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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严禁拖欠,追缴往年所欠税额。
温体仁还真是善于揣摩圣意,朱由检现在正为财政入不敷出而焦头烂额。本来他实行各种新政,摊子就铺得非常大,花钱如流水一般又赶上清军入寇,虽然朱由检实行坚壁清野政策,最大限度地减少了百姓的伤亡,可是各地财产损失因此更加惊人。在这些地方救济难民、开展重建,至少又得花上千万两银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年又是一个严酷的寒冬,明年各地粮食必然大幅减产。在赋税收入铁定减少的情况下,还必须按时支付大明银行的存款利息。因此虽然还有内帑银二千多万两,朱由检也有些心里没底了。
他可是知道在历史上,大明就是因为财政破产,李自成马上兵临城下了,却连调动关宁铁骑需要的几十万两饷银都拿不出来,最终导致亡国的。因此尽管回到宫中,昨夜他却无心与几位后妃温存,而是把自己关在养心殿内,愁得几乎一夜未睡。
而陈赞化提出的这两条建议,很显然可以大幅增加赋税收入,朱由检当然非常重视。他先是让陈赞化当众把奏折又朗读了一遍,然后问道:“陈赞化所奏是否属实,其议能否实行,众卿奏来!”
话音刚落,阁臣刘鸿训立即出班奏道:“陛下,陈赞化所奏万万不可!如真按他所言清查追缴,则社稷危矣!”
“哦?”朱由检不动声色地道,“朕愿闻其详。”
刘鸿训此人性格倔躁,是东林党的急先锋。前段时间清算阉党,有些官员在魏忠贤势大时,为求自保虚与委蛇,实际上并未作恶。但是刘鸿训认为这些人也全都是阉党,左参一个,右劾一个,至少参奏了数十人。其中只有一半是真正的阉党,剩下的便有借机打击政敌的嫌疑了。朱由检对东林党这种行径也很警惕,一定要证据确凿才肯定罪,惹得刘鸿训大为不满,此后也常常与朱由检唱反调。
此时他也丝毫不在意朱由检语气中明显透出的讥讽,振振有词地道:“太祖皇帝分封藩王以固国安邦,此乃我大明之国本。藩王安定,则社稷稳如泰山。官绅亦是如此,治郡靠官,治乡靠绅,官绅无衣食之忧,方能尽心为朝廷做事,政令才能畅通无阻。臣好有一比,如果说社稷是一棵大树,藩王就好比是树根,根基动摇则树必枯萎官绅则恰如枝干,砍断枝干则花果皆无。
“至于投献土地问题,并非一朝一夕所致,其中或有积弊,只可徐徐纠之。如按陈赞化所说之法,则是快刀斩乱麻,必然伤及根本。为些须小利而使藩镇不宁、官绅不安,臣窃以为实不足取。
“至于税赋不均,陈赞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北直隶为例,税亩四千九百多万亩,纳粮定额六十万石,平均税率只有八十税一。但北直隶要承担京师的各种徭役,田赋定得过高,则民力不堪重负。况且各地已按此税额征收多年,尚且平稳。如剧行改变,不但未必收得上来,还可能激起民变,因小失大,不可不慎!”
刘鸿训得意洋洋地说完这套长篇大论,群臣纷纷附和。陈赞化一则官职威望远不如刘鸿训,二则他这篇奏折根本就是温体仁授意的,他自己哪有这么高的眼界,一时间被刘鸿训诘责得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看起来陈赞化这篇奏折是白上了,朱由检却并不着急,静观其变。他知道,陈赞化必有高人指点,否则内阁也不会因为争论不下而把奏折进呈养心殿。
果不其然,一人突然抗声高呼道:“刘阁老谬矣!”
朱由检定睛一看,原来是阁臣周延儒,便知有一场好戏要看了。
周延儒在阁臣中是最年轻的一位,今年只有三十多岁,又才学过人,科举时连中会元、状元,文名遍及天下,同时也心高气傲,内心中早把当上内阁首辅做为最大的目标。东林党人对他颇有拉拢之意,但周延儒知道自己资历尚浅,如果投靠东林党,上面还有李标、钱龙锡等一大批老资格的东林党压着,甚至钱谦益这样的人都有可能东山再起排在自己前面。因此他虽然与东林党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但却若即若离,对朝政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这一点便被与东林党水火不容的温体仁利用。二人先后入阁后互相唱和,很快拉拢了一批趋炎附势的官员,形成了“周党”和“温党”,只不过规模和影响和东林党无法相提并论而已。周党和温党经常联手,在内阁中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当然,这也是朱由检有意为之,否则东林党早一家独大了。
此时周延儒便毫不客气地发难道:“既然刘阁老以树喻社稷,学生也有一问:藩王是树根,官绅是枝干,那么普通农户是不是就是树叶?”
