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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军头目抻着脖子望了一眼,果然见抬着的是一具七窍流血的死尸,忙点头哈腰地道:“既是如此,厂公且将死尸交给小的,小的通禀值夜护法,一层层搭出去扔了也就是了。”
王承恩故意叹了口气道:“这位老兄,咱家何尝不想如此啊!奈何万岁爷有严旨,咱家非得亲自出马,亲眼看着野狗把死尸啃了,才好回去缴旨。万岁爷还等着呢,老兄行个方便吧!”
那头目当然知道管宁是“万岁爷”身边的红人,平素就连教主见到他,都是客客气气的,哪敢得罪。王承恩这声“老兄”又叫得他受宠若惊,连忙让开道路道:“厂公折杀小人了,路上有冰,滑得很,厂公小心慢行!”
就这样,王承恩一行连过三道关卡,一直来到长江南岸。因为北岸驻扎着洪承畴的洪兵,叛军认为这里无须驻防,因此江边冷冷清清。当然,所有大小船只全被叛军控制起来了,想过江是不可能的。
王承恩心急如焚地道:“几位壮士,能否想办法送咱家过江,咱家有重要军情禀报朝廷!”
“我们现在也没办法过江。”白面男子温和地道,“现在我们应该可以互相信任了,你不妨说说看,是什么重要军情。如今我们身陷敌群,说句难听的话,万一你不幸遇难,我们这些人只要有一个能活着出去,也能把军情带到。”
“也只有如此了!”王承恩此时也没得选择,只好把他偷听到的军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原来方才他去湖边倒夜香时摔了一跤,掉进雪堆之中。刚要出来,正巧洪承畴与白莲教主就在他头顶密谈,全被他听到了。
几人听罢大喜,那性急汉子当即对王承恩抱拳道:“这个军情太重要了,刚才多有得罪,黄得功给您赔罪了!”
原来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鄱阳湖烧毁白莲教战船、救出造船大师沈浪,又从白鹿洞书院逃出生天的黄得功和翁玉等人。他们原打算返回江北报信,可是到了江边才现,整条长江已被叛军封锁,连条小渔船都没有,根本无法过江,自然更无法报信。
要是换做旁人,肯定是想着如何躲藏。可黄得功“胆大包天”,居然提出假冒白莲教徒,寻机过江。翁玉一想,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藏还真不好藏,把心一横,几个人真的找上门去,加入了白莲教。不过白莲教内规矩甚严,他们也无法自由行动,心中自是焦躁不已。
后来战局有变,白莲教的大批教徒向岳阳集结,也包括黄得功他们这一股。黄得功和翁玉一商议,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干脆凭着出色的身手,选入“禁军”。他们本想趁机搜集情报,甚至找机会刺杀朱由崧,没想到误打误撞,把王承恩给救了!
第1396章 乌烟瘴气()
黄得功等人和王承恩急着要把叛军欲猛攻湖口的紧急军情送出去,可是他们一无信鸽,二无法过江,简直一筹莫展。正踌躇之时,忽听头顶传来振翅之声。原来自从朝廷大量使用飞鸽传书,民间也开始有样学样,叛军中自然也有信鸽。这只信鸽径直向东北方向飞去,大概是给盘踞在南直隶的流贼送信去了。
“此地距彭城一带不过一千三百里,信鸽最多一天即到。”翁玉蹙眉道,“如果流贼起大军会攻湖口,戚老将军危矣!”
黄得功也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急得团团乱转,突然问王承恩:“你说洪老贼和那个什么狗屁教主约定的攻击时间,是在五天以后?”
王承恩茫然点头,翁玉也分析道:“岳州距湖口五百余里,这里又没有多少船只,洪兵大军每天能走一百里,也差不多是极限了。流贼距离较远,到得只会更晚。”
“那只要我们能抢在洪老贼之前,把消息带给戚老将军,不就行了?”黄得功一跃而起道,“你们且去寻藏身之处,我先走了!”
“等等!黄将军,你一个人要去哪里?”王承恩赶紧拽住黄得功,他已经看出这几个人中以黄得功武功为最高,有他在身边,心里还稍觉踏实。
“当然是去湖口送信。”黄得功不耐烦地道。
“可是你又没有马匹,这五百多里…”
“没马我不会走路么?”黄得功豪气干云地道,“每天走一百二十里,不就是每个时辰走十里么?难道我老黄一个时辰连十里路都走不了?”
