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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不为斜躺在竹轿之上,本有心和吴起搭话,卖弄几分才学。
但是吴起自从医家之事后,情绪竟然有几分低落,也不想在搭理胡不为。面色冷峻的端坐在竹轿之上,一脸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让胡不为心中不由暗暗的腹诽,真是神都来的大人物,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堪称一绝。
但是想及吴起的背景和能量,他瞬间将所有的不满统统抛掉。一脸谄媚,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真是奴才!”
胡庭玉眼睛中流露出一丝不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骂道。
“真是丢知北县人的脸面。”
夜深露重,吴起咳嗽的越发厉害,在吴起的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中,几顶软轿在众多士卒的护卫中慢慢的下山。
“咦。这水不对!”
胡庭玉在前方带队,在路径一条由山中小溪汇聚而成河流的时候,他的脸色不由微微的一变。有些惊讶的说道。
“哪里不对,怎么了?”
胡不为被惊醒,下意识的收缩自己的身体,有些惊恐的问道。
“县尊,这条河流是山中小溪水汇聚而成,来时溪水深可过膝,可是现在,水面紧紧能够盖住脚踝。”
胡庭玉从软轿上翻身跳下,趴在河边仔细的观察了一会,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定然是上游截留。”
胡不为打了一个哈欠,斜了胡庭玉一眼,有些不悦的说道。
“上游数百里都是山脉,根本没有人烟。怎么可能有筑坝蓄水!”
胡庭玉没有任何犹豫的否定道。
“也许是野兽,也许是妖兽也说不定。”
胡不为感觉被胡庭玉落了面子,有些无赖的说道。
司徒刑被两人的吵闹声惊醒,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就睁开眼睛,而是仔细的倾听了一会,将事情的缘由搞清楚以后。
司徒刑也从软轿上跳下,身体趴伏在河流岸边仔细观察。
他发现,小河水位暴跌,不仅是胡庭玉感觉困惑,就连河流中的很多生物,也很困惑。鱼类,虾类因为河水突然暴跌,被留在河床之上。
幸亏是夜晚,空气也是潮湿,这些鱼虾之类才没有因为缺水而死。
“这水位是突然下降的。”
“否则河床上不会有如此多的鱼虾。”
“定然不是上游拦截,如果是拦截的话,水流会缓缓的减少。”
司徒刑抓了把潮湿的河泥,感受着其中的水分饱和度,理智的分析之后,一脸冷静的说道。
“那你说,这些水究竟是去了哪里?”
胡不为被胡庭玉和司徒刑联手顶撞,脸上有些挂不住,目光如刀死死盯着司徒刑大声质问道。
司徒刑眼神幽幽,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个河流水位下降的有些匪夷所思,一时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山有山神,地有地神,河有河神,只要我们请出河神,一问便知。”
傅举人担心司徒刑吃亏,笑着出来圆场道。
“前面有人,注意警戒!”
斜躺在软轿上的胡庭玉突然面色微变,声音有些预警道。
“诺!”
“喏!”
“诺!”
士卒顿时面色大变,紧张的抓着刀兵,更有甚者已经把长刀出鞘,一脸的杀意。
深夜在荒山野岭出没的,不是妖邪就是歹人。也不怪他们如此紧张。
“前面是什么人?”
胡庭玉从软轿上跳下,龙行虎步的向前,非常有威势的大声喝问道。
“速速回话,否则刀兵无情,休要埋怨。”
“大人,大人,小的们是附近的乡民,都是良民,不是匪徒。”
对面的人看到铠甲鲜明,煞气腾腾,人数众多的甲士,顿时有些惊慌,急忙大声喊道。更有的人跪倒在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恐给自己招惹来杀身之祸。
“深更半夜,你等不在家休息,准备明日的劳作,来这深山老林做甚?”
