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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观察!”孟拱略有些焦急地道,“现在只能等敌军开炮,只要一开炮必有火光,就能看见了!”
正说话间,对岸又是一声闷响,上面的士卒立即兴奋地大喊道:“南偏东五度,距离三百二十丈!”
下面的炮兵立刻以了望台为基点,迅速用黑板画出敌军大炮的位置示意图,然后马上传达给元戎炮和逍遥炮的炮兵。这个距离虽然稍稍超出逍遥炮的有效射程,但如果不要求准确的话,还是可以打到的,因此炮兵们立即根据示意图各自推算射击诸元,不到一分钟已经全部计算完毕。
“准备齐射,争取一次打掉!”孟拱大声命令道。
在三大营所有官军里,神机营的炮兵是每天训练时间最长的。这一方面是因为朱由检对火器极为重视,对炮兵尤其重视另一方面,则是炮兵的训练受场地限制较小。步兵和骑兵训练,都需要广阔的场地,炮兵就简单得多,只要一小块地方就够训练校炮和装弹了。孟拱这次带来的炮兵,就是神机营精锐中的精锐,一半以上都是秦兵的老底子,仅用了不到一分钟,三门元戎炮和十二门逍遥炮已经全部准备就绪。
“放!”
孟拱把手一挥,炮手们立即点燃导火索。刹那间山摇地动,十五门大炮一齐怒吼,把在下面观战的朱由检都震得双耳嗡嗡作响。
紧接着对岸就传来阵阵爆炸之声,孟拱急问了望的士卒:“怎么样?”
“参将大人,像是击中啦!”士卒大声喊道,“刚才那个位置火光大盛,可能是弹药箱被咱们打炸啦!”
将士们闻言欢声雷动,孟拱也非常兴奋,但还是冷静地道:“也不见得就一定打中了,再说敌军可能在其他位置还有大炮,你在上面继续睁大眼睛仔细观察!炮手,还是那个位置,再齐射一次!”
话音刚落,对面大堤上的火把突然全部熄灭,宛如一条巨龙突然隐身,显得诡异至极。这时卢象升也不顾危险攀上大堤,见状喜道:“应该是真的命中了,叛军现在熄灭火把,说明他们也知道这招没用了。”
但是炮手们还是又来了三轮齐射,在这期间叛军再也没有用大炮还击。卢象升与孟拱忙向朱由检汇报战况,孟拱请示道:“陛下、尚书大人,现在叛军不开炮,又熄灭了火把,我方的火炮已经找不到目标了。第一梯队是不是可以进攻了?”
朱由检沉思片刻道:“再等等,夜间不必急于进攻了,元戎炮盲射就行。洪承畴诡计多端,绝不可轻视。等到了白天,战场看得一清二楚,他就是再有什么诡计也玩不转了。”
话音未落,只听对岸又是一声闷响,紧接着一枚炮弹就狠狠地砸入离河堤不远的河道之中。那名了望的士兵立即大喊道:“南偏西三度,三百三十丈!”
众人不禁惊出一声冷汗,心想还真让皇帝给说中了,如果刚才匆忙派出步兵进攻,说不定就会被这一炮轰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牺牲!
“好奸贼!”孟拱顿时产生一种被敌军耍了的感觉,脸涨得通红,厉声高叫道,“校炮,继续齐射,给我一直轰到天亮!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还有多少大炮,能不能跟缩头乌龟一样忍到明天!”
“轰轰轰!”大炮不停地怒吼,对岸却再次陷入沉寂。由于皇帝不允许进攻,除了持续开火的十五门炮的炮兵外,其他人都感觉有点闲得无聊,只能在心中默默数数,希望长夜能尽快过去。
朱由检也感到有些焦躁,因为他知道这种盲射是能起到一定压制作用,但对叛军造成的杀伤却恐怕是极为有限。天亮还早,这得消耗多少弹药?另外,他总觉得洪承畴在打什么鬼主意,这个在历史上穷凶极恶、屠杀同胞比满清还狠的大汉奸,在作战水平上可不是个草包。
当他对卢象升讲出自己的忧虑后,卢象升也陷入沉思,突然惊叫道:“陛下,洪逆会不会假意与我军隔河对峙,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却偷着从其他地点派兵过河呢?”
