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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小说写的要报复回去的事情,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就成全周丰吧,成全他的好聚好散,也当是自己做了善事,才能有狗屎运重生一次了。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次生病是因为听了分数后确认自己真的名落孙山考砸了,堆积在心中的情绪爆发出来导致的。
曾经那个十六岁的自己,就在一个月前的七月七日,自己高考的第一天永远失去了母亲,后来的两天他根本没有了做题的心思,直接导致他这次狠狠地摔了一跤。
然后,应该怎么办呢?
第二章()
的之前与之后国内与国际都发生了大事,但对于岳藏舟来说这只是他们一家一贫如洗的第一年。
从年初一月肺癌晚期的消息砸到了母亲的头上,这一年来他们家几乎是掏光了所有的积蓄。外公留下来的,母亲十几年工作攒的,小舅与舅妈的,在这个人均月工资还只有几十块钱的年代中,肺癌的药费与治疗生生拖垮了他们。
岳藏舟想到刚才听到的舅妈的话,眼下的确是没有钱留给自己复读了,虽然这年头复读不用太多的钱,但是自家外头还欠着一些钱。这个年头的人很朴实,左邻右里亲朋好友都是善意地拿出了那些钱帮助母亲治病,虽然杯水车薪,但是在大家都没有富贵日子的时候,这样的帮助就尤其珍贵。
现在母亲过世了,这些钱就算他们不催着还,但要再筹到一笔能让自己复读的钱也不容易,况且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小舅与舅妈一个人的工资每月才不一两百,虽然有王美娟爸妈帮衬,但加在一起养家、还债也是不容易。
当初是怎么办的呢?
岳藏舟叹了一口气,解下了挂在脖子上的钥匙,他没有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但母亲却是早做好了离开他的准备。岳藏舟拿了一把梯子爬到阁楼上取下了一个铁盒子。这个有些锈迹的铁盒子,后来被他锁在了柜子的深处,这是母亲最后留给自己的遗物。
‘啪嗒’,上头的挂锁被打开了,里面藏舟一叠钞票,面值都不大,多是一块的,还有些皱巴巴的,上辈子自己数过九百来张,总共加在一起一千块整。有的钱上面还有些油渍,都是母亲一点点省下来的。
1989年起大学开始了收费的改制,要从今年开始交两百元的学费,还不包括其他生活费,而眼下的这笔钱则是母亲最后留下的东西。
在她病中最后留下的这笔钱是她几年来零碎攒下的私房钱,为的就是能让儿子上学之初没有太多的经济困扰,虽然学校会有补贴,上了学儿子也能打工,但是事先准备一笔钱以备不时之需。
看到这笔钱,岳藏舟几度抑制的眼泪难以自禁地流了下来,即便到了人生的尽头,母亲最不放心的还是自己。人的一生有能遇到最毫不保留的感情就是亲情,还不谈有些人没有那个运气遇到。他幸运也不幸,世间最苦莫过子欲养而亲不待。
岳藏舟记得曾经他把这笔钱的事情告诉了小舅,想要他收下解决面前的困难,但小舅告诉自己,母亲临走在病床前留下了最后与最大的心望,就是希望自己能考上一个好的学校,以后能找到体面的工作过安稳的一生。
岳藏舟知道这个‘安稳’包含了太多的心酸与痛苦。
母亲的一生安稳的岁月太少。外公的中年早亡,也是因为他一个人承担了太多,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母亲的未婚先孕给老父亲的太大压力。都说喜伤心、怒伤肝、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母亲的病也离不开这十六年的积郁成疾,她始终没有忘记那个让她失去了戒心与矜持的男人,可这也成为了她终其一生的痛苦。
所以,她希望儿子后来的人生可以不一样,不要大富大贵,只要安安稳稳。
就是因为母亲的遗愿,他与小舅一家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就希望下一年他能够不负众望地考出好成绩,进入重点院校学习。
