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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县王家是方圆数百里的大户,也是最大的粮商,有五六个大型粮仓,灾荒之年,就连官仓都经常到那调度粮食应急。
王家家主王满仓和往常一样坐在大厅中,眉眼堆笑的逗着刚买的八哥,听他学舌,说着各种讨喜的吉利话,下人们见主子心情愉悦,也都跟着高兴,,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十分麻利的打扫着厅堂。期望能够入得老爷眼,获得几个铜钱的奖赏,或者是换一个清闲的营生。
但是这一切祥和,都被一封十分突兀的拜帖打乱。
“丙申年秀才司徒刑拜见!”
李家也是知北县的大户,以商队为营生,走南闯北的贩卖,据说和北郡的大人物有着姻亲,就连县尊也得给几分颜面。
但是今日李家老太爷的脸色就没有开朗过,坐在大厅中央,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眼神幽幽的看着一封拜帖。
城西的胡家是一个暴发户,因为根基浅薄,不知礼仪,一直被知北县大户人家所诟病。但是胡家却出了一位巡检胡庭玉。常言道,县官不如现管。胡庭玉在知北县的权柄很大,很少有人敢得罪,胡家的地位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但是今日的胡家家主脸上却挂满了愤怒之色,眼睛深处更有隐藏着一丝不易被发现的恐惧。
他仔细琢磨半晌之后,这才站起身,将桌面上的拜帖揣在袖子中,在家丁的陪同下去了巡检司衙门。
。。。
第109章 知北()
“闹匪了,闹匪了。”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的刺耳,几只土狗被瞬间惊醒,不停的对着城东方向狂吠。受这几只土狗的影响,整个城池里的家狗接二连三的发出狂吠之声。
夜色似亮非亮,还有几分黑暗,靠近城东,正在睡梦中的人被陡然惊醒,一盏盏昏黄的油灯驱散黑暗,寂静中慢慢有了人声,仿佛是一副油墨画,瞬间活了过来。
听闻城里正在闹匪,大多数人下意识的躲在被窝中瑟瑟发抖,或者是用门栓等结实之物顶住门户,生恐遭受池鱼之殃。
为什么这么讲呢?
因为匪徒进城的目的就是为了钱财粮草,所以多会对城中大户,或者是富裕人家下手,而平民百姓则很少会遭到洗劫。
所以只要关好门户,别发出太大的声音,一般是不会受到伤害的。
更有人跪倒在自己神案面前,不停的磕头祈祷,希望神明能够护佑。如果在现世,对这种临时抱佛脚的人,大家定然是嗤之以鼻。
但是在神道显圣的大大乾,这种事情却是再正常不过。
信徒为神灵提供信仰和虔诚,而神灵则有护佑信徒不被侵扰的义务。一丝丝肉眼可见的神光从神像上飞起,落在信徒的门户之上,化作一个歪歪曲曲诡异的符号。
信徒看着门户获得神灵加持,心中顿时长出了一口气,恭敬的谢过神恩,这才重新上榻睡觉。
这样自扫门前雪,休管别人瓦上霜想法的人不少。
但是也有例外,几个体型彪悍,全身肌肉隆起,好似小豹子一般的男人,顾不得被窝外的寒气湿重,穿上裤子,光着膀子提着哨棒,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出去。
其他人虽然反应慢上一些,但是不大一会,街上竟然有几十个壮丁,配合着城头的士卒,街上的巡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整个知北县都被从睡梦中惊醒,身体强壮的男丁顾不得检查衣冠,衣服搭肩,手持棍棒之物就走上街头,妇孺等老弱则被反复叮嘱,让他们关好门户,藏在隐蔽安全之处。但是还有很多人架不住好奇,通过自己家的窗户缝隙,偷偷的打量外面的一举一动。
“闹匪了,哪里闹匪了。”
几十个手持棍棒的壮汉聚在一起,互相有了依靠,胆气瞬间壮了不少,抓住大声呼喊的人,有些焦急的问道。
“这里可是县城,有兵卒护卫,怎么可能闹匪。你如果胡说,不要怪我把你扭送到官府。”