“很有可能!”朱由检倒吸一口冷气道,“河堤太长了,郝永忠和李来亨虽然各率三千骑兵往来巡逻,也不一定就能撞上敌军。一旦敌军从两侧包抄迂回,我们就危险了!孟拱!”
“末将在!”
“向对岸炮击不要停,另外对大营周围也要严加戒备,所有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陛下,臣想与杨陆凯再各率一千轻骑去寻郝李二将。”卢象升也建言道,“万一叛军渡河,便可及时截杀。”
“那就有劳兄长了,也只好如此。”朱由检望着浓重的夜色叹了口气,心想洪承畴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第1199章 押粮官缑明显()
几乎与卢象升率军离开北岸大营同时,远在北面二百余里之外的彰德府城东,却突然出现了一支神秘的官军。这支官军兵力约在三千左右,全是骑兵,奇怪的是还押着好几百人,全都双手反绑,用麻绳串成长长的一串。
为首的将领面色焦黄,满脸褶皱,而且整张脸上都长满了黑色绒毛,恰似中药诃子的果实,简直奇丑无比。如果单看外貌,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今年其实只有二十一岁。
此时他用凌厉的眼神向彰德府的城墙望了望,低声狞笑道:“洪太师果然神机妙算,北军都赶去黄河边了,这里城防空虚得很!很好,按原计划行动!”
一声令下,这支官军大部分仍隐藏于树林之中,只二百余骑押着那数百俘虏,大摇大摆地向彰德府东门走来。
城头守军听见动静,立即警惕地高声叫道:“什么人?快停止前进!”
打头的官军头目忙高声答道:“我们是定南将军麾下官军,刚刚在内黄县击溃了一股叛军,还抓了不少俘虏。请马上放我们进城,我们有紧急军情禀报!”
守城官见城下的队伍确实穿着官军号衣,又报出李定国的名号,心中不疑,便要命人开城。忽听一人高声叫道:“且慢!”
守城官急回头看,见是一名非常年轻的官军,自己却不认识。这个守城官就是彰德府当地的卫所官军,这座城门归他管辖,现在突然冒出来个多管闲事的小兵,让他心中颇为恼火,因此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隶属何营?这座城门是本百户说了算,还轮不到你插嘴!来呀”
这名年轻官军却嬉皮笑脸地道:“百户,啧啧,官威不小啊!怎么着,看你这意思,想把本参将抓起来?”
“什什么?”守城官大惊失色道,“你说你是参将?”
“参将有什么好稀罕的。”那年轻官军却叹了口气,颇有些郁闷地道,“要不是平南将军偏心,我都能当上副总兵了!”
原来此人名叫缑明显,是李来亨的帐下大将,曾任秦兵第四团骑兵一营营长。自加入秦兵以来,他一直跟随李来亨南征北战,铲除阉党、辽东撤军、平定西南、京师保卫战等几场大仗皆有参与,因此虽然年龄不大,却已是久经沙场。
但是此次平叛之战,李来亨只带了李守俊、李守义、黑有功等几员将领做先锋,却给缑明显分配了个押运辎重的任务,差点没把缑明显气死。
当时他找李来亨理论,李来亨却急于出征,根本没功夫搭理他,只匆匆地道:“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圣上让我推荐个机灵的部下,我可是推荐的你!别瞧不起押运辎重,忘了三国演义里袁绍是怎么败给曹襙的么?不就是在乌巢看守粮草的淳于琼喝酒误事了么。这次让你独当一面,是圣上有意栽培你,你可别给老子丢人!”
此后朱由检御驾亲征,缑明显却只能率领着五百轻骑,在京师和大军之间来回护送粮草辎重。说起来他跑的路比谁跑的都多,但是一抵达前线,立刻就得往回返,想杀敌立功是不可能了。缑明显是个典型的猴急脾气,整天唉声叹气,抱怨李来亨对他偏心。
前几天大军从彰德府向南开拔,缑明显也跟着一路护送辎重,昨天才刚刚返回彰德府,原拟在彰德府休整一晚,明天继续北饭,迎接下一批辎重。但是缑明显心中烦闷,晚上睡不着觉,就一个人偷偷溜上城墙散心。却正好撞上这一幕,心中顿生警兆,这才出言喝止。
怕那守城官不信,缑明显还掏出自己的金质军牌让对方过目,守城官一看就没了脾气。原来明代军中每人皆有军牌,上面标明军官或士卒的姓名、身份。普通士卒是木牌,百户到游击是银牌,参将以上是金牌,总兵以上就是玉牌了。缑明显既有金牌,那就是参将无疑了。要知道彰德府本地卫所最大的军官才是千户,跟参将还差着好几级呢。
守城官刚要请罪,缑明显摆手示意不用,随即指着城下的“俘虏”问他道:“你看看这些俘虏,有老有少,有的一看就六十多了,叛军会用六十多的老头子么?”
