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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穆州,这种边境大镇就不一样了。
商贾云集,好不热闹,谁有空去管你?
只要按时上交税收,自然太平无事,至于待多久,等找到爹再说。
说实话,这一次去漠北寻找爹,心底是没有把握的,感觉像是大海捞针。漠北在哪里,没见过,军营在哪里,不知道,爹在干什么,不知道。
心底纵使有一万个不知道,看到娘亲哀怨和黯然无光的眸子,便忍不住心软了。
同为女人,为情而殇的心情她如何不知,就算是丁点希望都要一试,更何况找着了,好歹也得叫他一声爹。
帘随风动,隐约可见奚辰逸坐在马车一侧,身形俊逸挺拔,不由得想起无名岛上两人相守的那一夜,虽然短暂,温暖犹在,换成是他失踪了,自己也会千里寻人。
任由思绪飘移,叶如陌晕晕沉沉似睡非睡,靠着车厢内壁假寐,养好精神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未知前程。
一路上紧赶慢赶,花了整整十日,才进入漠北境内,一个个晕头转向,奚辰逸足足瘦了一大圈,叶如陌心疼的不行。
好在身上银子充足,遇到小镇就投宿,平时采买些东西,有时在路上将就着吃上一餐了。
赶到漠北穆州镇时,刚好是上午,偌大的街市上,货物林立,人们着各种奇装异服穿梭其间,人头攒动,吆喝声此起披伏,笙旗飘飘,好一番热闹的场景。
阿柴看得眼都直了,大妹他们一个个从窗棂格上探出头去,眼里满是欣喜,这比天桥镇的集市可大多了。
马车停了下来,实在是走不动了。
“客官,要住店吗?”一个穿着锦衣长袍,粉头粉脑的年轻小伙子凑了上来,操着一口勉强可以听懂得的话。
阿柴一怔,车厢帘子已经掀开,叶如陌探出头来,望向面前的年轻男子,“谢谢,不用了。”
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就随着人去了,要是被卖了都不知道。
这里除了自己和阿柴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其他人都是老弱病残,要是有个什么事,跑都跑不动。
年轻男子依然巧舌如簧,倚在车厢门口,眼眸向里面,“客官,别看我长得油头滑脑,心好着呢。要是我带您去住,绝对划算。”说罢,胸膛拍得作响。
霍氏和吴婶脸色煞白,身子直往里缩。
两人嘀咕着,“这是什么地方呀,人怎么都跟强盗似的。”
“嗯,还是天桥镇民风淳朴些。”
……
叶如陌见这人像是没完没了,心底起了气,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向着外面轻声说道,“这位小哥,我们是辰河决堤逃过来的难民,所有家当都被洪水冲没了,一路上也是餐风露宿,所以…。不好为难大哥了。”话至尾声,声音低了去。
年轻男子似乎将信将疑,半晌回道,“辰河决堤倒是听说过,听说死了不少人,怎么你们这马车倒是挺好的?”
叶如陌神情黯然,低声回道,“水是夜里涨的,混乱中,也不知道这是谁停在路边的马车,反正无人认领,我们便借了过来。初一十五什么的,都得给马车主人上柱香,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哪。”
男子闻言,脚步生风悻悻离去,半晌又停了下来,转过身。
叶如陌一惊,这人没完没了?
年轻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要是没有住的地方,就去官办的收留所吧,那里免费吃住。”
免费吃住?
这么好的事?但是自己也不敢哪,指不定追杀自己的人里面就有官家的人。
车厢外,阿柴轻声问道,“陌老弟,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叶如陌望了望外头呆坐不动的奚辰逸,和车厢内歪歪扭扭的几个人,轻声回道,“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把大家都安顿好。”
一大家子人,不找个地方住下来,还能怎样?
