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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尘横了微尘一眼,“你若是觉得我给你添麻烦,那我也不敢奢求天权峰主如何,只是日后也莫要再来我的玉衡峰。”
微尘只能是心中无奈苦笑,既然玉尘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还能如何?这段因果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第五章 回家()
此时林银屏也在与萧煜说着差不多的话,她平复好心情后,神色有些古怪道:“萧煜,刚才那位玉尘大真人”
萧煜皱了皱眉头,略带凝重道:“玉尘?她怎么了?”
林银屏迟疑了一下,略带犹豫地说道:“我一见她就觉得亲近,刚才没有多想,现在回想起来,她却是像极了一个人。”
萧煜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问道:“像谁?”
林银屏小声道:“我母亲!”
“你母亲”萧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岳母?!”
萧煜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该不会是林银屏太过孤单,产生错觉了吧。
林银屏被萧煜看得有点发毛,反过来瞪了他一眼,道:“玉尘大真人的容貌与娘亲有六分相似,尤其是眉眼,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娘亲要比她要温柔些。”
萧煜稍微回忆了一下,方才没有留意,现在再想,玉尘与林银屏确实有几分相似,若说是姐妹,也是有人信的。
萧煜疑惑道:“你觉得玉尘大真人与岳母有什么关系?对了,我还不知道岳母到底是哪里人士。”
以前林银屏曾经对萧煜说起过,自己的娘亲并不是草原人,而是从中原这边流落过去的,所以林银屏并不完全是草原女子的相貌,反而有些江南女子的娟秀,自小也被母亲教导读书识字,完全是按照江南那边世家千金的规矩来学礼,只是后来母亲早逝,林银屏又迷恋上了修行之道,才没有继续学下去,反而是保留了几分率真。
林银屏答道:“只听父亲说过一次,母亲好像是江都人士,姓傅或是姓付。”说着林银屏在桌上分别写了两个傅字。
萧煜皱了眉头,江都傅家?还是江都付家?据他所知,不管是哪个傅,在江都都是没有这个姓的大户人家,而且他听到这个姓氏的第一反应就是傅先生,不过转念就打消了这个荒诞的想法,傅先生的年纪不过是四十许岁,比萧烈还要小上些许,而自己岳母若是活着今年应该有知天命的年纪,两者年纪相差不少,按银屏年纪来算,岳母流落草原的时候,傅先生还是个少年,两人产生交集的可能性不大,更何况天下傅姓之人千千万,又怎么会事事都与傅先生有关,自己委实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萧煜又问了许多,包括岳母是何时到的草原,又是哪年生人等等,林银屏都一一答了。萧煜在心底略微盘算,在脑海中大致描绘出一个时间轮廓来。自己岳母到达草原的时间是正明十年,也就是一代权相张江陵身死之年,那一年她二十五岁,次年与林远成婚并生下林银屏。那时候上任天机阁主还在,傅尘应该是在道宗学艺,还未进入天机阁成为后来大名鼎鼎的傅先生。时间上更是对应不起来了,萧煜终于是把心底的最后一丝疑惑抹去。
正思量着,萧煜的目光落在收着两柄玉如意的锦盒上,拍拍自己的额头,自嘲道:“看来她也认出你了,这两柄玉如意应该临时起意送的,却害我乱想这么多。”
林银屏也是恍然,自己能认出玉尘,那没道理玉尘认不出自己,那么两人为何如此投缘也就说得通了。
萧煜吩咐道:“看来这门亲戚是**不离十了,左右是认亲,你不妨给玉尘大真人回份重礼,也不图她什么,只是有来往就成。”
林银屏点头应了,想着中都王府的库房里怕是没什么东西能比得上这对如意,看来只能用数量来弥补了。
经过这番打岔,林银屏倒是把刚才蜀州的事情给忘了,萧煜也乐得如此,自然不会去多嘴提醒她,而是端起一旁的紫砂茶壶,自斟自饮起来。
萧煜忽然想起萧烈给自己传授的经验:“女人啊,没事的时候就容易瞎想、瞎琢磨,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要与你闹将一场,若是走火入魔深了,指不定就要跟你作对一辈子,但只要有了孩子,这孩子就成了最重要的东西,整天围着孩子转,也就顾不上跟你作对了,那时候你才能海阔凭鱼跃,花开彼岸天。(将夜)”
