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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芝龙虽然口中如此说,心里却在想,还算你识相,如果你想跑到我的老家里来装神弄鬼,借此扩大势力,可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对了,说到圣上,本王正好想起来,”郑芝龙装作不经意间想起,“圣上至今尚无正宫皇后。有道是乾坤夫妻,人之大伦,更何况圣上身系社稷宗祧,更应早定中宫之位,使天下百姓安心。本王已经献给圣上八名女子,皆是绝色佳人,我看圣上对她们也宠爱有加,为何不从中择一人,封为皇后呢?还总说皇后的位子是给蕾儿留的,这蕾儿是谁?”
朱子建脸上突然浮现出羞愤、懊悔的神情,却是一闪而过,若无其事地道:“蕾儿是圣上在襄阳结识的一位民女。圣上对她一见钟情,正欲纳她为妃,此女却因战乱不知所踪,从此圣上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郑芝龙倒未多想,听了便摇头笑道:“我当是谁,只是个民女,有什么稀罕的?本王献给圣上的女子,其中有两位可是日本大名的私生女。如果圣上能把她们一个封为皇后,一个封为贵妃,这不就和日本大名牵上线了么?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借助日本的力量反攻大6,如此无本万利之事,还望国师多劝劝圣上,尽早定下来为好!”
第1516章 同床异梦()
“圣上虽好美色,但立后乃是国家大事,尚须与群臣商议。再说本国师身为出家人,这种事也不好多言。”
朱子建不紧不慢地答了一句,便悠然地品起茶来。郑芝龙自然不好再深说下去了,心中却在暗骂:好你个狡猾的老狐狸!
其实什么“日本大名之女”,根本就是郑芝龙胡说八道,这八名女子不过是他从东亚各地搜罗来的娼妓而已。一旦其中有人被立为皇后,郑芝龙在“朝廷”中的地位自然更加稳固,更可牢牢地把朱由崧攥在掌心。日后这“皇后”生下男婴,便可立为“太子”,后面连朱由崧都用不着了。
郑芝龙正在沉吟不语,朱子建却又笑道:“其实依本国师之愚见,王爷手下雄兵十万,战舰过千,船坚炮利,又何必借日本大名之力。只要王爷下定决心,集结所有大军挥师北伐,或从吴淞口入长江,攻打应天府,或从天津卫登6,直取京师。大军所到之处,必定所向披靡,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到那时,王爷便为我大明中兴第一功臣!”
郑芝龙一言不,等到朱子建略带激动地把这套长篇大论说完,才略带揶揄地笑道:“国师,本王很理解你想尽快打回去的心情,其实本王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作战须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强求不得。而且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如今朝廷只占地利,而缺天时与人和,现在急于强攻,只会像几个月以前一样,徒损兵力,得不偿失。”
“哦?”朱子建不服气地道,“愿闻其详。”
“先说这天时。”郑芝龙呵呵笑道,“久闻国师会推演天数,曾算出天启六年正月初一,有天外流星坠落于京师,本王佩服之至。然则此难非但没有终结伪朝,反而让朱由检登基,这一点大概国师没有算到吧?”
见朱子建无言以对,郑芝龙得意地接口道:“本来这些年连年大旱,百姓流离失所,伪朝根基动摇,确是扳倒朱常洛一系的大好机会。可今年开春以来,各地春雨绵绵,万物复苏。圣上新败之后,百姓人心思定,这会儿都忙着春耕了。但凡能吃上一口饭,谁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造反?这就是不占天时。”
“再说这人和。朱由检登基以后,先弃辽东,再定西南,又与鞑子血战一场。虽然其种种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但大明官军中最能打的这些兵将,却全被他牢牢握于掌中。圣上又新败退台,现在正是朱由检兵力极盛之时。他稳居紫禁城内,便可号令天下,举国资源尽为其所用而圣上退守一岛,兵微将寡,将士阵亡一人,不知何时才可补上。这就是不占人和。天时还是小可,这人和尤为重要,圣上不可不察,不可不慎呐!”