第1137章 彻查税亩()
刘鸿训见周延儒在朝堂之上公然驳斥自己,当即动怒,冷冷地道:“周大人非要这么类比,倒也未尝不可。众所周知,叶依附于枝,枝繁才能叶茂,枝叶俱全,树木才能生长。民田投献于藩王或官绅,时间久远,原因不一,岂能一刀切之?若真如此,则枝叶俱失,树亦寿命不永矣。”
周延儒则不慌不忙地笑道:“刘阁老之言,未免失之偏颇。陛下,臣以为,投献虽积弊已久,偷税数额触目惊心,但并非所有藩王、所有官绅都行此下作之事,大多数藩王和官绅还是一心为国、奉公守法的,各位大人说是也不是?”
这句话说得极巧妙。其实投献偷税可绝不是个别现象,而是几乎所有藩王和大部分官绅都或多或少地涉及此弊。但若是承认,那不就等于说天下一个好王爷、一个好官都没有,朝廷就更该彻查了。因此包括刘鸿训在内的众臣也只得默然不语,算是默认了。
周延儒接着说道:“既然只是个别,仍以大树作喻,就好比是无数树枝中有一枝生了病,枝上树叶所受的阳光雨露无法惠及全树,乃至单枝疯长。陛下,臣颇好园艺,听闻刘阁老也精于此道。敢问刘阁老,乱生之枝桠,是否应该尽早裁剪,以利树木生长?”
刘鸿训登时语塞,他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的比喻,竟然被周延儒机敏地抓住漏洞,反将自己一军。
周延儒又狡猾地道:“臣以为陈赞化所奏未免言过其实。为以正视听,陛下应下旨彻查藩田、官绅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以绝物议。”
这招叫以退为进,先给这些藩王和官绅戴顶高帽,表面上还是要维护他们的面子,可实际上还是要查。如果这样还是不让查,那就只能说明心中有鬼了。众臣对此心知肚明,但苦于无法辩驳,竟然再无人敢吭声。
朱由检立即抓住机会拍板道:“既然众卿没有意见,朕就准陈赞化所奏第一条。朕看可以由易入难,先从藩王查起,藩田毕竟还是少数嘛。”
这下群臣就更说不出话来了,皇帝这等于是主动让了一步,把涉及面最广的官绅田投献问题给搁置了。再不识趣,可就要触怒龙颜了,再说这仍然算是宗室之内的事,外臣也不好过多干预。
于是除刘鸿训外的阁臣也大多表态同意。要说最老奸巨猾的还得算是温体仁,这次他是打定了主意做个幕后主使,竟然从头至尾一言不发。
朱由检见状大喜道:“既然各位意见一致,那就立刻拟旨调查藩田,写好了朕马上用印。对了,陈赞化的第二条是怎么说?”
周延儒也显然是有备而来,胸有成竹地道:“陛下,刘阁老所言固然有道理,但各省皆有徭役,为何某些行省的税额就格外低?就以浙江为例,全省气候温暖,雨水充沛,水稻一年二熟,又无特殊徭役,税粮定额却仅为二十税一。而且各府亦不尽然,杭州府土地最多最肥沃,每岁纳粮却在各府中排在最末,且年年征不够足额,又是甚至连定额的七成都不够,岂非咄咄怪事?”
陈赞化也趁机插言道:“臣曾任太湖县知县,深知其中之弊。官府征粮,并不挨家挨户上门去征,而是包给若干大户。大户向各户代为征粮后,再集中缴纳官府。然而这些大户往往欺上瞒下,对下面足额甚至超额征收,对官府却抵赖说征不上粮,只交七八成,年年皆是如此,竟成惯例。臣以为此弊甚深,不可不除,然未几调任京师,恐怕那里至今仍是如此吧!”
