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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两湖总督调兵马平叛,湖州已经是遍地狼烟,大大小小七支义军同时起兵响应,尊奉陆林为海内诸豪都统,七支义军会师湖州城,兵力已然达到两万之多。
五月底,陆林、张福率军东进,此时遍地灾民,陆林一路裹挟大小灾民足有十数万,两湖总督愕然发现,不过几月功夫,这红巾义军已经号称二十万之众,席卷两湖十三府之地,可以说整个两湖的局势已经是一片糜烂。
两湖重镇,岳阳。
此时岳阳守将在面对号称二十万的红巾军时,果断带着一干心腹弃城而逃。
红巾军没有废吹灰之力便攻入岳阳城中,而成为这座岳阳城新主人的,是一名漂亮得有些不像话的公子哥儿,在义军中素有多智之名,曾经与张定国埋石人于湖堤的魏献计。
魏献计占据了岳阳城守将的将军府后,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军中诸事,娴熟之极,完全没有半点生疏之感。
魏献计将一张岳阳城守将没有带走的地图摊开在那张宽大的紫檀书案上,用一支朱笔画出岳阳城的位置后,沉声道:“张定国,咱们能不能拿下两湖,能不能抓住两湖总督,可就全看你这一战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张定国()
江陵,隶属荆州,因为出了一位首辅大人张江陵,而被世人广为所知。
此时两湖总督的行辕就暂时驻扎在江陵城中,而城外则是由张定国统领的三万红巾军。
大风呼啸,旌旗猎猎。
面无表情的张定国坐于马上,抬头看了眼高高飘扬的张字大旗,然后看向远处的将领城头。
张定国沉声道:“攻城。”
有头戴红巾的骑士飞快传递军令,而江陵城头,两广总督的正兵营已经严阵以待。
一声声沉闷鼓声开始响起。
红巾军先是驱使着一队队百姓背着土包朝护城河冲来,这样一来,既可以用人命去填护城河而不消耗自己实力,又能消耗守城一方的箭矢,可谓是一举两得,这也是当年后建铁骑南下中原时惯用的手段。而在这些百姓后面则是一队队红巾军藏在简陋的盾车之后,徐徐前行。
乱世人命贱如草。
张定国将牛角大弓横在自己身前,轻轻抚着这把陪伴了自己多时的老伙计,轻声自语道:“魏献计,虽然说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平时又总说一些能酸倒牙的话,可有句话说得不错,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说完之后,张定国狠狠一挥手,以他为中心的红巾军精锐开始前压,那杆张字大旗同样开始向前。
他张定国身为红巾军元老,自然知道红巾军在短短两月内就席卷十三府之地,绝非是老天爷垂青,而是他们在这之前已经谋划了三年的时间,终于等到了如今这个天赐良机,才会有不举兵则以,一举兵便让天下震动的浩大声势。
所谓湖广熟,天下足,两湖本就是大郑产粮重地,所以能否打下两湖便成重中之重。
三年的心血,能否打下两湖,都在这一战之中,所以他不能输,务必要攻下江陵,生擒两湖总督。
此时江陵城中的两湖总督曹庭已经是接近山穷水尽,此前从湖州城陷落开始,红巾军连下十三府,他便是逃了一路,随着军中粮草将尽,他正兵营中的士卒,不是抢掠更甚,就是陆续逃散。即便是到了江陵城中,城中的存粮也不过还能坚持十日而已。
驱使饥民攻城,自古便是起义军的常用手段,不管名面上的口号喊得多么光明正大,到了该用的时候,不管是那路起义军统领,皆是不以为意,故而张定国虽然有不忍之意,可他也深知慈不掌兵的道理,所以此时攻城,还是按照惯例,先驱使一波饥民前去消耗城中守兵的实力,然后再用自己的嫡系人马攻城。
箭矢如雨般从城头上落下,根本没有上过战场的饥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如风过麦田一般,一片一片地倒了下去,可无奈饥民数量实在太多,虽然箭雨不弱,可比起密密麻麻的饥民大军,仍旧是杀之不尽,被他们定着箭雨冲到了护城河前。运气好些的饥民还能扔下身上的土包,向后跑去留下一条小命,运气不好的,就直接与土包一起跌落护城河中。