胡庭玉看这些人身着朴素,而且手里所持不过是棍棒,木叉,铁锹等农作之物,心中警觉之心不由的大减。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大人,不是小的们多事,而是在河流突然断流,事情来的蹊跷,故而才到山中查看。”
为首的乡民壮着胆子,有些苦涩的说道。
“是啊,大人!”
“我等都是老实巴交的乡民,靠着几亩薄田度日,这河水断流,让我等如何生活?”
“这事情来的诡异,定然有妖邪做祟。”
乡人们想到断流的清水河,心中苦闷,不由自主的上前七嘴八舌的诉苦。
“大人,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看着面上挂着悲苦,情绪有些激动的乡民,胡庭玉不由的一愣神。如果是匪徒或者是妖邪,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抽出长刀。
但是对这些悲苦的百姓,他却一时没有办法。
好在,软轿上的并非他一人。
“县尊大人正在此地,知北县的子民,你们可以去胡大人处诉说,想来他定然能帮尔等解决。”
胡庭玉眼睛一转,祸水东引,有些狡猾的说道。
“县尊大人在此地,实在是太好了。我等小民有救了!”
乡民不知道胡庭玉的想法,听闻县尊大人自此,心中顿时大喜,有些兴奋的喊道。
“县尊大人一定要为小民做主,河流干枯,没有水灌溉,今年的粮食必定会颗粒无收。”
“是县尊大人,求你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
“县尊大人,我等有状子要告!”
乡民一个接着一个的跪倒在地,乌压压的一片。
胡不为面色有些难看,下意识的用眼角余光偷看吴起,在他心中,吴起可是神都来的大人物,这样的场面被他看到,定然会有损自己的形象。
吴起看着跪倒在地,面有愁苦之色的百姓,这也不假寐,眼神炯炯的看着。
司徒刑和傅举人等也从软轿上下来,面色凝重的看着河流。
真是祸事!
乡人以种田为业,现在突然河流干枯,没有水灌溉良田,现在不知是只有一条河流断流,还是全部的河流都出了问题,如果是后者知北县要出大事了。
司徒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傅举人,傅举人也正在看他,两人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震惊和担忧。
第一百四十四章 难民()
听着乡人的哭诉,胡不为的眼睛微不可查的跳动了一下,脸色也顿时变得煞白难看起来。
他固然任人唯亲,被人被在后背指指点点,也有人在背后说他昏庸无能,只知道溜须拍马,大搞裙带关系。
但是胡不为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否则也不会脱颖而出,成为两榜进士。
农民没有水来灌溉庄稼,就意味着会粮食减产或者是绝产。
知北县又地地处边陲,本就贫苦,很多乡民家里都没有余量。这种情况之下,民心注定不稳。如果再有别有用心的挑唆,真有可能引发民变。
到时候,别说自己的前程,恐怕就是颈上人头都未必能够保得住。
“是上游有人筑坝拦水,还是有妖兽作乱?好好的河流怎么可能说枯竭就枯竭?”
胡不为咽了一口唾液,润了下嗓子,这才用干涩沙哑的声音问道。
“我等刚才已经入山查看过,没有人筑坝拦水,更没有妖兽出没的痕迹。而且不仅是这条河流,就连附近的几个蓄水之地也都变得干涸。”
乡人看了一眼胡不为,满脸苦涩的说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所有的水都陡然消失!”
胡不为面色僵硬,仿佛有些神不守舍,大约过了半刻钟,胡不为才如梦方醒,有些焦急的追问道:
“其他地方呢?其他地方的河流有没有干涸?其他地方的蓄水之地有没有干涸?”
“这个小人不知,但是想来。。。。”
那乡人被胡不为吓住,嘴唇发抖,有些喏喏的说道。
“大人,你可要救救我们啊!”
“没有水,我们的庄稼就会被烈日暴晒,颗粒无收。到时候别说没有粮食交给朝廷赋税,恐怕就连吃饭都会成大问题。”
“真是一个荒年!”
