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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清楚这点,他有些着急,怕宁静芸不懂事,招惹了谭慎衍。
宁静芸双手搭在膝盖上,药效过后,膝盖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大夫说不知往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她的腿如果废了,怕是黄氏也不会理会自己了,谁愿意要一个有残疾的女儿呢?
后宅大院,重男轻女已是常事,更别说有腿疾的女儿了,她咬着牙,如点漆的眸子划过丝恨意,谭慎衍嗤笑声,在茶几边的椅子坐定,语调平平道,“你心里想什么我管不着,但你若起了别的心思,我不介意帮你毁了这桩亲事。”
苟志性子耿直憨厚,宁静芸贪慕虚荣,逢高踩低,她既然舍得眼下的亲事,他乐于出手。
宁静芸一怔,冷冷一笑,“你急着断我的后路,是在怕什么吗?”
谭慎衍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擦去上边凝固的血渍,他能怕什么,宁樱在他身边跑不了,他不想宁樱为了黄氏难受,宁樱心里多在意黄氏,在得知黄氏的想法后就有多难受,哪怕,黄氏可能没有坚定换亲的心思,但在宁静芸的亲事上一定有其他的心思。
他在福盛跟前笃定黄氏没有换亲的想法是顾及宁樱的感受,无风不起浪,黄氏一定在宁静芸跟前暗示过什么,依着宁静芸攀龙附凤的心思,多半是她挑起的。
“不急着回答,是被我猜中了,你知道你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样子吗?蛇蝎心肠,见死不救,危难时扔下我一个人逃生,老侯爷要的能撑起青岩侯府后宅的主母,她做得到吗?”宁静芸捏着手,膝盖的疼痛蔓延至全身,她恨不能遭罪的是宁樱,而她活得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偏偏,宁成昭先带着宁樱走了,明明,该从二楼跳下去的是宁樱而不是她。
吴妈妈在边上听宁静芸竟是想坏了宁樱的亲事,急于为宁樱说话道,“五小姐错怪六小姐了,六小姐没有放下您不管,吴琅冲进来就是六小姐吩咐的。”
“闭嘴。。。。。。”不知是因为疼痛难忍还是其他,宁静芸的嘴角挂着狰狞的笑,“你是我娘派来伺候我的妈妈,不也是抛下我一个人先跳下去了?你不想服侍我,何必假惺惺跟来,之后和你的六小姐一道回京吧。”
吴妈妈面色一僵,眼角堆积了细密的皱纹,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几句,那时候楼梯口的蜡烛熄灭了,宁静芸舍不得放钱财和首饰的盒子,她是想拉着宁静芸一起跳给宁静芸当肉垫子,没成想她的手伸至半空,自己身子一歪先掉了下去。
然而,知道她自己说什么宁静芸都不会相信了,她眼眶一红,慢慢的低下了头,宁静芸真落下腿疾,她如何有脸回京向黄氏交代,黄氏把宁静芸交到她手上的时候极为放心,没想到,他却辜负了黄氏的托付。
屋内一阵寂静,吴妈妈的呜咽声便显得有些大了,谭慎衍敛着眼睑,盯着手里的玉佩,玉佩上的鲜血被他擦干净了,细看才知留下了一小块泪痕,玉是天然璞玉,请京城最有名的玉匠打磨的,如今有了瑕疵,谭慎衍敛神道,“我的话说得很明白了,你不想嫁给苟志那就不要嫁,不是三夫人和樱娘欠了你,你去了庄子,三夫人手里有银子,樱娘不会生了病没人照顾,还要去当铺当了首饰才有钱请大夫,樱娘不记事,她身边服侍的人都记得明明白白,准确来说,是你欠了三夫人和樱娘,你要作死,我帮你。”
丢下这句,谭慎衍站起身,接过福盛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渍,警告道,“被我发现你敢利用身边的人,你的下场,不只是断两条腿,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程云润,你不陌生吧,他该没瞒着你一些事儿,你想试试那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日子的话,我成全你。”
他的语气甚是轻描淡写,却让宁静芸像被什么定住似的,动弹不得,微红的嘴唇又转为青色,白皙的脸颊依稀能看到跳动的青筋。
话完,他若有似无的瞅了眼脸色忽红忽白的卓娇,凉唇微启道,“你也一样。”
卓娇身子一颤,被谭慎衍深不见底的眸子扫过来,双腿不自主的发软。
直到谭慎衍走了,屋内,许久皆没有人说话,若有所思的低着头,面容黯淡无光。
福盛跟在谭慎衍身后,见谭慎衍望着远处的山峦,神色淡漠,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卓小姐怎么处置?”
