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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如论私学,自是以京兆韦氏、河东薛氏、河东裴氏、河东柳氏在洛阳的族学为首。他们武功李氏,还排不上号。甚至连那京兆杜氏,如今也比他们强出一截。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将门世家长于军伍,疏于文治。而国子寺,则以文学为主。
杨玄感闻言,却则笑而不答,依然不紧不慢的,托着手中的茶盏品茗。不过他旁边的斛斯政,却是朝着李渊,俯首一拜。
“其实这次,是因斛某有一事,有求于国公!还请国公大人,不吝相助。”
“有事?”
李渊心头一惊,眼神更为疑惑,言语更为谨慎:“不知斛侍郎,是有何事要求到我这小小的卫尉少卿?还请将详情相告?”
斛斯政皱了皱眉,看了杨玄感一眼,随后就将一张白洁的宣纸,送到了李渊的眼前。
第五十一章 欲图不轨()
李渊饱含疑惑的,拿起了这张宣纸观览。而就在他堪堪看完纸上的内容之时,这张宣纸就无火自燃,化为灰烬。
而李渊也微微变色,眼神凛然的注目着对面二位:“整整四个军的的墨甲,你们二位,真好大的胆子!”
他的语声干涩,充斥着寒意:“斛侍郎如此胆大妄为,就不惧段尚书察觉?又或你斛斯政,以为那御史与司隶二台,都是睁眼瞎子?”
“段尚书那边,倒无需担心。”
斛斯政直起了身躯:“国公大人可能不知,段文振老大人在途中暴病不起,据说随行的御医,一直都束手无策。所以近一个月来,兵部中所有事务,大半皆出自斛某之上。”
他说到这里,又眼含异色的看了李渊一眼:“又有人说,段老尚书其实已病逝多日。只是陛下未防征辽生变,所以秘不发丧。”
李渊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眼神惊骇:“段老尚书竟已病逝?此事果真?”
“只是有这样的传闻而已,还未确定。不过老尚书他已七十高龄,加上旧伤无数,可信性极高。”
杨玄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所以段老尚书那里已无可虑,可虑者唯有御史与司隶二台。所以才要求到叔德兄,国公是卫尉少卿,主掌一应兵甲武库诸事。只需你与斛侍郎联手,抹平此事,轻而易举。”
可李渊却紧凝着眉头,久久不言,
他想这位楚国公,要以报废的方式吞下这些墨甲,究竟是何目的?
需知大隋边镇一军,或府军一卫,共有六万余人。而能够装备四个军的墨甲,则至少需士级墨甲三万六千尊,此外还包含有大量是尉级与将级墨甲。
在如果稍稍放宽披甲率,那么这些甲具,足可武装十八万人的大军!
此外这位说得倒是容易,可要从各处武库抹平这三万多尊墨甲,岂是易事?
“我知叔德你必有疑虑,可其实真勿需担忧。”
杨玄感微一拂袖:“本公可以担保,这批墨甲,绝不会出现在大隋境内。”
李渊闻言知意:“也就是说,这些墨甲买主是在境外?不知是吐谷浑,还是东西突厥?”
可他却见对面二人,都是似笑非笑,并不打算回答。李渊并不意外,随后又以略含劝谏的语气道:“据我所知,贵家世代贵胄,家资亿万,何需冒险做这等营私舞弊,通敌卖国之事?日后如天子得知,你我怕都吃罪不起,更将祸连家人。”
“如非万不得已,本公又如何,会冒这种风险?可唐国公你只见我楚国府,表面风光无限。却不知我家近年的开销,简直如河如海一般,如此下去,便是家中有金山银山,也支撑不住。”
杨玄感苦笑着,一声叹息:“你说的营私舞弊我承认,通敌卖国这四字,杨某却不敢当。这些墨甲的买家,来自西南,并非我大隋之敌。且同样的事情,许国公家也在做,为何我就做不得?叔德你可知最近几年,宇文述之子宇文化及,将多少墨甲售于东西突厥?整整两万尊!”
