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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书记载,贼军发兵保定府时大兵加炮灰连绵三百余里可见声势浩大,而如今斥候已探知保定城周围百里内皆有敌踪,可见史料并非夸大。
往前一步,步步危机,如何打?怎么打?常宇心中虽有雏形计划,尚缺详细计议,一时愁眉不展。
一炷香后,罗塘携家丁至,开始生火造饭,将士忙着扎营喂马,常宇独坐帐外篝火旁出神,陈汝信拿一支烤野兔走了过来,督主。
常宇伸手接过,示意他坐下,撕下一条兔腿递给他,陈汝信谢过也不客气的吃了:“想家么?”常宇问
“男儿志在四方,卑下要跟督主建功立业”陈汝信抹了抹嘴边油腻,表情郑重。
常宇轻笑:“这乱世虽好建功,但却也危险的很,当真不怕?”
“俺二叔说过乱世出英雄,时势造英雄,俺想做英雄,不怕死!”陈汝信说着看了一眼正走过来的陈所乐:“他也想做英雄”。
常宇哈哈大笑,抬手一指诸人:“尔等皆英雄”。
众人见他神态转好,纷纷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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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章 峙()
保定府素有“北控三关,南达九省,畿辅重地,都南屏翰”之称。 保定之名意为“保卫大都,安定天下”, 向来是“京畿重地”“首都南大门”。
如今的南大门深陷重围,半月之间李自成的贼兵横扫保定府各县,四周如顺平,满城,望都,高阳皆落敌手,如今在城南清水河对岸扎营。
这营地当真是一望无际,连绵十余里,遮天蔽日气势浩大让人看了就腿软,以至守城将士战意疲靡,城中百姓更是民心消极,这可把史可法急的上火牙疼,每日辗转城上激励士气,下城安抚民心。
同时急催援兵开拔,奈何随着四周州县皆入贼手,方圆百里内皆为贼军所占,派出去的探子不是无功而返,便是被狙杀,更是让他肝火大冒,却一时无计可施。
闯贼大军围城,而城中士气不振,民心不稳让史可法无比焦虑,唯感一丝欣慰的是城中尚有志同道合的志士,誓言一死也要守卫保定府。
比如同知邵宗玄知府何复,力排众议,坚决抵抗,每日陪同史可法激励军民,巩固城防,保定本地乡绅张罗俊等也是出钱出力,号召豪绅们捐钱捐粮誓死保卫家园,因为他们非常清楚的知道,若贼军破城,他们首当其冲家破人亡。
清水河,在保定城南,旧称阳城河,古为燕赵界河,城南这一段也是保定城护城河,此时一河之隔,官匪对峙。
旌旗连营百里,李自成兵势之大空前绝后,自太原兵败后,这一月在中原所获甚丰,元气恢复,野心也随即大涨,原本只是出门抢个劫,如今这般气势,倒不若直接打到北京城下和皇帝老儿谈一谈,要么同分天下,要么掰手腕谁赢谁坐。
最不济还能清除累赘,携金银珠宝回西安继续称王称霸。
太原一战损兵折将,辎重尽失,仅月余时间他在河南攻城掠地大肆搜刮金银,把腰包装的满满,补充了兵力恢复了士气,便连几个受伤的大将也痊愈。
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士气高昂,民心所向!
我为何不趁机夺了这天下!清水河南岸,李自成望着远处保定城,脸色反复无常,身边李过面无表情。
“还在想那个太监?”李自成扭头看了李过一眼:“明廷从头到脚溃烂到底,非一人之力可为,一个太监不足一提”说着冷笑:“明廷虽胜了一场小仗,却输了大局!”
“孩儿并非想那太监,如父亲所言,他不足一提,孩子想的是那叛贼李岩”李过咬牙切齿!
李岩的临阵倒戈,让贼军上下皆恨之入骨,李自成更是每思及于此,都是额头青筋暴涨,恨不得扒皮抽筋,悔不听牛矮子的话!
牛矮子就是贼军头号军师,嫉李岩才情风流,每每在李自成跟前诋毁,言之非池中之物,非同道之人,要杀要趁早。
然则李自成爱才,一时难断,终成恨。
但比之李岩还有一个人更让李自成耿耿于怀恨之入骨的人,那就是常宇!太原之战初始以为掌舵的是蔡懋德和周遇吉,到了后期终于竟然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太监,可就是这个小太监,从头到尾吊打他,刺杀李来亨,擒杀部将李友,白鸣鹤,生擒大将刘体仁,伤大将任继荣,马重禧,击溃他数十万大军,死伤不计其数。
十余年未曾遭遇此等惨败,李自成引以为耻,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只是这奸诈阴险的死太监此时何在?
