成功,歼灭叛军主力。”
马千雪听得非常认真,明明在心中非常佩服李定国的计谋,嘴上却还不肯认输道:“想法倒是不错,但是怎么把叛军引诱过来呢?”
第938章 毕节贼酋()
“诱敌确实是此计的最为关键之处,当然也最为凶险。”李定国沉声道,“诱敌之兵不能太少,太少则叛军不会全军出动;但也不能太多,太多则起不到诱敌的效果。马姑娘、傅大人、来亨,我率领两千秦兵去毕节诱敌,你们在这里埋伏…”
“那怎么行!”马千雪立即打断他道,“你是主将,哪有主将亲自诱敌的!还是我率领白杆兵去!”
李来亨也抢着道:“定国哥,我让叛军在山里当猴耍了七八天,这次也该换我耍耍他们了!”
三人争执不下,最后傅宗龙发言道:“三位将军都愿勇挑重担,学生钦敬不已。不过以学生看来,秦兵因为还要在中峰设伏,叛军若全军出动,没有十万也得有五六万,再分兵则难以重创敌人。而白杆兵善于走山路,也容易把叛军引过来。”
“怎么样,傅大人都向着我了!”马千雪洋洋得意地道,“放心,我肯定能把叛军主力引过来!”
李定国沉吟片刻道:“也罢,那就让白杆兵辛苦一趟。不过诱敌之举实在凶险,马姑娘自己领兵我实在不放心。这样,我和你同去,傅大人和来亨在这里设伏。”
以马千雪之心高气傲,若换了旁人这么说,肯定惹得她老大不高兴。可不知道为什么,对李定国和自己同行,马千雪心中却隐隐有一丝欢喜,竟没有开口拒绝。
李来亨何等机灵,一眼就看出端倪,对马千雪做个鬼脸道:“马大将军,你这一去可要小心,不要做了阿诗玛,让叛军捉去强迫成亲。我们这里没有阿黑,只有定国哥算是个阿白,不知道能不能把你救出来,嘿嘿…”
“你讨打!”马千雪气得柳眉倒竖,作势欲打,李来亨却早一溜烟跑远了,边跑边道,“我去看看埋伏设在哪里合适!”
两天之后,毕节卫。
过去这里曾经是官军驻地,可自从安邦彦叛乱后,官军或是败入贵阳,或是干脆直接逃跑了,这座在黔西北首屈一指的大城,已经成为叛军控制下的坚固据点。
不过贵州一向多雨,这一天又是凄风冷雨笼罩全城。守城的土兵都不傻,谁肯在这种鬼天气下老老实实地站在城头挨雨淋。再说官军都缩在贵阳不敢出来,也根本没什么可防的,于是都三五成群躲在能遮雨之处,燃起篝火取暖聊天,甚至喝点小酒。
而城中的千户府内,气氛却异常凝重。议事厅中烟雾缭绕,两名体态剽悍的彝族头领正叼着从西洋传入中国没多久的水烟袋,咕噜咕噜地吸着。
其中一人赤着上身,肩部还缠着绷带,两道扫帚般的浓眉已经拧成了大疙瘩,正是半个多月前被李定国用燧发打伤的永宁土司首领奢崇明;另一人却是身着具有浓郁民族特色的盛装,看年纪已经不小,但保养得气色红润,神态悠然,双眼微闭,显得极为受用。
过了半晌,奢崇明终于耐受不住这种压抑的沉默,重重吐了口气道:“大王,汉人的援军已经占领了永宁,下一步定会步步紧迫,攻打水西,您打算何时出兵破敌?”
被称作“大王”的,正是曾经的水西土司宣慰同知、如今自号“罗甸大王”的安邦彦。他瞥了一眼奢崇明,不无嘲讽地道:“大梁王你急什么。永宁虽然只在毕节北面二百里,但中间隔着崇山峻岭,官军想过来哪有那么容易。即使真的来了,毕节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管教官军望关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