“但你不可能不休息啊…”王承恩哭笑不得地道。
“如此大事,几天几夜不睡觉又有何妨?”黄得功说着已经开始向东方足狂奔,声音远远地飘来,“再说难道我运气就那么差,半路就抢不到一匹马?…”
“由他去吧,他就是这脾气。”翁玉望着黄得功逐渐远去的背影无奈地笑道,“舍此之外,我们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们估计得一点也没有错,仅仅过了一天,白莲教放出的信鸽便飞抵目的地:中都凤阳府灵璧县。
从凤阳兴起、如今已经流行全国的曲艺凤阳花鼓,有段唱词特别受贫苦百姓欢迎:“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尽管唱词“大逆不道”,偏是越传越广,以至于脍炙人口。
其实凤阳府本来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自从南宋年间宋军为阻止金军南下,扒开黄河大堤,致使黄河决口后,黄河先是夺淮入海,后又多次决口,河道南北摇摆不定。凤阳府这好位于这一地区,因此常遭水患,水患过后往往又是大旱,元末尤甚,否则朱元璋也不至于全家饿死,自己被迫当了和尚。
明朝开国后,朱元璋立凤阳为中都,他当然想一改家乡穷困的面貌,把凤阳府建设成为堪与苏杭比肩的大都市。不过方法实在过于简单粗暴:他直接从各地强征十五万富户,由原籍迁到凤阳。实指望凭借着这些富豪大户的强大经济实力,快改变凤阳的面貌可是人家本来在原籍呆得好好的,突然被迫迁到凤阳,人生地不熟,觉得比故乡百般不如,无不想离开此地。
可是朝廷有严令,不让回原籍,怎么办呢?正所谓“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朝廷不是不让我们离开么?时逢荒年,家中无粮,我们出去逃荒总可以吧?于是很多本来家底很殷实的人,都假扮成乞丐、卖唱的艺人、小商小贩等,偷偷地离开凤阳。当地官府难以禁止,又不好向皇帝交差,只得年年报灾荒,“十年倒有九年荒”其实是这么回事。
不过到了万历、天启年间,原来的富户早逃光了,而且在“小冰河期”的作用下,现在是真的十年荒九年了,凤阳府当地处处是饥民,早对朝廷极度不满,只要有人振臂一呼,大批的饥民就会跟着造反。因此李自成、张献忠等“十三家”流贼才能进兵如此顺利,轻而易举地就焚毁了凤阳皇陵。
灵璧县如今是“十三家”的临时大本营,城内驻满了流贼的军队。他们分属不同的领,各占一块地盘。前段时间进展顺利的时候,各部倒还能和睦相处。可是最近流贼接连吃败仗,大批败兵涌入城内,地方就嫌不够了,各部之间的冲突也多了起来,街上整天到处可见有人对骂、斗殴,甚至拔刀相向。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全城街道戒严,城内最大的四股流贼李闯王、八大王、曹襙、老回回各自派出精锐部队,在分管地段来回巡视,无论是流贼还是当地居民,一律不得外出,否则立斩。因此整座灵璧城显得异常肃杀,很显然,这里就要有大事生了。
不过在曾经是县衙大堂的“聚义厅”内,却是另外一番光景。堂上燃起熊熊篝火,上面正烤着一整头肥猪,烟火熏得四周乌烟瘴气,也把空气烤得暖融融的。十余名彪形大汉团团围坐在篝火旁,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有几个还吆五喝六地猜拳行令,气氛好不热烈。
只有绰号“扫地王”的张一川,以及“闯塌天”刘国能、“射塌天”李万庆三人沉默不语,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闷酒。这也难怪,在两次砀山大战中,他们三家的人马让官军连杀带俘消灭了大半。尤其是张一川,已成光杆司令,不得不依附于绰号“曹襙”的罗汝才,心情当然不会好受。
而席上最为活跃的,则非“八大王”张献忠莫属。此时他借着酒劲,正在拿“闯王”李自成开涮:“我的李哥,你肯定是喝醉了,我就在你眼前,你却看不到我!哦,我忘记了,我虽在你眼前,却是在你左眼之前,你本来就看不到我啊,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李自成虽然表面上没恼,心里却恨不得把张献忠大卸八块。他的左眼在山西芮城被蕊儿一箭射瞎,张献忠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李自成岂能不怒?