这时周延儒的党羽、户部郎中张延拱也添油加醋地道:“大抵越是富庶之地,坐拥数十顷、上百顷甚至千顷以上的大户越多,所需纳粮的数额也就越多。为了达到少纳粮的目的,这些人往往无所不用其极,官府亦拿他们没有办法,甚或官府中本身就有吏员收受贿赂,自然也不肯对他们深究。
“时间久了,欠征竟成定例,然后在新定例的基础上继续欠征,遂成各地税率相差甚远之局。浙江还不是最严重的,像湖广地区素为鱼米之乡,税亩二亿二千万余亩,为浙江数倍,然则税额不相上下。臣以为即使朝廷不为多征,出于公平起见,也该彻查各地税亩,重定税额。否则即成鞭打快牛,更助长抵赖之风。”
其实田赋中的猫腻由来已久,哪个大臣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周延儒和张延拱所说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这也算是通行多年、已经得到默认的“潜规则”。官僚阶层本身就是“潜规则”的受益者,二百多年来已经习以为常,此时突然有人提出要清查整顿这种现象,他们当然极不情愿。欲想反驳,但这本来就是“潜规则”,根本上不得台面,一时间竟无人敢于出言与周延儒等人辩驳。
朱由检也早就想对明朝的田赋制度动大手术了,但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现在正好借题发挥,问户部尚书王在晋道:“王尚书主管户部,周延儒、陈赞化、张延拱所言可是有的?”
王在晋苦笑着答道:“回陛下,确实如此。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户部虽早知各省税赋不均不尽合理,然难以深入地方彻查,能因循旧例,勉强完成当年田赋征收已属难得。”
朱由检听罢立即拂袖而起道:“田赋乃是朝廷至重之事,怎能是一笔糊涂账?陈赞化奏折所言有理,应当立即彻查,重新核定各地税额。至于具体如何彻查,由内阁和户部商议出一个具体办法来,速报朕批阅。另外,赋役中还有何积弊,众卿但有知之者一并奏来。朕不愿做个昏庸之主,望众卿也不要做昏庸之臣。有意误国乱政者,朕绝不宽恕!退朝!”
直到返回养心殿,朱由检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他看得出来,虽然群臣在朝堂之上没敢公然反对彻查投献和税额,但这件事推行起来必然阻力极大,绝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可是朝廷的财政困难又必须立即得到缓解,这该如何是好?
他满脑袋官司地呆坐了小半个时辰,突然想起自己回宫之后只顾忙于朝政,还没顾得上和几位后妃团聚,赶紧匆匆洗了把脸,直奔皇后蕊儿所在的坤宁宫而来。就是心里再烦,也不能冷落了自己心爱的人啊。
养心殿与坤宁宫近在咫尺,朱由检想给蕊儿来个惊喜,便命宫女不许通禀,自己蹑手蹑脚地走进正殿,停在东暖阁门口,想偷看蕊儿现在正在做些什么。却听里面有说话和啜泣的声音,朱由检莫名其妙,忙凝神细听。
只听蕊儿温婉地道:“好啦,不要难过了。万岁前段时间为战事襙劳,可能对这方面也确实没有心思。你也是有点笨,跟了万岁这么久,他的脾气禀性你还不知道?他就是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别看心里痒痒,却不敢主动一些儿。骊妃、圆妃她们,哪个不是如此?他不主动,你就不会主动么,听德妃说,当年你可是和万岁共浴过的呀!”
另一个女声则抽抽搭搭地道:“皇后娘娘,奴婢奴婢不敢!”
朱由检登时恍然大悟,这不是梅剑么?联想到前日在蓟州梅剑要伺候自己安歇,却被自己拒绝,他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其实自从穿越到这个时空,梅兰竹菊四姐妹差不多是朱由检最早结识的人。她们虽然是魏忠贤用来朱由检的“定时炸弹”,但本身却心地善良,朱由检早打消了对她们的顾虑。几年来无论是辅助蕊儿管理王府,还是在宫中七处直接负责具体事务,四姐妹都做得非常好,蕊儿也几次暗示朱由检,应该给她们一个好的归宿,包括伊伊亦是如此。
但朱由检现在已经有了一后四妃,大享齐人之福,四姐妹虽然貌若天仙,他还真是不敢再动这方面的念头。因此只得干咳一声,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笑道:“你们在聊什么?”
蕊儿和梅剑吃了一惊,忙给朱由检见礼,梅剑更是慌得手足无措。蕊儿笑着让她退下,朱由检关上房门,猛地把蕊儿搂在怀中就要狼吻。吓得蕊儿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