是坐镇太原呢,还是在定州,李自成目光朝西望去,数日前麾下来报,一支明军约三万人马自西从固关而出,直上西北一路披靡,沿途贼军流寇不可挡,终至定州城外被刚破真定府的任继荣和马重禧追到,双方大战一场,贼军正不敌之时,罗虎率震山营闻风而至,双方在定州城外唐河畔激战一番,隔河南北对峙。
那西来明军却正是周遇吉部,他既然来了,那小太监应是不远了吧,李自成并不知道那时候小太监还远在关外和多尔衮杀的天翻地覆呢。
眼见李过也是望着西方夜空发呆,李自成叹息:“想去?”
“周遇吉既然来,那李岩应也来了,便是那奸诈无比的阉狗也极有可能躲在后边,孩儿怕罗虎吃了亏”。
李自成微微点头:“那你明日便去了吧,至于这里”说着一直正北保定城:“三日他不动手,我便破城!”
“还要等三日?”这时刘宗敏拎着酒壶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一脸醉意:“老子还着急去京城玩那明帝的皇后呢,听说那公主也嫩出个水……还在这荒喝什么北风啊,要老子说还等个毛的三日,就今晚吧……”
荒野风大,帐篷被吹的猎猎作响,常宇难以入眠,辗转反复钻出帐篷,外边有些冷,但比之关外可好太多。
千人营地没多大,四下篝火十余座,数队巡逻兵左右穿插当值,他的帅帐在营地正中,陈王廷等亲卫分侍左右,闻他动静,也都钻了出来,低声叫了声督主。
常宇嗯了一声,示意诸人不用管他,便朝营地另一侧走去,直至家丁的后勤区域,惊得罗塘赶紧来见。
“有酒么?”常宇问。
罗塘摇头,言军中禁酒,绝无夹私。
常宇不语只是盯着他看。罗塘眼神闪避,终是噗通一声跪下:“厂公恕罪”。
恕个什么罪,常宇只是来要点酒喝,罗塘藏的酒是正宗的京城二锅头,此酒掐头去尾取中段第二锅,谓之二锅头,乃京城名酒有八百年历史,火辣烧心特有劲,为军人豪士所好。
这壶不知道是不是牛栏山的二锅头,被常宇一饮而尽,然后倒头大睡,几近不省人事,麾下诸将皆惊,蒋发对吴中感慨:“大敌环伺,把酒当歌,这种气魄天下能有几人!”
吴中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游侠儿故事听多了,一天天的神叨叨,喝个酒而已也能被你吹上天,这种酒老子三壶不倒!”说着舔了舔嘴唇。
“待罪之身别找不自在啊”范家千从他身边经过,好像自话自说,吴中把目光从远处罗塘的后勤帐篷收回,朝将发挥挥手:“睡觉了睡觉了,那么好的酒一口闷,糟蹋啊……”。
“吴中,吴中”贾外熊突然颠颠的走过来小声道:“咱俩去家丁那讨点酒喝去吧”
“讨?”吴中眉头一挑。
“要!”贾外熊腰杆一挺,给吴中挤挤眼示意行动。
吴中也给他挤了挤眼,然后贾外熊就侧头看见了身边冷笑的胡岭,便道:“俺睡觉去了,吴中俺警告你以后这种有违军规的事不要找我”说着兔子一样的溜了。
吴中,我艹……刚想解释,又看见李铁柱似笑非笑的走来,得,这仨人他惹不起,论私全是小太监的心腹,论公又掌军纪,犯在这仨手里,谁面子都不给,即便他武技无敌,也不敢造次,再者双拳难敌四手,他若敢用武,陈王廷,蒋发那几个大高手又是摆设么。
还是少说,多睡觉吧,哎,那酒香可真诱人啊,吴中怏怏回了帐篷。
第528章 小道童()
清晨,天色朦胧之际,营地有了些喧闹,罗塘等家丁已开始生火造饭忙碌起来,除此之外大部分士兵还在熟睡中。
一声惨叫自帅帐中响起,陈王廷等亲卫大惊,纷纷翻身而起持刀飞奔而去,却见常宇抱头跪在地上低吼,誓言再也不沾酒了。
亲卫们随即松了口气,相视而笑,却又不以为然,好酒者第二天醒来头疼的时都会发这种誓言,却从来不会遵守。
