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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总也逃不开同他有关的话题。
亦菱径自垂眸,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半晌,再一抬眼,却见洛沉碧仍旧凝视着自己,神情温和而又专注,那一双沉静明澈若湖泊的眸子仿佛盛满了一江春水,柔和温暖地好似要将人溺毙在当中。
亦菱顿时一怔,却听洛沉碧温声道:“菱儿,我送那盏绘着七别图的花灯与你,就是想要告诉你,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我会一直在。”
亦菱惊讶不已地看着洛沉碧。听到这话后,若说一点感动都没有是不可能的,但是在此情此景下,这番话在她听来却另有含义。老祖宗棒打鸳鸯,容卿连去向都没有告知就不辞而别,而洛沉碧偏在此时说什么绝不离开的话,分明就是在暗讽容卿轻易离开的行径。所以,起初的那份感动完全被不舒服的感觉所淹没。同时,令她感到惊讶的是,在她看来,洛沉碧一直是一名温润如玉的君子,是断然不会做出这样背后中伤他人的事的,可为何他如今却忽然做出如此举动?
亦菱感到有些恼火,她沉下脸来,冷声道:“如果我来这里,你就是要同我说这些话,我可不愿听!”说罢,转身欲走。
可第一步尚未迈出,一双手臂就将她揽了过去,亦菱整个人向后一跌,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温热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全身,将廊外的冷风寒意尽数挡去,亦菱整个人都傻掉了。
“菱儿……”温柔的声音连同温热的气息一道拂在她的耳边,亦菱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就这样靠在洛沉碧的怀里缓缓地转过头去,看着他。抬眼恰好对上那一双温暖和熙的眸子,眼神柔和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万般无奈的感觉袭上心头,她知道洛沉碧并非一个完全温和的人,朝堂上、百官中,又或是面对千军万马和敌人对手之时,那温朗和熙、云淡风轻的外表下隐含锐利的锋芒,随时都能让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刺个透。但他偏生在面对她时,总是这样一副柔到骨子里的样子,让她无从招架,几乎就要溃不成军。
亦菱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垂下眸子,却见自己方才洗漱沐浴过后,恰好换上了一身水绿的衣裙,上面还罩着一件石青色的短袄,此时这一身的色彩竟似要融入洛沉碧那一身淡青中去。亦菱脸上没来由得一烫,挣扎着想要挣脱,却被洛沉碧抱得更紧了。
亦菱惊讶地转头看着洛沉碧,却见他扬唇一笑,满眼的笑意藏也藏不住。“菱儿,今天上午老祖宗同我说,要在年后就把我们的亲事办了。”
亦菱一听当场懵了,亲事?年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么没听说?而且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过年了,也就是说还有两个多月她同洛沉碧就要成亲了?这未免也太突然了!
洛沉碧见亦菱一脸茫然加震惊,便知她此前并不知道此事,脸上的笑容淡去了几分。眸中的暖意却更盛。声音也愈加柔和,“老祖宗大约是忘记同你说了。”
亦菱闻言却有些火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她这个当事人完全不知道?还要洛沉碧同她提起她才知晓?亦菱用力一挣脱,离开了洛沉碧的怀抱,快步往落雪苑外走去。
洛沉碧伸手想要将她拉住,却没能来得及。便忙道:“菱儿,你去哪儿?”
亦菱驻足回头道:“我进宫去找老祖宗!”话音刚落。她就瞧见洛沉碧一脸紧张慌乱的神情,心头莫名地跟着一紧,牙齿紧咬下唇,顿了顿。她跺了跺脚,气恼地道:“算了!算了!不去了!”说罢,便一阵风似的离开了落雪苑。
亦菱一头冲进自己屋内。见白兰、白梅、静儿、婠儿,还有几名负责打扫飘雪阁的婢女正在屋内收拾着那些从宫里带回来的东西。洛沉碧的那件竹青缎面的大氅刚好被拿了出来,放在一旁的几案上,亦菱见了,只觉得十分刺眼,心里又是一阵烦躁,摆了摆手,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见自家主子一脸恼火,也不敢多言,皆福了福礼,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亦菱转身便坐在了外间的主位上,刚一坐下,就觉得后背一阵疼痛,顿时呲牙咧嘴地嚷了一声,“哎呦!”
走在最后面的白兰听见了,连忙返回来,关切地道:“宫主?”