而在饥民之后的红巾军,除了偶尔斩杀几名逃跑的饥民,则根本不理会脚下的尸体和伤患,径直前冲。
张定国拉弓如满月,一箭将一名正在城头上大声督战的校尉射穿喉咙。
这名校尉的尸体被城上守军胡乱拉开,然后由另一名校尉补上位置。
连续拉弓对于手臂的伤害极大,即便是以张定国的天生神力,在连续拉弓射杀了十几人后,也不得不暂时放下牛角大弓。
人一过万,无边无际,更何况这江南之地不是西北塞外草原,三万红巾军在城上收兵看来,已经是黑压压一片看不到尽头,而红巾军又是以红色头巾包裹,望之更如红云蔽野。
在饥民退去之后,留下一地尸体,而在这些尸体之上,一架架云梯竖起,一股股红巾军开始爬上城头。
张定国听着不断有轻骑传信而来,是一队又一队的溃散和伤亡数字。
此时不算饥民,已经伤亡了两千之数,这还是没有完全占领城头,若是再这样下去,只要再死上个两千人,士气就会完全溃散。
不过他也深知,城中的守军此时也不会好到哪里,就像一张被拉成满月的大弓,只要再多拉一分,弓弦随时有被绷断的可能。
就看谁能撑到最后。
想到这儿,张定国心中有着淡淡的惋惜,若是此时他领着的不是这些乌合之众红巾军,而是东北军、是西北军,甚至是秦政的二十万天子亲军或者萧烈的三大营,不用三万人,只要一万人,他就十成把握打下这座江陵城。
张定国举目远眺江陵城,又想着若是城中的五千守军若不是两湖的地方兵,而是那几人的大军,接过又该如何?
张定国自嘲一笑,那就没得打了,尤其是西北军,中都铁骑甲大郑,哪怕只有五千人,只消几轮冲锋就能将自己这三万大军打得溃不成军。
还有那号称“人数不过万,过万不能敌。”的后建铁浮屠。
一万铁浮屠,该用多少人才能打得过?哪怕如今的铁浮屠已经远不如当年,可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不是?
慕容燕、徐林、牧人起、秦政,这些人才是当世名将。
大丈夫当跃马扬鞭,马踏燕然。
张定国轻轻叹了口气,拿起一柄钢枪,身先士卒。
几乎同时,一声尖锐尖锐号角呜咽响起。
看到主将竟然身先士卒,红巾军顿时士气大振,如潮水一般再次朝城头涌来,城头上的士兵则是面露惶恐神色。
张定国没有穿太过鲜亮的铠甲,而是如寻常士卒一般,以红巾包头,又身穿红袍,此时江陵城守军的箭矢已经被消耗的七七八八,而城墙下也已经堆满了尸体。张定国便不起眼地混在人群中,顺着一架云梯攀上城头。
张定国刚一登城,便有几把长枪朝他刺来,他一枪将这柄长枪扫开,然后又是一枪将五名守城士兵扫下城头,他身后的红巾军趁着这个机会开始不断跳上城头,张定国接着又是一枪将一名校尉模样的士卒刺死,然后猛地一甩长枪,长枪上的尸体顺势飞出,将一名举着长刀朝张定国奔来的兵卒给撞下城墙。
张定国面无表情,一枪死一人,持枪前行,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黄昏中,残阳如血。
城头上的喊杀声渐渐弱下去。
随着总督标营参将被张定国一枪崩碎了脑袋,守城兵卒终于完全溃散。
一股股红巾军爬上城头,然后再由城内打开城门。
城破了。
这一日,江陵失守,两湖总督曹庭仅仅带了十几名心腹,仓皇而逃。
这一战不但让荆州成为一座孤城,更让两湖局势完全糜烂,再无半点挽回可能。
先是远在东都的萧烈发下均旨,令暗卫将逃到江都的两湖总督曹庭押回东都,同时严令江南各地总兵严守城池,静待朝廷平贼大军。
然后便是张定国和魏献计两人开始崭露头角,被暗卫大都督孙立功列为暗卫必杀之人,与陆林、张福等人齐名。
当事人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在处理完善后事宜后,就立刻马不停蹄的率军前往荆州,与已经到达荆州城外的陆林等人会和。
虽然两广总督逃走,可在荆州城中,还有一位大郑宗室郡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红灯笼高高挂(上)()