这场考试压在他心头的含义太重,让他甚至都记得来年的作文题是《我们生活在同一块土地上》。00,一共考四个科目,语数外三门考试加上从物理、化学、生物、政治、历史、地理中选一科,这也与以往的全国统一理科七门、文科六门区别了开来,但是来年的理工类的重点分数线不高,是410。他记得那年的数学不简单,后面的三道大题共45分,许多人都说不会做,考场中有些人在这场考试结束了之后都白了一张脸。
后来道听途说,满分一百五的卷子全市平均才八十分不到,被戏称是数学最难年,传言中出题老师家的窗户都被砸了几轮。这些事情与岳藏舟的关系不大,他考了五百零二分,进了復旦大学的数学系,后来几经转折去了港岛做过精算师,也自己从事过风投行业。
可是那个表面上风光的岳藏舟,好像看上去像个人生赢家了,但他从来没有忘记青年岁月中最困难的时候。
小舅与舅妈都是本分的人,他们在单位中安分地工作才还清了外债,可是肩头没有重担的日子才过了几天,一九九七前后沪海就迎来了下岗大潮,那个时候正好遇到了小明与小玥考大学,而大学的学费也早就翻了好几番变成了几千元。
这个城市不愧于魔这个字,在这个魔都中生活,双双下岗的小舅与舅妈,还要供着双胞胎上大学,那些今天算着明天,给孩子们多加一件新衣服也要扳手指的日子,可见有多少苦难。
自己那时候才毕业两三年,工资全都补贴到了家中,一个人养五个人。九十年代的经济市场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全看你接触多少。正是因为家中的压力大,才会让自己到港岛开始了奋斗的岁月,遇到过金融风暴,更与**擦肩而过。那些功成名背后从来都藏着血与泪。
他曾过手的钱不计其数,但是眼下的对着眼前的一千块,岳藏舟却犹豫了,他还要重来一遍这样的生活吗?
九十年代是华国发展机会最多的十年,一夜暴富不是传说。偏偏他连第一桶金都欠缺,真的要按部就班的复读、考试、上大学,重复他的上辈子学习那些已经掌握的知识吗?
当年,他与这个时代的人一样看重高校,不只是因为学历,还是因为心中相信那是一个圣神的地方,授业、传道、解惑,他确实在那里受益良多,更重要的是那也是母亲在天上希望看到的。
但是这辈子他能错过这关键的十年吗?或者说他甘心错过这十年吗?
曾经他就想过,如果没有选择复读而是下海了,是不是舅舅一家就不用多了十年的艰苦日子?有些年华是失去了就再也追不回来的,这是日后自己用多少钱弥补都填不满的。
看着叠着一摞高的书,岳藏舟知道自己面对着一个艰难的选择。一条是对自己而言的平坦大道,而另外的则是充满了未知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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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请假,我们去把你妈的身后事都给办了。”戚波对着外甥总觉得他身上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但也许是自己多心,失去了母亲的孩子总是不一样的。“和你外公一样,墓地选在了这边,都不回老家。”
岳藏舟点点头,知道这是母亲遵照了外公的意思。当时外公毅然带着他们一家四口人离开了那个小城,就没有想再回去,断就要断的干净,身前如是,生后如是。
“小舅,我妈她最后有和你说起过父亲的事情吗?”在墓地上岳藏舟为母亲的墓碑描好字,烧过了纸钱,才问出了憋在心里的问题。母亲临终他在考场上没有见最后一面,这种遗憾即使重来也不能弥补。但还有一个人,那个父亲,至死母亲也没有能再看到他。
戚波愣了一下,因为岳藏舟以前从不说父亲两个字,不说是因为怨恨,有怨恨何尝不是因为本来应该有爱,但是刚才这样平淡的口吻,就像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或者在问今天天气好不好,再也没有感情。
戚波皱了皱眉,他对那个从未谋面的男人有说不出的厌恶,如果不是他,那么许多的悲剧不会发生。不说姐姐所承受的痛苦,戚外公在知道女儿未婚先孕后的压力,戚波自己听到的闲言碎语,岳藏舟小小年纪被人嘲笑,如果那个男人没有背信弃义的话,这些都不应该发生。