好不容易他才忍住怒气,干咳一声道:“酒也吃得差不多了,议正事要紧。对岳州来的飞鸽传书,各位头领怎么看?”
第1397章 绝不投降()
一说到正事,十三家头领纷纷放下酒碗,他们也知道,决定他们本人和他们的家眷、乃至数十万流贼大军命运的重要决定,即将在席间做出。虽然平时他们总是称兄道弟,可谁都有自己心中的小九九,此时无不在仔细思量,怎么做才能对自己更有利,因此谁也不急于言。
见席上冷场,还是李自成先开口了。自从获得“闯王”高迎祥的死讯,李自成便以高迎祥女婿的身份,不再称“闯将”,而是改称“闯王”。他的部队在流贼中也是实力最强的,在十三家中实际上起着领袖的作用。
此时他不慌不忙地道:“飞鸽传书的意思,是要我们立即全军进攻湖口,配合洪承畴的洪兵和白莲教的水军,歼灭戚显宗部,然后顺水而下攻打南京。虽说是旨意,估计就是洪承畴和国师的主意。”
“洪承畴这条老狗倒不傻,不过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坐在李自成右、头戴白色毡帽的一名中年健硕汉子冷冷地道,“自从举事,他的洪兵基本上没打过硬仗,一直在保存实力,就连湖南这样的地方都让新募的兵去打,如何能不惨败?而我们义军,西路就不要说了,老闯王已经战死,东路连着打了多少大仗?卢象升的人马,是北军最精锐的部队,全让我们十三家扛了。这会子打湖口又想起我们了,难不成又想让我们义军当垫背?”
这汉子本名叫马守应,是回族人,亦是边军出身。不过做了流贼领以后,大家均以他的绰号“老回回”称呼他,本名反而不怎么叫了。这老回回也是流贼中的重要一支,皆因甘陕等地信奉的甚多,生活也颇为困苦。他们本来信仰就与汉人不同,平时矛盾就很大,只要有一个扯旗造反的,立刻一呼百应,很快老回回旗下就聚集了数万流贼,大多数都是。这些人性格凶悍,作战勇猛,即使是李自成和张献忠,也对老回回颇为忌惮。
老回回在十三家中威信颇高,他这么一说,“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等人也纷纷附和,不愿意“奉诏”去湖口。绰号“曹襙”的罗汝才为人机智多谋,此时也摇头道:“且不说让不让我们垫背,湖口距此将近千里,冰天雪地里,单是行军就是大问题,那些老弱妇孺得冻死多少?”
“这么说,大家是不愿意去湖口了。”李自成微微一笑道,“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就是李自成的过人之处,他明明心中已有主见,却不急于表看法,而是先让别人畅所欲言。如果与自己意见相同,那他自己就不说了,而是附和对方,让对方感觉受到重视,心里无比受用如果意见不同,则会耐心地摆事实讲道理,最后让对方心悦诚服地采纳自己的意见。
这时“闯塌天”刘国能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他这个小动作被李自成敏锐地现了,当即温和地笑道:“国能兄弟,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刘国能又犹豫片刻,才红着脸道:“各位掌盘子的,不是我刘国能怂,俺和万庆老弟他们与卢象升大战一场,结果怎么样?差点全军覆没!扫地王更惨,几年的家底全折进去了。咱们义军纵横天下多年,什么样的官军没见过?但是这支官军真不一样,兄弟实在打不过啊!”
“其实他们就是朱由检做秦王时,建立起来的秦兵,只不过现在更壮大了。”罗汝才沉吟道,“本来我们义军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碰到大队官军,打不过便撤,小股官军就直接吃掉,官军根本奈何不得我们。可是秦兵以火器为主力,明明主要是步兵,我们的骑兵偏就冲不过去,还没冲锋就让大炮轰死一大堆,刚一冲锋又让鸟铳打倒一大片,等冲到短兵相接时,十个人都剩不下一个了。扫地王、闯塌天、射塌天几位打仗一个比一个猛,可是用力越猛,伤亡越重越快,所以才有砀山两次大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