他说到这里,又眼现微光:“且叔德兄,不妨再听听我的条件?一旦这笔交易完成,玄感不但会将一成的收益奉上。并保证在五年之内,助叔德你担任一卫之主。”
李渊听到这里,已是心神震动。
所谓一卫之主,那就是卫府大将军之职,主掌十六卫之一,不但掌管着京城附近三万人的禁军,更可遥制天下上百个鹰扬府。
而两万多尊墨甲的收益,也将以百万贯计算,
杨玄感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低。可李渊随后只略一思忖,就强行平灭了胸中涌出的贪念。
一个卫府大将军,以杨玄感的能力,故楚国公的异泽,不难办到。可如今这位,却也深受当今天子之忌。
对于杨玄感说楚国府财力困顿之言,李渊同样不肯尽信。杨玄感之父杨素,生前虽是渐失权柄,可杨广为表信重,屡赐财物,其中光是田亩就有一万八千顷,而其余金银之物,更是不计其数。加上杨素的经营之能,这楚国公的豪富,可称得上是当朝第一。
这能够装备两军的墨甲,如果能售卖出去,当可收入数千万贯的银钱。可相较于楚国公府的家财,还有日后可能的风险,却不值一提。
所以他干脆利落,言辞委婉的推拒:“故楚国公于武功李氏我有恩,若是平常的事,李渊必不敢推迟。可如今斛侍郎所求之事,事关重大,还请楚国公容我思量一阵。”
可其实那位故楚国公,对他们李氏能有什么恩德呢?他李渊这些年迁迁转转,都是州刺史与太守之职。
而自杨素掌权之后,李氏族中更是少有人能在朝中位列三品。
就只有他的堂兄赵郡公李安,因美姿仪,善骑射,深受先帝爱重,官拜柱国大将军,可这位也早在仁寿年间逝去。
而如今他李渊之所以能够以殿内少监之身返回朝廷,也更多是仰仗宇文述与独孤氏的助力,而非是他面前这位楚国公。
所以他万万不可能将自身与整个武功李氏的命运前程押上,去助杨玄感做这等勾当,这是为他人火中取栗,非智者所为。
杨玄感闻言,顿时微一叹息,眼现失望之意。斛斯政则面现不甘之色,继续劝道:“唐国公,我等——”
只是他语声才起,就被杨玄感抬手止住:“斛侍郎无需饶舌了,我杨玄感从不强人所难。让叔德兄思量一两日,也是无妨。”
说到此处,他又长身立起,随后也走到了窗旁,兴致勃勃的往下望去:“且本公此来,是为审查你们微山堂的国子试资格,不能让下面这些学子久候。”
李渊神色微变,目光如炬的,向这位当朝礼部尚书看了过去。
在开皇年间,先帝曾在各州县广建学校,可到了晚年之后,先帝又认为学校多而不精,故下令废除地方所有学校,只保存京师国子学。
而当今天子,亦遵从先帝之政,至今都未恢复地方学政。所以如今国子寺与太学的学生名额,一般是从各郡州的私学中选拔。
可国子寺与太学的学子名额,终究有限,每年的数量都不到八百人。所以礼部将各家私学,又分成了三六九等。各家私学视等级不同,保送参与国子试名额的数量,也各自不同。
这就导致了地方私学兴盛,也使得清河崔、博陵崔、陇西李、赵郡李、范阳卢、太原王、荥阳郑等五姓七宗为首的山东门阀,京兆韦、河东裴、弘农杨、京兆杜等关中大族势力,日渐壮大。
这些高门大族,素以文学传家,在开班私学方面,自然有着旁人难及的优势。
而武功李氏,作为陇西李氏认可的分支,尽管是关西将门一脉,可族中私学也办得不差。尤其是李孝基接手之后,微山堂已升入二等。
可如今这杨玄感,却说要审查他们微山堂的国子试资格?
“好叫唐国公得知!”
这说话之人,却是之前一直立于杨玄感身后,穿着六品浅绯色袍服的中年。此时这位,这身躯低伏,语声平静:“因贵族东都微山堂新建,而礼部国子试在即。下官等人奉尚书大人之令前来,为贵族微山堂勘定学阶。”
李渊此时,已是面色清冷。他认得此人,名为杜从旭,此时正任职礼部员外郎。虽是出身于京兆杜氏的旁系,却与杨玄感一党,是后者的亲近之人。
可微山堂已传承三十余年,怎就变成了新建?只因迁至东都吗?