简文元年六月末,就在江南地界上的红巾军肆虐两湖的时候,各路诸侯都很忙,牧人起盯上了秦政,于牧人起结盟的萧烈着手布置东都和江南,坐拥二十万天子亲军却如无根浮萍的秦政仿佛困兽之斗,而西北的萧煜则是没有搀和道这趟浑水之中,而是专注于草原平叛事宜和内部清洗。
萧煜本人仍旧是滞留在佛门之中,仿佛真的成了避世的苦行僧,每日里便是观佛像,阅佛经,悟佛法。徐林身为西北军方第一人,萧煜之下第一实权派当仁不让的坐镇中都,负责全局统筹调度,而蓝玉则在重组阁卫之后,开始了第一轮肃清,而令无数人震惊的是,最先开始肃清的地方,竟是萧煜的王府。
所有人都在观望王妃林银屏的态度,但是令不少人失望的是,林银屏似是默许了蓝玉的动作,或者说,蓝玉本就是在萧煜和林银屏的默许下,才开始的这次行动。想到这儿,不少别有用心的人从心底到脊背开始发寒起来。
萧烈肃清完东都后,萧煜开始肃清中都。
这一对父子几乎在相同的时间里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肃清,说白了就是缉捕出一个乌云蔽日,拷问出一个乌烟瘴气,打杀出一个血流成河,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没有半点慈悲可言。
这场迟到了一年的肃清,由蓝玉亲自操刀,在西北的天际划出一抹亮丽的血花。
先是王府中的四名大管事和十二名管事全部被暗卫缉拿入狱,而仅仅是第一天,就有五人扛不住拷打,变成了一具冰冷尸体。
不过蓝玉将事态控制的很好,没有造成太大波及,毕竟现在草原上还在平叛,若是株连太多,徐林也不会同意。
不过王府之中此时已经是人人自危,生怕下一刻就会有暗卫将自己带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此生再也没有出来的可能。
夜幕将落未落,王府中已经掌灯,一名身着蓝色棉袍的年轻人在一队黑骑的护送下,来到了王府门外。在守卫们三分畏惧七分警惕的目光中,这名蓝袍年轻人让黑骑停在门外后,独身进了王府。
正堂之中,灯火通明,一名已经梳起发髻,但却还未如已婚妇人那般完全盘起的女子站在门口,在看到来人之后,她双手交叠在身前,轻轻一福道:“见过蓝先生。”
蓝玉温和笑道:“墨书姑娘不用多礼。”
墨书脸色微微发红,笑的有些羞涩,不过在淡淡夜色之中几乎看不出来。自从前段时间林银屏彻底放手,将王府中的大小事宜全部交给她后,她便与负责王府内部肃清的蓝玉熟稔起来。虽然她名义上是萧煜的丫鬟,可说实话,她并没有像别的丫鬟那样,对自家公子有过什么非分之想,反而是畏惧更多一些。
可遇到了这位蓝先生后,以前一直懵懵懂懂的墨书好像忽然开窍了,不见他的时候,总是想他,可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而且她也知道自己的出身,若不是萧煜的缘故,这辈子恐怕就是在公府中待到够了年龄,要么是给哪位公子做了通房,要么就是许给哪个小厮。
想到这儿,墨书心底多少有些黯然,蓝先生是名门出身,即便是大公子也要对他礼让三分,自己不过是一个下人,怎的就做起白日梦来了!所以平日里墨书没有表露出半点心意,只是将这份刚刚发芽的情思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蓝玉轻声问道:“殿下呢?”
回过神来的墨书连忙回答道:“殿下已经安歇了。”
说到林银屏,墨书不免在心中哀叹,她在来中都的路上,曾经听人说起过,说公主殿下是难得的温良性子,曾经为了王爷受过很重的伤势,所以有些体弱多病,平日里深居简出。可等到墨书真正开始接触这位公主殿下之后,却发现这位公主殿下并不似是传闻中的那般温良,反而性子有些古怪,易怒多疑,除了那位身份尊贵的慕容姑娘和小郡主萧羽衣,甚至很少与人交流。而王爷和公主殿下似乎也不是传说中的那般恩爱,最起码墨书就知道在两人之间还有一位绕不开的秦姑娘。
只是随着接触的事情多了,她才慢慢了解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