“提起他做什么!”戚波本能地想要回避这个问题,但是姐姐戚澜确实说了她放下了你们也放下吧,“你妈说了不要再念着了,以后就当做没有这个人吧,过好我们的日子就行了。”
也是为了转个话头,戚波说了他觉得更加重要的事情,“小舟啊,你妈希望你能考入一个好大学,今年虽然失利了但是没有关系还有来年。你也别觉得复读丢人,周围还是有一些人都这样做,为了进一个好的学校。小舅在你妈坟前发誓,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也完成她的心愿。你就放心念书,其他事交给大人来操心。”
岳藏舟看着戚波又看到了墓碑上的照片中母亲的笑意盎然,那句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有时候背负的爱太多,也是一种负担。
他在心中默默说,这次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他不能在知道后还那么自私,让小舅来背负一切,用他们家的幸福来换取自己这些年的安稳。当他明知有更好的选择,他做不到那样心安理得。
‘妈,你就原谅儿子这一次吧,我没有能听你的话做。你希望的安稳度日,在这个迅速变革的年代,没有足够的底气是做不到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重头来过,上天要我弥补一些什么,但我知道自己不甘心,十几年后有了小富即安又怎么样,这之中的蹉跎却影响了太多,小舅与舅妈后来的苍老,小明与小玥比同龄人差别巨大的生活环境,如果这些是我成功的代价,这次我要自己来支付。
我不会说都是为了小舅一家,这样的借口,我讲不出。因为我不甘心只能随波逐流,在生活中沉沉浮浮;不甘心只能被大势拖着走被环境左右,就像外公那样最多只能逃离故土;我想要的是能够把自己的命运握在自己的手里!’
“小舅,回家吧。”岳藏舟注视了墓碑良久,也坚定了自己的选择,转头与戚波说,“你放心,以后的日子会好的。”
第三章()
周一,戚波与王美娟都去上班了,小明与小玥也去了他们外公家,让退休的外公照看。家里面只留下了岳藏舟一个人,戚波还关照他要记得中午别在图书馆看书忘了时间,也要去小明外公那里吃饭,岳藏舟答应了下来。在他们都走了之后,他就拿出了那个铁盒子,把一千块分成了三份。数出了两百块放在外面,又把三百元放在了一个信封中,夹在了书堆最上面的物理书里,还有的五百元仍然留在了铁盒子中,把它放回了阁楼。
岳藏舟瞄了瞄窗外,八月里头阳光有些大了,去图书馆是有电风扇,可惜他要去的却是另外一个地方,目标是还没有改建成步行街的南京路。
他最先要做的就是乘车到九江路,先置办一身行头,不用太好就要干净整洁,总不能在与人正式谈话的时候穿着自己这身领子角泛黄的衣服。并不是他讲究,而是出门在外喜欢以貌取人的人不在少数,既然明知道换个皮相就能免去不少的麻烦,何乐而不为,难道真要学有些小说中穿的破破烂烂的然后专业打脸吗?
在1988年南京路上的华联商厦装修开业后,湖北路到西藏中路这一段的时装店就如雨后春笋一样开了出来,这里有许多从南边批来的衣服,还有一些港岛或者高丽进口的,高档的东西也不少。
岳藏舟也没有逛街的心思,直接进了一家店里,这家专卖男装。他眼光毒,所以对这个时代的审美持保留意见,只选了裁剪不错的一件白衬衫与一条西裤,还有一双牛皮皮鞋。“三件一起算,给个实在价格。”
老阿姨一看岳藏舟就眼睛一亮,要说面前的小伙子身上穿的不咋样,就是这个汗衫的领口也有些泛黄了,应该有些年头了,但是整个人往面前一站就很精神,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这都是好东西,从港岛来的,阿姨算你便意,一口价一百块。”
“五十。”岳藏舟毫不留情的砍掉了一半,直接就对老阿姨说,“这个牌子根本不是港岛的。外头的一般衬衫最多才买六七块。西服我也不买外套,这条裤子最多也才十五块。就算皮鞋的做工不错也要不了七十吧。五十你也绝对赚了。东西是从代工厂出来的贴牌,不要以为用了英文字母就是港岛来的。”
老阿姨没想到眼前的小伙子这么识货,被砍价了她却一点也不尴尬,“我看你识货,那也不宰你。这样吧你让阿姨加五块,大热天阿姨做生意不容易啊。我们与外头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