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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背后射来一道狠厉的目光,宁樱回眸,柳氏脸上的阴翳来不及收敛,被宁樱看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柳氏面色悻悻,宁樱却浑然不觉,嘴角扯出阁出水芙蓉的笑,清脆道,“大伯母是担心七妹妹吗?别着急,祖母做什么都是为了七妹妹好,挑拨离间不是君子所为,七妹妹从小读圣贤书长大,这些道理该清楚才是。”
柳氏又气又恼,宁静芳被罚这事一致说的是打翻茶杯,不想被宁樱一句话拆穿,柳氏垂下眼,不得不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宁国忠诸事由着宁樱,她如何越得过宁国忠训斥宁樱,嘴角勉强一笑,道,“小六说的是,我平日太纵着你七妹妹,才让她犯下这种错,往后你多劝劝她才是。”
她早劝宁静芳要和宁樱处好关系,宁静芳素来骄纵,由不得人说她,这会栽了跟头也好,至少往后能收敛些,吃一堑长一智,于宁静芳来说,算不得坏事。
宁樱笑了笑,浅笑嫣然,落在柳氏眼中尽是幸灾乐祸,她气闷,匆匆忙转过岔口朝大房院子走,继续待下去,她怕忍不住与宁樱闹。
宁樱不知晓自己得罪柳氏,她不喜欢宁静芳,甚至说得上是讨厌,挑拨离间,贪慕虚荣,陷害姐妹,宁静芳捧高踩低,娴熟得很,没少搬弄是非,这回得个教训也好。
穿过弄堂,宁樱无意间看到一抹浅黄色身影缓缓而来,她步伐微顿,专注的望着来人,这时候的翠翠才十几岁,妆容清淡,一身得体的黄色袄子,容貌青涩,行走于回廊间,毫不起眼,这么不起眼的人,最后却成了谭慎衍捧在心尖上的人。。。。。。
黄氏看她突然停下,循着她目光望去,见是她身边的丫鬟,道,“该是院子出了事儿,娘与你一块去瞧瞧。”
宁樱沉默不言,直直的望着远处,看着翠翠衣衫划过褐红色墙柱,不见人影,很快,人拐过弯走了出来,宁樱心思复杂。
翠翠在离她们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屈膝蹲下身,厚厚的刘海盖住了一双潋滟的眼神,“奴婢给太太小姐请安。”
黄氏颔首,温声道,“可是桃园出了事儿?”闻妈妈守着,如果不是抽不开身,不会让桃园的小丫鬟过来。
“薛府的人送来两箱药材,闻妈妈命奴婢过来叮嘱声。”自始至终,翠翠没有抬头,低敛着眉目,纹丝不动,还是黄氏开口叫她起身,翠翠在起身站直,恭顺的等黄氏回话。
薛府名下有药田农庄,每年出产的药名贵,寒冬腊月,给宁樱送两箱药材,该是真的中意宁樱,黄氏想起早前老夫人说给各府送野物的事儿,心下有了谋划,“既是点名给小姐的,你让闻妈妈收着放库房就是。”
宁樱认真盯着翠翠的眉眼,心头涌上难掩的情绪,上辈子,即使翠翠与她水火不容,她从心里没有恨过她,只是,翠翠对她的恨意一日比一日重,宁樱无奈,只能由着翠翠去了。
重生回来,得知翠翠仍在桃园当值,她下意识的排斥,和闻妈妈淡淡提过两句,闻妈妈从不叫翠翠服侍她,说起来,除却上次,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
“樱娘,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看女儿愣愣的发呆,黄氏低唤了声,面露担忧。
宁樱反应过来,灿然一笑,摇头道,“没事,小太医对我这般好,这份恩情如何偿还得了?”