“送回京城,卓家养女无方,留在卓府祸害自己人吧。”
福盛点头,待谭慎衍走了,他才抬头,顺着方才谭慎衍的目光看去,山峦之上,隐隐有灰白的光乍现,天快亮了。
不知昆州又是何光景。
宁樱醒来已经是落日时分了,脚下的不时有余震,她看了眼靠床而坐的谭慎衍,他低头望着手里的公文,修长的睫毛如扇子似的铺盖,掩了眼底的煞气,侧颜温润如玉,如清隽的书生,她手伸出被子,惊觉袖子颜色不对,该是换过的了。
她一动,坐在小凳子上的谭慎衍就转过了头,温和的笑着,“你醒了,傍晚了,我让金桂弄点吃的来。”
说完,随手将手里公文扔在地上,伸出手扶着她起身,宁樱摇摇头,抬腿想自己翻身坐起来,才感觉到脚上传来蚀骨的疼,她皱了皱眉,便没拒绝谭慎衍伸出的手。
谭慎衍双手撑着她腋窝,微微一抬就把人抬着坐了起来,柔声道,“你腿受了伤,近日不能下地走动了,否则会伤着骨头。”
薛墨给的瓶瓶罐罐多,他早上给宁樱涂抹过药膏,大夫的医术他信不过,只能暂时将就着,等薛墨来就好了。
宁樱昨晚看过两眼,有些惨不忍睹,此时担忧起来,留下后遗症怎么办,“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不会。”谭慎衍往她身后靠了个软枕,朝外吩咐传膳,和宁樱说道,“你听我的话好好养着不会出岔子。”
宁樱听他语气笃定,心安不少,乌黑的眼珠一转,打量起账内的情形,离床五六步远的地方有一张书桌,上边堆积着各式各样信件,书桌边的椅子上垫着方形的团子,团子被人坐变形了,想来是谭慎衍常坐的缘故,“昆州的情形怎么样了?”
昆州房屋破旧,这次地震,城内绝大多数的房屋都倒塌了,苟志吩咐昆州城只许进不许出,是不想难民四处乱窜,引起恐慌吧。
谭慎衍捡起地上的公文,说道,“刘副将去了钦州,钦州富裕,地震对钦州没什么影响,钦州的粮食足够帮昆州百姓度过难关等朝廷赈灾的粮食下来,房屋重建有工部的人谋划,你别担心。”
苟志当机决断,不把百姓放出城是对的,否则,难免在各地引起恐慌,被当成劫匪小偷抓了不说,若被有心人利用揭竿起义,对朝廷来说就糟糕了。
“那就好,五姐姐的腿如何了?”宁樱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宁成昭能折身回去救人已经仁至义尽了,慢一步,他自己就被埋在下边了,能救出一个是一个,好在有惊无险,宁静芸被吴琅扛了出来。
说到宁静芸,谭慎衍脸上的表情淡了,“没什么大碍,伤着腿了,修养一段时日即可,你别操心,凡事有大夫在呢。”
宁樱担心宁静芸是怕黄氏听了心里难受,宁静芸在昆州出了事儿,黄氏对她的愧疚就更深了,她垂下眼皮叹了口气,复又抬眉道,“卓家表姐呢?”
谭慎衍心突突一跳,以为她翻旧账,态度软了两分,解释道,“我和她没什么,你听到的那回是她让福盛通知我去的,说是有李知府和京官勾结的证据,支支吾吾不肯说清楚,我以为她想和我谈条件,这才和她约好十日后见面。”
宁樱哼了声,不受他蒙蔽,卓娇在见谭慎衍之前还见了一个人,说不准是那人给卓娇透露的信息,只是,谭慎衍独断专行,手段狠厉,会给卓娇谈条件的机会?她转过手心,望着上边猩红的伤口,不说话。
谭慎衍心里打鼓,如实道,“我实则想看看她到底玩什么把戏,她手里的那两个丫鬟的确有些本事,勾得李知府魂儿都没了,没想到,丫鬟还有这种用处,是我小瞧她了。”
谭慎衍的确抱着这种心态和卓娇打交道的,卓娇不远千里来钦州就为了让自己的丫鬟讨好李知府?宁樱不来,他或许都不知卓娇来钦州的目的是为了他,他何德何能,竟入了卓娇的眼了。
宁樱又哼了两声,仍然没有说话,这时候,金桂提着食盒在外边禀告,谭慎衍快速道,“你不相信我,也该信得过你自己,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看过了你的模样,卓娇真的难以入眼。”
“你别糊弄我了,难以入眼你不也和她躲巷子里说了许久的话吗?”宁樱问卓娇的下落倒不是和谭慎衍闹别扭的,她有自己的事情要说,“卓家表姐呢?”