想打这儿,萧煜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林银屏的肚子,暗自叹息一声。
生孩子这事急不得,毕竟急他一个人也生不出来孩子来,而且以他如今的地位,事关继承家业的嫡长子,还是莫要出错才好。
八月二十,跋涉了三天的萧煜回到中都,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
中都王府。
兴许是两位主人都不在的缘故,王府里看上去有些冷清。再过几日就是寒露,西北的寒意已经十分深重,除了几株常绿乔木,其他树木已是显露枯黄之色,在下车前,萧煜给林银屏披了一件大毛披风,两人一起走下车后,就是看到这样一副深秋景象。萧煜给林银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轻叹道:“走的时候还是初夏,回来已经是深秋了。”
林银屏抿起与萧煜极有夫妻相的薄薄嘴唇,平淡道:“本以为很难再回来了。”
萧煜笑望向自己的妻子,轻轻挥了挥宽大的蟒袍袍袖,揽在她的腰上,轻声道:“夫妻之间有什么生死大仇,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
林银屏沉默不语。
接着有管事领着萧玥、萧羽衣、慕容、张雪瑶、叶夏、林寒等人去了各自院子。
萧煜夫妻二人进了正堂,林银屏瞥见墨书正侍立在一旁,将手中盛放着玉如意的锦盒交到她的手中,吩咐送到自己房中去。墨书接过锦盒后,恭敬应了,然后又交到在她身后的一名中年侍女手中。
萧煜先请夫人坐了右边主位,他才在左边坐下,又是小声说着什么,惹得林银屏好大一个白眼。
墨书眼观鼻,鼻观心,直到两人腻歪完了,才拿出一本账本,给两位主子汇报这段时间里王府的诸般情况。
林银屏正襟危坐,细细听了,萧煜靠在椅背上,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扳指,丝毫没有干涉家事的意思,心中则是有些感慨,自己已经成家立业,媳妇如今也是当家的主母,两人之间只要再有一个能继承这偌大家业的儿子,这个家就算是全了。
只是这些话不能在林银屏面前提起,她本身心思就重,为了不能生育一直耿耿于怀,而偏偏是为了萧煜才落下的病根,萧煜又哪有脸在她面前提起此事,让她伤心?
萧煜难免要思量着,日后还要去道宗一行为银屏求取一颗丹药。看玉尘那架势,八成就是林银屏的姨母,这姨母为外甥女出点力,不过分吧?到时候还有林银屏与慕容的情分,让她请动秋叶,自己再放下架子,亲自请托无尘大真人,这等阵势,除了道宗的八品、九品金丹求不得,什么丹药求不来?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暗。
林银屏放下手中账册,与萧煜沿着一条铺满鹅软石的小径缓步慢行,林银屏冷不丁问道“你什么时候去蜀州?”
萧煜脸色一僵,似乎想要否认,但看着媳妇那双在黯淡天色下仍旧是明亮的眼眸,暗叹一声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后,点头承认道:“年后吧。”
林银屏蹙眉道:“过完元宵节再走?”
萧煜面带歉意,没有说话。
林银屏轻咬了下嘴唇,低声道:“正月初七?”
萧煜还是没有说话。
林银屏脸色发白,失望地低下头去。
萧煜伸手揽住她,故作惋惜道:“本来我是想等出了正月再走的,没想到夫人不留我,那就算了。”
林银屏抬起头来,在他胸膛上恨恨地捶了一下。
第六章 百岁()
林银屏先前在信中就对萧煜提起过她要翻修王府的事情,这几个月过去了,也是卓见成效,现在的王府已经整修出大半,大的建筑共有一宫四殿,还有一座仿照东都御园修建的绛朱苑。中都依山而建,城内建筑呈倾鳞次栉比的递进状,王府所处地势最高,这座绛朱苑便如空中花园一般。
因为是刚整理出来的缘故,又是深秋时分,苑里显得空荡荡的,不说绛朱,就是绿意也没多少。因为冷清的缘故,这儿也没多少人,除了一队当值的侍卫甲士,只有一些在王府中犯了过错受罚的仆役在侍弄花草。在这其中就有一名少年,面貌清秀,身子单薄,本是中都城里的穷苦人家孩子,早年有个兄长夭折,前不久父母又双双过世,他一个人活不下去,便狠下心自己私下净了身子,想要去王府谋一份差事。在他看来,这王府和皇宫也差不多了,里面肯定是要用小宦官的。可没想到,萧煜只有林银屏这一位正室夫人,距离妻妾成群还遥遥无期,更不用说三宫六院,林银屏身边有她和萧煜挑选的八名女官,其中四文四武,文的负责帮助林银屏处理王府诸事,而武的又称剑侍,负责林银屏防卫,墨书就是诸女官之首,张宵是四剑侍之首,紫月被调入王府后,成为四剑侍之末,在这八位女官之下有近千侍女、甲士和若干外府管事,又哪里需要什么宦官?