亦菱见是她,便招了招手,道:“阿兰,帮个忙。”
白兰连忙进了屋,反手合上门,快步走过来,“宫主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说话的功夫,亦菱已经脱下了外面的短袄,只觉得自己稍一动作,后背就是一阵疼,“阿兰,帮我看看。”
白兰会意,上前帮亦菱将衣衫一层一层地褪下,露出后背的瞬间,白兰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宫主?您这是怎么伤得?”
亦菱费劲地扭头看去,只见白皙的后背上赫然现出一道一道的淤青,她不禁叹道:“还能怎么伤得?老祖宗打得呗!”
白兰闻言瞪圆了眼睛,随后连忙去找药。
亦菱心中一阵懊恼,明明下午都不疼了的,结果刚才她一路运功飞奔,这会儿怕是又重了。老祖宗虽然年纪大了,手上的劲儿却不小,这一拄杖接着一拄杖地打上来,背上尽是淤青,也不知道要待何时才能好。
白兰从里间的柜子里寻得了膏药,连忙拿过来,亲手给亦菱一点一点地涂抹在伤处,亦菱一面疼得呲牙咧嘴,一面不满地嘟囔道:“我听母皇说,皇外祖母和她小时候,都被老祖宗打过。”
白兰笑道:“咱们当年在濯玉宫的时候,也没少被白姑姑打过。”
“是啊,”亦菱回忆起在濯玉宫的那段时光,神情也随之柔和起来,“白姑姑严厉,七姑姑温柔,每次我们犯了错误被白姑姑责罚后都要跑到七姑姑那里哭诉,七姑姑就会安慰我们,还亲手给我们做点心吃。”
白兰涂好了药,又帮着亦菱穿上衣衫,接着道:“是啊,离开濯玉宫这么久了,我现在不仅怀念七姑姑亲手做的点心,还怀念被白姑姑责罚的日子,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说到后来,白兰有点哽咽。
亦菱转头看着她,心里也是一阵难受。白姑姑遇害,白兰、白梅两姐妹应该是最难过的,她们二人自幼被家人抛弃,所幸被白姑姑发现,带回濯玉宫,亲自抚养成人,还给她们取了名,让她们随她姓白。这等取名抚养之恩,怕是这一生都还不完。可现如今,就是想还也还不成了。
亦菱悲叹一声,转过头去,隔着一层朦胧的窗纱,恰好可以看到屋外放置着的那盏六方宫灯。对着她的这一面,恰好是那一幅绘着白雪覆盖的山巅的图景,白衣胜雪的男子踏雪而来,冷风过处,男子衣袂翻飞,广袖飞扬,竟似要成仙而去。
亦菱隔着窗纱,望着那画中的白衣男子,只觉得他像极了容卿,心头一酸,眼睛也跟着红了。
“菱儿!”洛沉碧的声音自屋外传来,还未待屋内二人反应过来,屋门就砰地一声从外面被推开,洛沉碧抬脚便迈了进来,几步来至亦菱身前,也顾不得还有别人在场,略带几分焦急地道:“刚才李姑姑派来的人告诉我,你今日被老祖宗打了,打了哪里?伤得重不重?”
白兰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悄悄地退了出去,合上了屋门。
亦菱则慌忙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勉强挤出几分笑意,“只不过被打了几下而已,不重不重。”
洛沉碧见一旁放着白兰刚刚拿过来的药膏,知道已经涂过药了,稍稍放心了些,却也不打算走,只在亦菱面前蹲下身,仰首望着她,云淡风轻地笑着道:“菱儿,我刚才想过了,若是你不愿意这么早成亲,那我就去找老祖宗说,让她老人家先将此事放一放。”
亦菱闻言惊讶地看着洛沉碧,却见他面色温和依旧,眸中仍是一片柔和温熙,仿佛他根本就不在意此事。但她知道,这云淡风轻、温暖和熙的笑容背后,却定然隐藏着痛楚。她不是傻子,洛沉碧的心意她并不是感受不到,只不过是暂时不知该如何接受。
望着这样的洛沉碧,亦菱心里蓦地涌出一阵暖意,还带着些许怜惜。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握住了洛沉碧的手。许是刚刚从外面进来的缘故,洛沉碧的指尖有些冰凉,但手心却是一片温热,亦菱不由地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洛沉碧带着几分讶然看着亦菱,眸中却是一片惊喜,“菱儿?”