思及此处,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从座位上拂袖而起。
※ ※ ※ ※
微山堂要重勘学阶的事情,很快就被校场上的李世民等人得知。这使此间的三百学子,都一片哗然,有人不解,有人义愤,有人惶然无措,也有人心生悔意。
“我们的微山堂,不已经是二等了吗?这杨玄感,未免欺人太甚!”
李元吉怒瞪着眼,他虽年纪未至,还不到进入国子寺的时候,可一样也是愤慨不已。
李世民则与李玄霸互视了一眼,也都感觉到这位当朝楚国公的来者不善。只是让李世民不解的是,李家过往与弘农杨氏虽不亲近,却也没什么仇怨,为何这位楚国公,会忽然对他们书院发难?总不可能,是因之前自己,得罪了扬积善?
此时幸有山长李孝基在弹压,诸人虽是骚动不已,却还能勉强维持着秩序。
之后不久,又有一位名叫杜从旭的礼部员外郎来到校场上,先是向此间的诸多学子告知了来意,随后又宣告了文试武试之规。按照所有学子的整体成绩,最终评定出微山堂书院的学阶。
武试考的是武技,箭术,御甲,骑术与兵法五项,而文试则略为复杂,需要考《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四书,与《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这五经的帖经墨义,以及九章算术,诗文等等。五经原称六经,可其中的《乐经》,早已在秦末失传。
第五十二章 当场挑战()
半个时辰之后,校场上的学子,就只剩下了武院的一百多人。而此时在他们的面前,已经摆满了石锁与兵器架,墨匣以及箭靶等物。
此时李世民,自然不会拖书院的后腿。他将石锁举到了一千五百斤,箭术则是一百步内十发十中。而武技考校中,他用的是刀法,将远处陆续抛来的一百零八根木签,都悉数斩碎。
之后的御甲,骑术还有兵法韬略的帖经释义,李世民也都是满分,这都是他最擅长的。
而那位礼部尚书,尽管来意不善,可杨玄感的部属,明显还不敢在武功李氏的私学中过于放肆。这些人出的考题虽有刁难之嫌,监考时的态度,也堪称苛刻。不过只要微山堂学子的成绩确实达标,这些人里面,并无一位敢于篡改。
此外甲乙丙班的考试内容并不一样,难度也不相同。
所以整个微山堂的武院,共有二十七人拿到了甲等评分,而其余人等,也有近九成乙等。即便文院,也有九人甲等,近五成半的人拿到乙等评分。
这结果出来之后,不但礼部的人意外不已,就连李世民,也吃了一惊。而那山长李孝基,与在场的诸多学子,则纷纷面现出自豪之色。
李世民也不禁暗赞,他是知道几年之前,李氏族学的情况的,那完全是一团烂泥。
而此时微山堂的学子,一半是的来自于西京大兴的旧学,另一半则是族学迁徙后,李孝基在东都新招的学子。其中的前者固然都成绩极佳,可后者却也水准不俗,并不逊色于旧学的弟子多少。
——由此可见,这次李氏族学的招生之苛。可如非是微山堂的名声日佳,李孝基也没法引来这诸多圭玉之材前来就学。
李玄霸则以略含鄙薄的目光,看着李元吉:“四弟,你别总说二哥如何如何。拜托你自己也稍微争气一点,别给我们武功李氏丢脸。”
李元吉满面涨红,眼含羞怒,却无言可对。他这次的成绩是乙等,在乙班之中,只能位于中上。
主要是御甲术与兵法韬略两样,丢分太多。这些日子,他常与好友一起去城外射猎,这骑术与箭术倒是上佳,可其他的功课,就未免落后了几分。
这对他而言,确不应该。相较于书院中的其他学子,他这个唐国府嫡子所拥有的资源,绝非旁人能够企及。
李元吉甚至可以感觉得到,那从旁边楼阁内投出来的一道森冷视线。这必是他父亲李渊,此时那目光就仿如刮骨刀锋,刺的他遍体胜寒,
李元吉已有预感,今次的事情一旦结束,自己必定会被父亲重惩。随父亲入京以来的好日子,从今日起算是到头了。
思及此处,李元吉又不禁眼含不甘的,看了自己的二哥李世民一眼。要说荒废学业,这家伙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