朱子建让郑芝龙这番话说得无言以对,不禁有点恼羞成怒。其实还真让郑芝龙说着了,他做为“白莲教主”,妖言惑众愚弄百姓,或是玩点阴谋诡计还行,真正的军事韬略、治国之才,却是半分皆无,否则也不会让朱由检几个月就打得兵败如山倒,最后不得不靠着扒上郑芝龙,这才勉强活命。
“照王爷这么说,圣上是复国无望了?”朱子建强忍着怒火,才没有当场失态爆,心想为了拉拢你郑芝龙,耗费了多少心血和财力,难道就换来你如此态度不成?
郑芝龙望着脸色铁青的朱子建,心中不禁好笑,表面上却忙赔笑道:“国师勿忧,本王话还没有说完。圣上一系乃大明之国本,本王身为臣子,焉能不效死力。刚才本王只说了天时、人和,还没说地利呢。若论起地利,十个朱由检也比不上一个圣上。”
“哦?此话怎讲?”
“国师请看,”郑芝龙摊开一张海图,“台湾岛四面环海,东接日本,西邻大6,南望吕宋,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岛上物产丰富,且有大量未开垦的土地,足可容纳千万之众。那朱由检虽然猖狂,可若敢攻打台湾,则是自取灭亡。本王麾下战舰如云,只要他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这叫立于不败之地。可是若本王在长江或是什么地方登6,那就叫攻守之势异矣,地利就没了。”
“但如此只能自保,何时可收复失地呢?”郑芝龙这么一说,朱子建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但还是有些焦虑地问道。
“国师请放宽心,再容本王三年时间。”郑芝龙煞有介事地道,“本王不战则可,战则必须取胜,因此要做最充足的准备。接下来这三年,本王一是要继续扩大海上贸易以充实军需二是要与红毛人、大吕宋人及日本各大名谈判,借他们的军力来助我们一臂之力三是要静待天时之变。三年之后,我朝益强,而伪朝益弱,再取朱由检之性命,岂不易如反掌?”
朱子建听罢沉思半晌,点点头道:“听王爷一席话,本国师顿开茅塞。好,三年便是三年!在这三年里,本国师定会全力配合王爷,王爷雄师在明,我白莲圣教在暗,管教逆贼朱由检不得安生。不过,王爷虽不用全力反攻,但派些战船去沿海府县骚扰,这还是可以的吧?”
“那当然,这个不消国师吩咐,本王一直在这么做啊!”郑芝龙呵呵笑道,“不过最近呢,本王在海上稍微有点麻烦,李旦、刘香、林凤,这三股海盗总是与本王作对,如不先将这三人铲除,则于我朝反攻大业大有妨碍。解决掉这三人以后,本王便好对北面用兵了。”
话说到这里,朱子建觉得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便起身告辞,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王爷至今尚未正式宣布与逆贼决裂…”
“哦,这不是为了继续麻痹朱由检,本王好从福建等地再多招募兵力么。”郑芝龙不以为然地道,“说到这个,本王倒是想起来,那个南安县新来的知县熊汝霖很是讨厌,本王不便出面…”
“这个好说,圣教把他打了便是。”
出了“潮王府”,朱子建与铁面人上马走出很远,方狠狠吐了口恶气,对铁面人道:“郑芝龙与我同床异梦,不可久恃。不过,现在还不得不借助他的力量…你派人去把南安县知县熊汝霖杀了。另外,继续加紧打探蕾儿的下落!”