“回京了,她留下做什么?”若宁樱再被卓娇气出个好歹,他怕两人的亲事是真没了,天不亮就把卓娇送走了,哪敢留下惹宁樱不痛快?
宁樱讶然,正欲细问,外边又传来金桂的声音,“六小姐,膳食准备好了。”
宁樱收回思绪,顿道,“进来吧。”
她询问卓娇是想当面质问她,很多人看不起她是庄子上长大的,而卓娇长在京城,从小琴棋诗画,诗书礼仪,面面俱到,表姐妹共侍一夫是什么情形,卓娇不知道吗?凭什么认定退缩的一定是她?
金桂看宁樱精神不错,放下食盒,把昨晚宁樱吃面条用的四方桌架在床上,谭慎衍让开位子,坐在对面的书桌前,看金桂拿出食盒里的饭菜,宁樱手受伤,金桂想得周到,问厨房要了勺子,倒没他什么事儿了。
闻着菜香,宁樱才觉得饿了,埋头专心致志的吃起来,金桂站在边上,静静守着她,夜里大家吓坏了,睡着了好似身下的床板在晃动,惊醒了好几回。
谭慎衍也有点饿了,不好意思和宁樱抢食,低头查看今早送来的信件,宁伯瑾有几分闲名,太后的寿宴上吩咐礼乐准备之福禄寿舞,甚得太后欢喜,皇上对其称赞有加,赏赐了一对如意玉佩,加封了黄氏的诰命夫人,靠一对玉佩,宁伯瑾算是彻底在礼部站稳脚跟了。
宁伯瑾为人不够圆滑,礼部是清闲的官,宁伯瑾能闯出一番名堂是他自己的能耐,谭慎衍犹豫了下,没有告诉宁樱宁伯瑾在皇上太后跟前光耀门楣了回的事儿。
越往上,面临的敌人越多,宁伯瑾在皇上跟前漏了脸,怕是会成为几位皇子拉拢的对象,鸟择良木而栖,宁伯瑾自己没多大的感觉,宁国忠可是个聪明的。
宁樱扭头,看谭慎衍若有所思,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放下勺子,叮嘱金桂道,“你去外边守着,我和谭侍郎说说话。”
谭慎衍闻声抬头,阖上手里的信件,“什么事儿?”
宁樱招手,谭慎衍顺着她的意思走过去,在床沿坐下。
宁樱看着金桂走出去了,才压低声音道,“出门前,我大嫂有件事托我问你,刘府在晋州的金矿遇着麻烦了,而我祖父,替刘老爷出了个算不上好的主意,我大嫂不知怎么办。”
谭慎衍顿时就明白了,宁国忠早年做的事情败露,急需要用钱周转,上辈子,宁国忠就是搭上刘府才保住了宁府,这辈子,怕是不能了。
宁樱握着勺子,舀了一勺土豆泥,昆州盛产土豆,许多百姓都以土豆为粮,各种口味的土豆在昆州城的街道叫卖着,馆子里还有土豆泥,地三鲜卖,都是土豆为主。
见谭慎衍凑上前,张着嘴,让自己喂他,宁樱倪了谭慎衍一眼,不情愿的把勺子递过去,没办法,谁叫她有事相求呢。
谭慎衍含住勺子,上唇刮过勺子,干干净净,不留一丝土豆泥的痕迹,想到自己方才也如他那般吃东西的,不自在的竖着勺子挥了挥,谭慎衍吃了她的口水,又换她吃他的了吗?
张嘴想让外边的金桂重新拿把勺子来,却听谭慎衍道,“你大嫂该和你细说发生了何事吧?”
回想刘菲菲的话,宁樱点了点头,小声道,“刘家提炼金矿的人出了事儿,提炼出来的金子不似往年纯净,刘老爷打算把往年积攒的金子送往宫里,祖父让刘家以次充好,省下往年的金子,条件是给刘家推荐一念书的人家拜刘老爷为干爹。”
起初,宁国忠只是说推荐读书的族姓人家,后又加了条,拜刘老爷为干爹,巩固双方的情分。
谭慎衍心下冷笑,刘家世世代代的皇商,无利不图,奈何商人地位低下,刘家子嗣单薄,若不是攀上宁府,还得像无头苍蝇似的往各部大人府里塞钱。
刘府秉承的是鸡蛋不可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每年拿出去的银子多,真出了事儿,帮忙的人怕是没有的,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