众人一看还真是,也都觉出有异,不敢开门了。底下的官军等得焦躁,又大声喊道:“城上的弟兄,快开城啊!这大冷天的,想把我们冻死么?”
这时那守门官哪还敢说话,眼巴巴地望着缑明显。缑明显便对他悄声道:“可能有诈,你快派人去禀报守城主将,还有今天入城的五百押粮军!”
紧接着他又对着城下大笑道:“啊呀,实在不好意思!城门落锁了,保管钥匙的家伙许是闹肚子,找地方拉屎去了,你们再等等。要不,给你们扔下去些柴火,你们先烤烤火如何?”
“放屁,烤你妈的火!”底下的官军见不给开城,立即焦躁地大骂道,“耽误了紧急军情,责任你担得起?”
缑明显见对方张口便骂人,心想经常听平南将军提起,说定南将军李定国治军极严,士卒之间即使是开玩笑互骂,也会受到惩罚,怎么底下这帮人如此出言不逊?因此心中更加了十二分的小心,表面上仍是嬉皮笑脸地道:“兄弟,马上就开城了,别生气嘛!对了,你们是定南将军麾下具体哪位参将的部下?是靳统武靳将军么?”
“正是!”底下的官军不耐烦地答道。
“这么巧啊!兄弟也见过靳将军,他生得真是魁梧,怎么也得有二百斤吧?”
“差不多吧你哪那么多废话,快开城啊!”
“我开你妈!”缑明显突然勃然变色道,“靳统武是个瘦猴子,一百斤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有二百斤?尔等想趁夜赚开城门,必是叛军!”
话音未落,缑明显已经掏出随身携带的燧发手枪,抬手就是一枪!
第1200章 血战彰德府()
一声枪响彻底打破了长夜的宁静,城下的数百“官军”一齐鼓噪,顷刻间利箭乱如飞蝗般射向城头!
“是叛军!快隐蔽!”缑明显躲在女墙后面,一边瞅准机会用手枪向城下还击,一边大声喊道。可是守城军本来就不多,又多年未经战事,对急转直下的事态根本猝不及防,转眼间就被射倒十几个,剩下的居然吓得抱着脑袋逃下城去,把缑明显一个人晾在城头!
这时埋伏在树林中的叛军见赚城之计已被识破,也就不再藏着掖着,顷刻间杀声大震,向城门直扑而来。好在彰德府的城墙虽不很高,但也有一丈多,这些叛军并无云梯等攻城器械,一时间也无法攀上城头,只能不停地向上放箭。
正在缑明显被无数箭支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时候,城内传来纷乱的马蹄声,随即就听见有人大喊:“参将大人!参将大人还在么?!”
“我还没死呢!”缑明显气急败坏地道,“快上来守城!”
原来守门官已将消息送到押粮队的宿处,五百名轻骑兵闻讯立即起身上马,直奔城门而来,有的连衣服都没顾得上穿,在寒风中还光着膀子。
在他们后面,本地卫所的官军也在稀稀拉拉地赶来,还包括彰德府的知府和千户。这位知府老爷已经吓麻了爪,战战兢兢地道:“万岁的圣驾刚离开彰德府没几天,怎么叛军就打过来了呢?难道难道万岁已经”
按理说缑明显虽为正三品参将,但地位还是比五品知府要低,见面是要见礼的。可是缑明显一听知府这话就急了眼,断喝一声道:“难道个屁,这股叛军肯定是从别处迂回过来的!你不守城就滚一边去,老子替你守城!”
其实知府和千户倒巴不得缑明显替他们守城,闻言如蒙大赦,吩咐手下官军要听从缑明显指挥后,立即以去其他城门处守城为借口溜之乎也了。
但是缑明显看得很清楚,这支叛军人数不算太多,满打满算也就有三四千人,因此最大的可能性还是集中于东城门一点强攻。因此他立即命令三百轻骑兵上城防御,抽一百人去其他三座城门协防,留下一百人做为预备队,哪面吃紧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