第1517章 熊汝霖()
让“潮王”郑芝龙深感忌惮的熊汝霖,其实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就任南安县知县也才不过两个月而已。他是天启六年恩科进士,在京师培训了一个月以后,按照他自己的意愿,被委任为福建省泉州府同安县典史。典史的品级是未入流,比从九品还不如,这个选择让很多了解熊汝霖才学的朋友大吃一惊。
可是仅仅过了半年多,熊汝霖便因为政绩卓异,被皇帝特旨晋升为南安县知县,正七品。这又让很多人艳羡不已,因为典史这种地方小官,往往一辈子也得不到晋升,最大的好处顶多也就是子承父业罢了。而熊汝霖不但从未入流直接升为正七品,而且还是皇帝特旨,说明他已被皇帝青睐,日后仕途不可限量。
但只有熊汝霖自己知道,他是带着皇帝交付的特殊任务来上任的。皇帝能对他一个小小的新科进士如此信任,让熊汝霖既感激涕零,又深感责任重大。自从在南安县上任的第一天起,他就遵照朱由检的密旨,以铁腕手段施展了一系列新政。
先,熊汝霖刚到南安县,就以保境安民为由,组建南安县民团。团勇全从穷苦但安分守己的百姓中招募,地痞流氓一个也不要。他把这些团勇分为三班,每人每天只需当值四个时辰,其余时间仍可从事各自的营生。至于经费,暂时没有,但凡成为团勇者,可免全家徭役一年。
但仅凭这一条,来报名应征团勇的小伙子已经排起了长队,因为这个时代的徭役实在是太重了!一人入民团而全家免除徭役,对普通百姓来说,还是很划算的。
不到三天时间,熊汝霖就组建了一支五百人的民团。因为经费奇缺,暂时没有任何武器,只能用锄头、耙子等农具暂时替代。但这支队伍也有优势,那就是团勇性情淳朴,心很齐,对熊汝霖下达的命令,能不打任何折扣地去完成。
有了民团撑腰,熊汝霖便可放开手脚了。他的第一把火,先烧向县衙的衙役。这帮人名为衙役,实则与地方恶势力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平时没少干欺压百姓的事,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
熊汝霖在同安县做典史的时候,就已经对这种现象有了很直观的认识。同安知县是个典型的张口闭口孔孟之道,对实际事务一窍不通的书呆子。他的任期只有三年,为了在任内出政绩,还得不得不倚重这帮人。而县丞、主簿等官员,本身就是同安当地人,都是和这些衙役穿一条裤子的,把当地弄得乌烟瘴气。
如果是别人,就算不与这帮人同流合污,也只好忍忍算了,毕竟典史只是最小的小官,得罪了上峰,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但熊汝霖却不然,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在暗中收集知县无所作为,县丞、主簿及下属衙役鱼肉百姓的确凿证据,一封奏章寄往京师。
本来按明旧制,可以上奏章的最小地方官员就是知县,知县以下是没有资格上奏章的。但朱由检登基以后,以“广开言路、清除弊政”为名,放宽了上奏章的限制,只要是朝廷命官,皆可上奏章。
但实行以来,低级官员上的奏章却是寥寥无几。道理也很简单,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朝廷的政令到了县乡这一级,往往已经变味,地方势力才是真正的主宰。低级官员与地方势力根本就是一回事,都是既得利益者,当然会闷声大财,有什么事也都是私下解决,闹到府里已经是不懂规矩,更何况是上奏朝廷,直达天听?
所以熊汝霖这封奏章一上,朱由检相当重视,责成内阁彻查所奏是否属实。朝廷要彻查的消息传到同安,县丞、主簿等人既惊恐万状,又对熊汝霖恨之入骨,便铤而走险,雇了几个江洋大盗去刺杀熊汝霖,企图杀人灭口,让朝廷的调查无法进行下去。
孰料朱由检对他们这一套早有防备,他在泾阳时就见识过当地低级官员的卑劣行径,对熊汝霖这样年轻有为的官员,自然是要严密保护。刚刚看过奏章,朱由检就以飞鸽传书密谕福建锦衣卫,让他们派人手暗中保护熊汝霖。
自从扳倒魏忠贤以后,锦衣卫被朱由检整顿一新,现在各地的锦衣卫千户、百户全都更换为秦兵出身的军官。按照朱由检的旨意,他们平时相当低调,并不直接过问地方事务,但一直在做收集情报等工作,必要时也可奉旨缉人。
福建锦衣卫千户接旨之后,专门派了四名武功高强的锦衣卫,带队的还是一名百户,以仆人的身份来到同安县,对熊汝霖进行贴身保护。那几个江洋大盗虽然过去没少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但这次碰上锦衣卫,算是撞到枪口上了,三招两式便被全部拿下。
本来这几个家伙都是亡命之徒,也知道干系重大,既然行刺失败,便打算抵死不招。无奈他们是落到了锦衣卫手里,想撬开他们的嘴巴,那还不简单?不一会儿,几人就全招供了。
有了确凿证据,锦衣卫百户直接上门抓人,把县丞和主簿全部拿下。别看他们只有四个人,可一亮飞鱼服、绣春刀,谁敢不服?
县丞和主簿这两个家伙,在同安县代代为官,根深蒂固,别说是知县,就是知府想动他们,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可锦衣卫一出动,就代表着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