百姓不关心外面的河流是不是干涸了。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地里的粮食,以及明日的口粮。
胡不为被众人吵得脑仁发疼,但是他知道,这些麻烦只是刚刚开始。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现在一定要以稳定为主,否则一个处理不好,就不仅仅是罢官免职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胡不为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晕倒过去,永远不要醒过来,这样他就不用面对这些棘手的问题了。
司徒刑看着面色愁苦的百姓,还有左右为难的胡不为,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现在只能寄望断流只是一时。
队伍在继续前行,不过每一个人的心都是沉甸甸的。
农是社会的最底层,但却是整个国家的基石。
国无农不稳,家无商不富。
这两句话就说明了农的重要性,土地的重要性。
如果因为河水断流,而导致粮食歉收或者是颗粒无收,那么知北县必定会动荡。
不知道会出多少乱子。
“要出大事了。”
胡不为看着慢慢离开的民众,还有因为干涸,裸露出黑色河床的河流,最后才幽幽的叹息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
知北县真要出大事了!
等民众散开之后,胡不为再次登上软轿,不过这次他再无刚才的轻松,而是一脸的凝聚。
手指下意识的敲打着竹轿,试图整理出一个思绪。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大麻烦还在后面。
知北县城门。
知北县位于大乾边陲,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故而城墙建设的格外高大,士卒站在高大数十丈的城墙之上,极目远眺,能够看出数十里。
这也是为了提前预警,防止被贼兵偷袭。
虽然是夜晚,但是知北县的守军还是不敢大意,因为城中精锐大多被胡庭玉带走,只留下几队士兵。
城内最是空虚。
因为担心被人偷城,所以知北县四门大关,更落了千斤闸,任何人宵禁期间不得出入。
就是如此,每一个士卒也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站在城楼之上,举着火把,极目远眺,生恐有遗漏之处。
鲍狗子是一名伍长,不过大家都习惯性的叫他兵头。
因为伍长虽然是大乾最基础,底层的军官,但是权限很小,而且所享受的待遇也仅仅比普通士卒高上一点。
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称呼伍长为兵头。
鲍狗子就是这么一个兵头,如果他能得到上官赏识,在熬个一两年,就能再提升一步,由伍长变成队长。
不论是待遇还是权利都会大大提升。
到时候在托人讨上一房媳妇,生上几个娃娃。人生也就圆满了。
想到这里,鲍狗子不由的傻傻一笑。
“头,不好了!”
“前面好像有动静!”
旁边一个正在观察的士卒突然压低声音,小声示警道。
“有动静?”
沉浸在美梦中的鲍狗子瞬间被惊醒,借助地上火把的亮度远眺,只见黑暗中隐隐有人头攒动,虽然不知道具体数目,但是少说也得有几百人。
鲍狗子的心陡然一沉,给旁边的人隐晦的打了几个手势,让人给巡逻的队长,还有其他小队报告,他自己则是趴在城头上,一脸凝重的看着。
“他爹,我们真的去县城?”
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坐在牛车之上,她的怀里有两个孩子正在打着盹,脑袋一点一点的。
“不去县城我们能怎么办?大石头神陨落了,我们不能在深山生活了。”
“否则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沦为妖物野兽的腹中之物。”
体格粗壮,好似铁塔一般的石坚强走在牛车前面,手里拽着缰绳,无奈的叹息一声。
“就算咱们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着想。”
“山中的妖物鬼魅是很凶残的,以前是因为有大石头神,我们才没有遭受骚扰。”
“现在大石头神已经陨落,我们只能寻求官府的庇护。”
妇人知道男人说的有道理,闭上嘴巴,用手轻轻的拍打正在熟睡的孩子。
“其他村子的神灵也陨落了么?”
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妇人有些感慨的说道。
“我刚才听老爹说,大杨树村的大杨树神,李家村的山君,还有王家凹长蛇神都已经陨落了,他们还咱们一样都是逃难的。”
老爹认为路上人多也能多个照应,免得被野兽和鬼物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