折腾了一会,日头似是更毒了,车厢里更是闷热无比,叶如陌索性将车帘掀了起来,走了出去,“阿柴,你在这里待着,看一会,我上前头看看。”
“好的。”
奚辰逸嚷嚷着要去,阿柴拉着他和小弟做起了游戏,转移了注意力,总算没跟过来了。
叶如陌下了马车,径直向前走去,心里没有底,不敢走太远,身后还有一车人,放不下心。
好在这里商贾云集,自然客栈林立,叶如陌瞧着一家装修中等的客栈,正想走进去。
刚才还热闹不已的街市上传来一声惊呼,“有人晕倒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哭喊声,“公子,你怎么了?”
叶如陌脚步顿住,返了回去,怎么?有人晕厥了?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叶如陌瘦瘦的身子哪里钻的进去,只得在一旁看着。
人群议论纷纷。
“这不是俞府三公子吗?”
“听说他,身子一直抱恙,今日怎么出来了?”
“哎呀,晕倒在这里,可怎么办?这里连个大夫都没有。”
“头都磕破了,出血了。”
……
俞府?
不认识!
正想离去,人群突然静了下来,一个身着锦衣长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五官硬朗,眼眸呈蓝色神秘而深邃,神情凝重眉头紧皱,眉宇间霸气外泄,大步走向前来。
手执两串糖葫芦,画面别扭却毫无违和感。
人群自动向两边散去,让出一条道来。
有人轻声嘀咕道,“大公子来了。”
叶如陌脚步未停,干我何事?自己还有一大家子人在那里等着呢。
突然,一声惊呼传来,“三弟,你怎么了?”声音急促,发颤。
转瞬间,一个约七八岁的孩子已被刚才的男子抱了起来,惊呼,“有大夫吗?帮忙救救我三弟,酬金一百两。”
人群哗然,向后退去。
一百两?
叶如陌瞪圆了眼,脚步顿住,返过身。
这次在路上,前前后后银子用了不少,这么一大家子人,以后用钱的机会还多着呢。
一百两摆在面前,不挣是傻子。
只是人群怎么了?不进反退?有银子挣,反而像见了鬼似的?
偌大的街市上,一瞬间空了下来,只有叶如陌一个人迎着男子走去。
也好,刚才里三层外三层,挡住了病人呼吸新鲜空气,现在正好不用叫他们离开了。
男子望着迎上前来的叶如陌,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更多的是惊喜。
叶如陌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眼里只有男子怀里昏厥过去的男孩,医者父母心,竟然自己决定出手,当然要尽最大的努力,更何况还有一百两银子摆在那里呢。
“你…。”男子先开了口,却是满脸狐疑,面前的这个小子懂医术吗?
一声粗布衣裳,身子单薄,像是一个逃难的小乞丐。
“把他放下来,躺好。”叶如陌轻声说道,别人眼光怎样,她现在无暇顾及,只知道,在没有确诊男孩病症之前,这样抱起来并不好。
轻柔的声音仿若加了一剂安定药,男子仓皇的神情缓了些许,按照叶如陌的要求将男孩平躺在夯土上,下面垫上自己的外套,只是站起身时,手掌紧攥微微发颤,看来是在极力遏制自己的情绪。
旁边一个侍从装扮的下人,低着头,眼神里闪着惊悚,面色苍白,紧咬嘴唇,让自己的身子不至于瘫软下去。
叶如陌单膝跪地,紧掐男孩子的人中穴,过了一会,男孩子悠悠地醒了过来,望向男子,轻声唤道,“大哥。”
还好,只是中暑。
男子面色一紧,立马蹲了过来,“三弟,你怎么了?好些了没有?”
两人相对而蹲,面容近在咫尺,叶如陌眼角斜睨男子,面庞呈古铜色,五官菱角分明,有一丝混血儿的味道。头发微卷随意扎着,发丝凌乱,长长的睫毛呼闪着,望向躺着的小男孩,眼里满是柔情蜜意。
“大哥,我现在舒服多了。是他救了我吗?”小男孩声音微弱,望向面前的叶如陌。
眼珠圆溜溜的,睫毛长长,眉宇间和面前男子有几分相似,只有少了那份煞气。
“嗯。”男子头也不抬,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这点小事。把他放到阴凉处躺会,再喝上一碗绿豆汤里面放点盐,便好了。”叶如陌说罢,将手伸上前。
这人真不带货,说好的一百两呢?