“就是,如果胆敢胡说,你肯定要挨上一顿板子。”
“大乾盛世,哪里有什么匪徒。我看你定然是在造谣。”
也不怪众人紧张,匪徒是重罪,大乾对此更是深恶痛绝。
在历代刑法基础上,加重量刑。有“轻秦律之所轻,重秦律之所重”的特点,对强盗罪的量刑重于秦律。对没抢到钱的,《大乾律》也要处流刑;对抢到钱的,《大乾律》规定一律处以斩刑。
也许有的人会说,这不合理。强盗固然可恨,但是大乾法律判决实在太重,是严刑峻法,是不可取的。
事实上不仅是大乾,就是古代,对强盗也是重判重罚。
古代,抢劫罪叫“强盗罪”,被公认为最严重的一种侵犯财产罪,历朝历代都是严打的。
当时虽无“强盗罪”的罪名,但处罚却是免不了的,《秦简·法律答问》载:“群盗赦为庶人,将盗囚刑罪以上,亡,以故罪论,斩左趾为城旦。”斩左脚、在脸上刺字涂墨并服筑城苦役等是秦朝处罚强盗犯的方法。
唐朝:抢谁都同罪未得手也坐牢
在以往的法律中,奴婢是视同财产,而不被作为人来看待的。在唐代,强盗犯即使是抢了被视为财产的奴仆,奴仆一样有了良人的“身份”,在对强盗犯的量刑上,是与抢劫杀、伤良人同等的。
中唐以后,量刑有所加重,不再以抢到财物的多寡来作为量刑的标准,只要犯了强盗罪,处罚就将很严重,不少被处以死刑。
在《唐律》的基础上,宋朝还另颁布了一系列严惩强盗罪的特别刑事法规,如《窝藏重法》、《重法》、《盗贼重法》等。宋朝不仅对强盗犯处以重刑,对包庇强盗者,处罚也不轻,重者可能被处斩,家中其他成员也会受到相应的处罚,比如被发配到偏远地区等。犯强盗罪者,受到的处罚就更重了,本人处斩,没收家产,妻子儿女均被送千里或五百里外州军编管。到宋哲宗时,宋朝的大半地区都成为了重法地。元代时,对犯强盗罪者处罚不轻,曾有这样的规定:除非对强盗,不得施以酷刑。由此可以看出,强盗罪依然是最为严重的,处罚当然不会低。
可以说,强盗是官府和老百姓最深恶痛绝的。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城门附近的士兵自然不会听不到,五人成伍,十人成队,不论是正在巡逻的,还是在城门处站岗的,都被瞬间紧急集合起来,在什长,伍长等低阶军官的带领下,有序的封锁住城门,占据城头,暗堡有利的地形。
更派人快马加鞭,将这里的情况如实的报告给巡检司衙门各位大人,请他们予以定夺。
“真是闹匪了,你们可不能把我送到官府,城东司徒家被土匪袭击,死尸堆满了牛车。”
那汉子听人说要把他送到衙门,眼睛里流露出惊惧的神色,急忙大声分辨道。
“什么!”
“城东司徒家,可是写出鸣州诗《陋室铭》的司徒老爷家?”
众人面色瞬间大变,眼睛发呆,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可如何是好,那可是我们知北县百年出不了一个天才。”
“悲乎,真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老天,痛杀我等!”
几个上过几天族学,能够识文断字,平常以文人自居的乡民听闻司徒府遭匪,瞬间面色发白,表情悲戚,捶胸痛哭道。
其他的人虽然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但是脸上也都有悲色。
毕竟司徒刑弱冠之年就写出鸣州诗,是知北县的骄傲。
“正是那位,我也是刚从那边回来,血流一地,到处都是尸首,吓得我都尿了裤子,现在还是湿的。”
生恐大家不相信他,只能自曝其短,想到自己当时看的场景,面色恐惧的说道。
众人下意识的看了他的裤裆一眼,看着阴湿的痕迹,瞬间面色变得古怪的后退一步。
那汉子见众人厌恶古怪的表情,脸上不由的发红,流露出羞赧的神色。
第110章 该杀()
巡检胡庭玉得到士卒禀报后,顾不得穿着甲胄,提着长枪就带着十多个厢兵浩浩荡荡的向东城门杀去
“真是该死。大乾鼎盛,法度森严,在知北县这等民风淳朴之地,竟然还敢有人通盗,真是不知死活。”
想到这里,胡庭玉眼睛异常冰冷,全身都被一种煞气笼罩,仿佛是一把即将饱饮人血的妖刀。
真是不知道死活!