少年就这般稀里糊涂地成了无名白,冻饿交加地晕倒在王府后门外的一条小巷中,不过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恰好被回府的墨书瞧见,与曲苍报备后,让人把这个苦命孩子带回王府,事后曲苍派人查过这个少年的底细,确定没问题后便安排做了一个打杂差事,这少年也就成了王府上的第一个宦官。
王府上下自从被林银屏和蓝玉清洗过一次后,规矩越发森严,侍女们知晓王妃是最讨厌行为轻佻的女子,故而一个个平日里都扳着面孔,尤其在王爷面前更是如此,毕竟王妃顶着头上的妒妇名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哪个嫌命长了敢去王妃口中夺食?恐怕今晚爬上了王爷的床,明早就要被王妃给扔到白山上暴尸荒野。而且王爷也不经常在府中,见上一面都难,更别说其他,所以侍女们整日里除了应付各种差事,就有些百无聊赖。这时候猛地进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虽说是个净了身子的,但也好歹比整天对着一帮勾心斗角的同性要强上许多,故而这些侍女平日里就喜欢拿这少年寻个开心,少年是个懂得隐忍的,也不敢恼,每次都是笑着应付了,生怕热惹恼了这些看上去皮笑肉不笑的侍女姐姐。
这次王妃整修绛朱苑,缺几个侍弄花草的杂役,因为属于清水衙门,所以没人愿过来,管事的为了凑人数便将他丢了过来,
今日少年特意起个大早,避开那些骨子里透着一股阴沉的侍女和冷冰冰不似活人的甲士,一个人来到绛朱苑,想着赶紧把手上的差事做完,也好去内府那边瞧瞧,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个把他带进府里的菩萨姐姐,不为别的,只是想要道一声谢而已。
他沿着一条刚刚铺就的鹅软石小径走了一会儿,刚转过一个弯,猛然停下脚步,前面竟然有比他起的还早的,一个身着黑色中衣的男子正坐在一块从南边运来的千斤湖石上面,看上去比负责绛朱苑的管事还要威严,吓得他大气不敢喘一声。
能在王府里这般不守规矩的就只有萧煜了,他是妥妥的双重标准,治家求严谨,自己却又万事随意,他今天起得早,左右无事便独自一人来了这座被林银屏念叨过几次的绛朱苑,没想到能遇到这么一个小宦官,好奇之下招了招手,让那少年过来。
小宦官愣了一下,脸色苍白,不过还是咬了牙,朝萧煜这边走来。
待到小宦官过来,萧煜随意问道:“叫什么?”
小宦官小声道:“奴婢叫张百岁。”
萧煜说道:“长命百岁的百岁?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叫张长命?”
萧煜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小宦官还真就点了点头,不禁失笑道:“张百岁,这名字不小啊,皇帝不过万岁,太子、皇后、诸王等也不过是千岁,你倒是得了个百岁。张百岁,我赐你个字如何?”
张百岁虽然年纪不大,心思却是通透的,方才离得远,只是看见这人穿了一身黑色中衣,现在离得近了,发现中衣上绣着暗纹,材质也非是寻常,而那人一开口就是一个赐字,寻常人等哪敢如此说话?
想到这儿,张百岁越发害怕的同时,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恭恭敬敬地应了。
萧煜想了想道:“按规矩说这表字是要等及冠礼才取的,不过今日取了,日后再用也是可以的。你爹娘给你取名为百岁,自然是希望你能一辈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这表字便取平安二字,张平安如何?”
小宦官很乖巧懂事地双膝跪地,磕头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