亦菱犹豫不决地开口道:“沉碧,我……对不起,我还没有想好,所以……”
洛沉碧闻言,眼中的惊喜急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落寞和伤痛,但很快又被那一如既往的温暖和熙所掩盖。他柔声道:“嗯,我知道了,我会去同老祖宗说的,你放心。”
亦菱见状不由地感到一阵歉疚,但除了这歉疚的感觉之外,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什么自心间一闪而过,她来不及去细细品味,只得用力握着洛沉碧的手,以期能给对方带来一丝抚慰。
屋内,两人执手相对而视。屋外,有两个身影站在回廊尽头,遥遥地望着屋内的情形。尽管隔着一段距离还有一层窗纱,但屋内通明的灯火将两个身影照得清晰可见。
陆君心转头问方子语:“我们还要去看她么?”
方子语微微蹙起眉,片刻后方才舒展开来,轻声道:“算了,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三章。世间安得双全法(三)()
下了早朝,已近晌午,亦菱胡乱吃了点东西便匆忙赶到户部,被老祖宗关了这么些日子,她先前学的那些东西生疏了不少,得赶紧补习一下,免得张大人来了,她又得挨训。
亦菱一面看着账册,一面不时地抬眼望向门口。她起初还有些提心吊胆,但后来渐渐地竟看了进去,直入了神,忘记了时间。再抬眼时,惊觉窗外日头已经西斜,环顾四周,见户部官员基本都在,屋内十分安静,偶有官员低声交谈,却唯独不见张大人。亦菱不由地感到有些奇怪,今日早朝时见了张大人,他还说下午要过来考考她,可是都这会儿了竟然还没来。
亦菱见时辰还不算太晚,不敢提前离去,少不了又拿起一旁的公文细细地看了起来。
刚看了一会儿,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抬眼见老祖宗宫里的一名宫侍行色匆匆地走进来,径直走到她身边,俯身轻声道:“殿下,福寿殿走水了,上皇陛下命您进宫去。”
亦菱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她早有预感,没成想却在此时应验了。她匆匆撂了笔,同屋内众官员招呼了一声,便随着来人进宫去了。
所幸户部办公地就在皇城内,离皇宫不远,亦菱很快就赶到了永寿宫。
才进了永寿宫的宫门,就瞧见重重殿宇后冒着一股子浓烟,直往天上窜去。
亦菱心里焦急,就要去瞧个分明。一旁的几名宫侍见了,连忙劝住,“殿下,上皇陛下此时在万寿殿。”
亦菱闻言顿住脚步。想来北边的福寿殿走水,浓烟呛人,老祖宗定然是不能在那里待着了,便转身随着宫侍去了万寿殿正殿。早有宫侍宫女候在大殿门口,见来人是皇女殿下,连忙福礼,随后轻轻推开殿门。掀起门后的帘子。亦菱心里虽然焦急。但对着老祖宗宫里的人却不敢怠慢,微微一笑,又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走进殿内。亦菱见老祖宗在主位上的宝座上端坐着,神情冷凝肃然,心里愈加不确定,再看主位下首立着两人。正是洛沉碧和今天下午一直都没有露面的张政张大人。
亦菱走上前行礼问安,又对着洛沉碧和张大人行了一礼。两人亦默然回了礼。
主位上的老祖宗瞟了一眼亦菱,开口道:“你从户部过来的?”
亦菱连忙回道:“是,老祖宗,孙儿早先在户部。”语毕。她抬眼看了一下老祖宗的神色,见她老人家脸色阴沉,便知道她老人家此时的心情必是极差。但身为晚辈还是少不了要问候一句,遂顿了顿。又小心地道:“老祖宗可还好?没伤到吧?”
老祖宗闻言,将手里的镶金拄杖往宝座前一杵,冷笑一声道:“自然无事,但只怕有人天天巴望着我有事!”
亦菱闻言心里突地一跳,但听老祖宗对着她仍旧自称我,便知她老人家此时只是怒极,却并非冲着自己来的,遂赔笑道:“只要老祖宗无事便好,老祖宗福泽深厚,断然不会有事。”
老祖宗却又是冷笑一声,“再是福泽深厚,也经不住他们这般折腾!”
亦菱一听便已明白了老祖宗这话里的他们是谁,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看向一旁,却见洛沉碧和张大人皆是垂眸静立,一语不发。
恰在此时,孙姑姑自殿外轻声步入,来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