黄氏低头不语,薛墨对宁樱的这番心思她隐约明白,一个成年男子千方百计对一个女子好,除了喜欢,没有其他,如果女子家世好,男子乃别有所图又另当别论,然而事实而言,薛小太医的身份,根本无需讨好奉承谁,黄氏曾年轻过,男女之事比宁樱通透,因而,黄氏想了想,意味不明道,“往后,你遇着薛太医,诚心诚意道谢就是了。”
黄氏心里只有一对女儿,自然盼着宁静芸和宁樱过得如意,薛府人丁单薄,薛墨体贴,只这一点,宁樱嫁过去就不会受委屈,黄氏理了理女儿半敞的领子,围着她脖子,缓缓道,“你自幼福气好,往后,娘不用太过担心你了。”
听她话里有话,宁樱面露不解,随即黄氏岔开了话,“得来的药材给你祖父祖母送些去,剩下的登记在册,别想太多了,回去跟着桂嬷嬷好好学,娘找你姐姐有点事。”
宁国忠说会为宁静芸找门亲事,有清宁侯府的事情在前,黄氏不信宁国忠会真心为宁静芸打算,她在京里没有相熟的朋友,亲事上,只能靠宁伯瑾多方打听,这也是她留宁伯瑾住梧桐院的原因,宁伯瑾风流,然而在外却颇有些名声,待人随和,温润如玉,满腹经纶,他结交了群狐朋狗友不假,有的消息却是真的,不像宁国忠,什么都是假的。
寒风凛冽,宁樱身子哆嗦了下,眼中情绪敛去,她点头应下,“姐姐情绪不对,她说了什么,娘别往心里去。”她没法拦着黄氏不理宁静芸,她明白,若黄氏不为宁静芸做些什么,心理得不到安宁,女为母则强,黄氏眼中,她和宁静芸同等重要为了她们,黄氏才有目标和动力。既然拦不住黄氏,只得先安慰她,别因宁静芸的话自责和愧疚。
“哪有母亲和自己孩子计较的,你回吧。”黄氏宠溺的挥挥手,示意宁樱先走,待走廊上没了人影,她才与吴妈妈掉转头,去荣溪园找宁静芸。
薛府送来的药材用半大的箱子堆着,闻妈妈高兴得合不拢嘴,她见识过不少好东西,一一和宁樱介绍,冬虫夏草,灵芝鹿茸应有尽有,饶是宁樱也愣住了,药材珍贵,她和黄氏身子骨硬朗,用不着这些,问道,“薛府的人回了?”
闻妈妈弯下腰,细细翻着箱子里的药材,背着身子回宁樱道,“回了,老奴留不住,听意思,只给桃园送了药材,府里其他人并没有,老奴挑些出来给荣溪园送去,太太那边也要拿些过去。”
之前荣溪园送了许多绫罗绸缎,闻妈妈听黄氏的指使收拾了间库房出来,收到的礼登记在册往放入库房,待宁樱成亲时,库房里的东西就都是宁樱的嫁妆,自古以来,女子的嫁妆越多,到夫家越受尊敬,宁樱明后年便开始说亲了,嫁妆的事儿早该着手准备了,嫁妆里有名贵的药材,可是天大的福气,闻妈妈神色愉悦,直起身子,问宁樱道,“除了荣溪园和梧桐院,可要给大房二房送些过去?”
宁樱沉吟片刻,思忖道,“大伯母二伯母常年在京中,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除了祖父祖母那,记得给姐姐送些过去,姐妹一场,总不能留下话柄。”她对宁静芸印象极为不好,碍于黄氏的面,她乐得和她走动,能让黄氏觉得开心就好。
闻妈妈蹙了蹙眉,想起之前去晋府赏梅宴的事儿,府里瞒得紧,五小姐不曾透露一点风声,闻妈妈心中不喜,这会听宁樱说给宁静芸送药材,叹了口气,“小姐懂事,太太知道了会高兴的。”
之后,宁樱和宁静彤去书房找桂嬷嬷,宁静彤年纪小,坐一会儿便昏昏欲睡,宁樱却愈发神采奕奕,桂嬷嬷教的蜀绣,她在蜀州时见过,学的分外用心,遇着生硬的地方会不厌其烦请教桂嬷嬷,桂嬷嬷耐心好,并未因宁樱问重复的问题而面露不耐,一人细心教,一人用心学,一天下来,宁樱的刺绣进步极大。
薛府送药材的事儿在府里传开,闻妈妈面上有光,走路虎虎生威,和宁樱说起这事,嘴角皆止不住笑,“这两日,来这边打探消息的丫鬟婆子多,老奴叮嘱她们不准乱说,薛府的人送礼来桃园,老爷和管家必然是清楚的,送礼的人借的是薛小姐的名声,府里想巴结也没路子,您没见着那些人的嘴脸,说什么对薛府来说最不缺的就是药材,老奴看她们是眼红嫉妒,如果小姐给府里的各位小主子都送点去,她们铁定又该换副嘴脸了。”
宁樱坐在铜镜前,望着镜子里明眸善睐的女子,微微一笑,“奶娘明知她们艳羡,理会她们作甚,祖父祖母不开口,不管谁上门要,我们充耳不闻就是了。”
“小姐说得对,老爷老夫人都没开口,大房二房的那些人也蹦跶得太厉害了。”闻妈妈取下宁樱头上的簪花,缓缓说起今日哪些人过来问药材之事,大房二房的人来了好几拨。
薛府送了药材,之后便没了动静,宁樱专心跟着桂嬷嬷学刺绣,闲暇时做功课,练字,样样不落下,窗外寒风簌簌,鹅毛般的雪断断续续下着,宁樱功课突飞猛进,夫子称赞了她好几回,宁樱仍然不骄不躁,好似阴狠的鹰,突然收敛了锋利的爪牙,安安分分过起日子来。