现在人醒了,诊金这回事像是没有了,虽然病症较轻,好歹自己也是靠技术吃饭的。
人群似是窃窃私语。
“这小子还想要诊金?”
“不会吧?”
“前段时间有人上门要债,生生被打断了条腿。”
“那还算轻的,我听说有人上门去要债,有去无回了。”
……
啊!
这是什么情况?
难怪大家往后退的时候,只有自己傻乎乎地向前来,面前这人是流氓地痞?惹不得?
稍作沉吟,叶如陌伸出去的小手立刻缩了回来,故作自然抓了抓头皮,轻咳了两声,“那个,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说罢,脚向后退去,想溜之大吉了。
初来乍到,有些事还是避着些好,不就是百两银子吗?以后再挣,保命要紧,更何况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在等着自己。
“站住。”男子粗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叶如陌身子一颤,颤悠悠地转过身,“您在叫我?”周围的空气像是凝结成了冰,炎炎日光下竟让人生出丝丝凉意。
“不叫你叫谁?”男子面色沉沉,沉声说道。
我去,这么对待自己亲弟的救命恩人?
叶如陌满腔怒火,生生压了回去,看来今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本想着赚这百两轻松银子,现在倒好,白做好事,人家也不干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极品恶霸?
暗自啐了一口,总不可能要自己给他钱吧?
讪讪一笑,低声回道,“爷,还有什么事?”
“我三弟现在还没好利索,你不能走,本人身上也未曾带银子,不如,你和我回府一趟吧。”极品男直接说道,语气霸道,根本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回府?
叶如陌扶额,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一家人怎么办?
“爷,跟您说实话,我和家人刚来贵地,都没有安顿好,这样去了,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我三弟要是有事,你小命都没了,还有机会说这些。”极品男冷哼一声,凉意更甚。
人群攒动,望向自己,眼眸里满是担忧。
叶如陌心底一颤,我这招谁惹谁了?早知道和刚才和那揽客的男子去住店了,就不会惹上这些麻烦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嘴唇啜笑,轻声说道,“这位爷,您给我一刻钟,我安顿好家人再说,行吗?”
横竖逃不了,先把家人安顿好,再说。
“不行。”极品男回答的很干脆。
叶如陌心里腾地冒出一团火,娘的,老子忍你这么久就够了。
刚想开口,极品男已经向身后的小侍从说道,“冬青,你去将这位小哥的家人安顿好,如有问题唯你是问。”
“是。”冬青应得很快。
叶如陌无语,只得领着冬青上马车前,和大家稍微交待了几句,任由冬青领着大家去投客栈,奚辰逸免不了又闹腾了一番,直到叶如陌答应他,给他买冰糖葫芦,才算应承下来。
等返回去时,极品男已经将小男孩抱入一处茶馆偏棚处的软塌上,边上围满了人,像是掌柜和全店的小二都到场了,又是倒茶,又拿点心,忙的不亦乐乎。
“少东家,您今日有幸到茶馆来,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少东家,这是刚做的蜜饯,尝一尝,很好吃的。”
……
什么状况?
极品男是包租公?
无论掌柜如何殷勤,极品男只是哼哼两声,算是完事了。叶如陌站在一旁瞧着那一碟碟点心,肚子咕咕直叫。
思绪游离间,已经传来极品男冷冷的声音,“坐吧。”
叶如陌腿脚抖抖瑟瑟地坐了下去。
“吃。”
叶如陌抬眸望向极品男,深邃的眼眶里,除了凉意,就是刺骨的凉意,本想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想起人群议论这厮的极品做为,哪里吃得下。
“你不是说远道而来吗?如果饿死了,我三弟怎么办?”
可能是觉得自己确实有那么一丝不尽人意,不想把叶如陌吓坏,得留着这条小命救自己的三弟,语气稍微轻柔了些。
虽然听在耳里,一样的刺耳,但在掌柜和小二的眼里,已经受到天大的恩慧一样。
个个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