当今可不是乱世,反王并起的年代早就过去。
大乾已经立国三百载,国力鼎盛,百姓思定,气运如同油烹一般。
在这种环境下,任何蛟龙都没有出头之日,最后都会被乾帝盘以怀柔之策,慢慢的磨掉自身气运,失去逐鹿天下的资格。
历代以来,真龙起于草莽。
大乾太祖就是草莽出身。
太祖登基后,担心草莽之中再孕育蛟龙,破开金锁,走脱蛟龙。
故而太祖对草莽打压力度远超历代。
不仅大范围的剿匪,凡有从匪者,如数诛杀,更罪及三族,子女不是被流放就是在监禁。
人头京观,随处可见,杀得天下竟然无有敢从匪者。
太祖临御龙归天之前,尚担心草莽死灰复燃,影响后世子孙的万年基业。更亲自数次下旨,更修改《大乾律》,将从匪定为重罪,各级官员但有隐匿不报者,株连。
因为太祖出身的缘故,大乾各级官员对盗匪的打击最为严厉,只要确定从匪,不仅自身要被枭首示众,就连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大乾固然有匪徒,但是却无大匪。
“巡检大人到!”
身穿猩红色斗篷的胡庭玉,整个脸颊都藏在毡帽之下,但是全身上下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阴翳。
这种阴翳仿佛会传染一般,所有的士卒都全身紧绷,身体挺直,好似标枪一般刺向空中。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巡检大人暴怒即将杀人的前兆。
“闹匪,匪徒在哪里?”
“我看是有的人太平日子过久了,不想活了。”
巡检胡庭玉眼睛猩红,声音冷冽,靠近他的几个人瞬间有一种全身血液被冰冻的感觉。
离他稍远的,则感觉全身被鸡毛拂过,陡然起了一层疙瘩。
“大人,大人,匪徒攻击了城东司徒府,死尸躺了一地。”
“城东司徒府!”
巡检胡庭玉的瞳孔陡然一缩,身上杀意瞬间比刚才浓郁了数倍。咬着牙齿,挤出足以让春水结冰的声音。
“好,很好,不仅从匪,而且还攻击有功名在身的秀才。真是好大的胆子。”
“就是不知道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本大人的刀硬。”
“闹匪了,匪徒在哪里?”
一身儒服的傅举人手持长剑,在几个儒生的陪同下来到城门口,正好和胡庭玉等人撞个正着。
眼睛私下打量一圈,没有发现匪徒的身影,这才有些好奇的问道。
巡检胡庭玉对于傅举人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儒生除了有文胆,能够用唇枪舌战,诗词杀人之外,大多有武艺傍身。
儒家讲忠君爱国。
按照大乾律,儒生举人享受朝廷的禀生待遇,但是也有守土安民职责。
知北县被匪徒所袭击,于情于理,傅举人等人都得过来。
“老大人,并非县城受到匪兵劫,而是城东的司徒府遭了匪。”
巡检胡庭玉急忙回道。
“城东,司徒府!”
傅举人的眼睛陡然一滞,然后瞬间像是打开的万花筒,震惊,担忧,难以置信,愤怒,杀意等诸多情绪相互交杂。
本来对匪徒袭城傅举人并不放在心上。他官职虽然不高,但是却是清流,和朝中诸公私交深厚。
自然知道朝廷对匪徒的态度,更知道在朝廷累年镇压打击之下,草莽的力量已经衰弱到极致。大乾境内根本就没有大的匪首,就算偶尔有几个占山为王的荤人,但也大多是活不下去的百姓。
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勇气去攻击县城,而且就算真有人不知死活。
那么厢兵和府兵瞬间就会将他们镇压。
所以,带儒家弟子前来支援,更多是一种姿态,也是一种流于形式的工作。
但是,当他听说被攻击的不是县城,而是位于城东的司徒府的时候,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了。
“老大人,司徒先生可是我们知北县百年难出的俊杰。天妒英才啊,天妒英才啊!”
那几个以读书人自居的乡民,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做出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声音悲戚的大声狂呼。
傅举人看着这几个言行举止中透露着粗鄙,动作表情矫揉造作的乡人,眉头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