佟妈妈受罚,宁静芳被关禁闭,三房的人被老夫人免去晨昏定省,偌大的宁府,突然间安静下来,好似波涛汹涌的水面,陡然,平静下来。。。。。。
而府外,街道两侧高高挂起了大红灯笼,来来往往行人面露喜悦,临近年关,街上处处洋溢着喜庆,朝廷休沐半月,初六上朝。
一年,不知不觉到了末……
佟妈妈挑了挑炭炉子里的火,待火燃起来,越烧越旺,她松开手里的钳子,站起身,服侍老夫人起床,被罚后,佟妈妈日子不好过,府里的下人们都是见风使舵的,见她落了难,言语间颇有奚落之意,如果不是老夫人这两日身子不舒坦,招她过来伺候,她估计还得继续忍受那些人戏弄的嘴脸。
“老夫人可觉得哪儿不舒服?明日去南山寺的行程用不用往后延迟?”上南山寺的台阶多,老夫人这般模样,哪走得上去,佟妈妈扶着老夫人坐起身,抱过细软的缎面靠枕垫在老夫人身后,轻声道,“七小姐年幼,说了什么都是无心之举,您别往心里去。”
在荣溪园伺候的人,稍微风吹草动便会传到她耳朵里,佟妈妈知晓老夫人身子不爽利所谓何事,之前,七小姐以为抓着六小姐短处,在老夫人跟前煽风点火,害老夫人当众丢了面子,老夫人让七小姐在屋里清心静气,何时想通何时出来,七小姐不知悔改,阳奉阴违,忤逆老夫人的意思,前两日更编排起老夫人的不是,大太太心思向着女儿,说话时顶撞了老夫人几句。老夫人便身子不好了,太医来开了药,吃过也不见好,起初,佟妈妈以为老夫人故意装的,到跟前伺候才知,老夫人是真的不舒服。
“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人仗着年纪小为所欲为,她是府里正经的嫡小姐,没有养在外边,自幼娇养长大,她竟抱怨我厚此薄彼,挑软的拿捏,也不瞧瞧她是谁,以为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没法子收拾她是不是?”一番话说完,老夫人吃力的喘了两口气,缓缓伸出手,佟妈妈眼疾手快的地上茶几上的杯子,劝道,“七小姐性子直,没有恶意,您身子不好,七小姐吓得不轻,这两日茶饭不思的抄经念佛,求菩萨保佑您长命百岁呢。”
老夫人呷了口茶,轻哼道,“她是怕我死了,影响她的名声,真以为我不知她想什么?”
佟妈妈讪讪接过茶杯,不再多言。
“替我梳妆吧,过些时候屋里就该来人了,这些日子,桃园的那位可安生?”喝了茶,老夫人身子好受不少,又想起始作俑者来,如果不是宁樱,她何至于丢脸,宁樱倒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闹得她不安生。
佟妈妈去梳妆台上拿起梳妆盒,小心翼翼答道,“听说极为安分,早上随桂嬷嬷刺绣,下午在屋里做功课练字,去梧桐院的次数都少了,约莫是桂嬷嬷说了什么,六小姐懂事了。。。。。。”
“她可不是省油的灯,和她娘一样不安生,反常即为妖,约莫想跟着一起去南山寺上香才安分下来的。”老夫人接过佟妈妈手里的梳妆盒,打开盒子,从里拿出一小面镶金边的铜镜,保养得好的脸,眼角细密的皱纹散开,老夫人抚着眼角的细纹,低声道,“这几日,皱纹好似越来越多了。”
佟妈妈捋着老夫人头发,不动声色道,“老夫人保养得好,看上去年轻着呢,走出去,大家谁不称赞您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老夫人听着这话笑了起来,手从眼角滑至头顶,感慨道,“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瞧瞧,头发都白了。”
佟妈妈拿起梳子,轻轻梳理着半白的头发,安慰道,“您白头发不多,瞧瞧老奴,满头的白发,最初几年想方设法遮掩,如今,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了。”佟妈妈年纪比老夫人稍小,闻言,老夫人心里熨帖不少。
不一会儿,外边传来说话声,老夫人命佟妈妈撤走梳妆盒,掀开身上的羊毛毯,端直身子坐着,最先来的仍然是柳氏,几十年如一日,掀开帘子,柳氏毕恭毕敬福身行礼,“母亲起了,今日身子可舒坦些了?”
老夫人嘴里轻哼声,神色淡淡道,“坐吧,成昭成德他们今日回来,你都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