常宇不喜酒,一向少饮,只是近日压力太大,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又或想用一场大醉来放松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却没料到二锅头的后劲那么足,醒来头疼如裂,这让没喝到酒的吴中和贾外熊几人暗自幸灾乐祸。
热粥一晚,清茶几壶下去,用冷水洗了脸,常宇方觉头疼渐消,此时麾下四营正整装待发,拔营起寨。
正北尘土飞扬,却是李岩的先锋人马已至,常宇迎向前和他筹谋半响,便随即下令启程发兵去定兴县。
定兴县在保定东北百里,周边县城密集,如高碑店,易县,涞水等,属保定府的北端一线,仅邻顺天府,不过均为芝麻小城,有的甚至无驻城守兵,紧靠一些衙门捕快或民兵维持治安。
日上三竿,常宇率四营发兵疾驰,行不过十余里,便遇不少北上逃荒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神情惶恐,见一支兵马迎来纷纷四下逃散。
直至见这支兵马并未追赶,才止步,常宇率亲卫十余人下马询问,得知他们都是保定府逃来的,已走了数天。
再问得知,保定府周边十室九空,富绅被贼军拷掠至死,余下百姓多是归附贼军,响应他们的号召要攻城掠地翻身做主“均田免赋,迎闯王,不纳粮”的诱惑太大,受尽苦难的老百姓突然发现,不用种田,不用交税,跟着义军烧杀掠夺就有吃有喝的,这人生多自在啊!从者如云。
但也有实在的百姓,不想从贼,只好四下逃难,多选择北逃,毕竟距离京师进一步就越安全一些。
“军爷,您们是来支援保定府的么”难民中有一老者询问,见常宇点头,苦笑摇头“这么点可不够啊,贼军给那蝗虫一般,遮天蔽日到处都是,保定府四周全是贼军啊……”
“兵不在多,在精!”常宇微微一笑,取了点干粮递给一小孩“贼军不过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定然让他们屁滚尿流,前段时间在太原能把他们打败,这次也同样会打败他们,你们要对朝廷,对官兵有信心”常宇眼中杀气滔天,惊得难民不敢搭话。
“对了老乡,皇上已下了旨,免河南全境以及河北山西山东部分地区三年赋税,这保定府也在其中,你等记得贼军退后赶紧回乡好生营生,望四下告知”常宇不忘叮嘱,随即翻身上马,下令队伍急行。
越往南行,难民越多,拖家带口惨状不忍直视,常宇心痛,令罗塘取些军粮施舍,并四下传告朝廷免税的消息,难民感激涕零,问是哪支人马
得知是东厂麾下四营,百姓皆惊又疑惑不解,没听过这支人马,但东厂的名声可不咋好,却怎么会有这样一支善良军队。
行至三十里外的白沟河放马饮水,这里很多百姓在歇脚,常宇欲向前闻讯,陈王廷等担心其中有贼军奸细,不欲他亲至。
李自成此时壮志雄心,一路北上逼京自是早早做了准备,虽大军止步保定城,但必然派出大量奸细暗探随难民北上,若见常宇露相,保不齐会出手刺杀。
常宇毅然前往,千军万马中都杀的几进几出,又何惧奸细暗探的刺杀,便去了难民群里闻讯,陈王廷等亲侍不敢大意,紧握刀鞘随侍左右。
河畔边挤满了歇脚的难民,有的在破冰取水,有的甚至就地弄了个地锅生活做饭,也不过是清水煮了几颗米,却引得很多人纷纷围观,垂涎欲滴。
得知是官兵,又见军纪严明,无袭扰之举,难民们对常宇也并不是太害怕,对他的问话有问必答,甚至还围着他问三问四。
河边枯树下一个小儿扶尸痛哭,旁人视若无睹,正眼都不瞧一下,毕竟这年头,死个人太平常不过,早已麻木。
常宇近前,发现那小儿不过五六岁,竟是一道童,躺在他身边的却是一须发皆白的老道人,年约七十左右,身形削瘦,衣衫血迹斑斑,伤在肋下。
“你叫什么名字”常宇蹲下去问道。
小儿抬头,满眼泪水,一脸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