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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克和我也买了好多东西吃。”爱丽说,含笑着回忆。
“这倒是真的,我们在欧洲大陆上买东西,可真是过瘾;有钱可花,甭操心财务上
的限制,实在玄妙极了。为我们那幢房屋,在意大利买织花锦缎和布料;在那里、还有
在巴黎,也买了油画,付的钱数其是难以相信。从来梦想不到的世界,豁然在我面前展
开了。”
“你们两个人的神色都好快乐嘛。”葛莉娜说。
“你还没有见到我们的房子呢,”爱丽说道:“那才真叫好呢,就像我们所梦想的
一样,不是吗?美克。”
“我已经见到了,”葛莉娜说:“我回到英国的头一天,就雇了辆车开到那里去过
了。”
“好吗?”爱丽说。
我也说:“好吗?”
“这个,”葛莉娜考虑着说,头从这一边摆到那一边。
爱丽的神色大变,恐怖地大吃一惊;但是我不了解,却立刻看出来葛莉娜有点儿和
我们开玩笑。我心中有电光石火般一动的想法,觉得她这种玩笑并不厚道,但这念头却
没有在心中生根。葛莉娜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非常好听,使得很多人都掉转过头来
望着我们。
“你们真该看看自己的脸孔,”她说:“尤其是你,爱丽,我只是稍稍地逗你们玩
一下嘛。那真是一幢了不起的宅第,好漂亮,那建筑师真是天才。”
“不错,”我说:“他可真是出类拔萃,等你见到了就知道了。”
“我已经见过了,”葛莉娜说:“我去那天他人就在那里。的确,出类拔萃的人,
或许应该说有点吓人,你们不这么想吗?”
“吓死人?”我说,出乎意料以外:“在哪一方面?”
“呃,我可说不上,那就像他望穿了你——这个,一直看穿了你的另一面似的,那
真叫人狼狈不堪。”然后她又加上一句,“看起来他病得很厉害啊。”
“他有病,很重的病。”我说。
“真可怜,他是什么病,肺结核吗--像这一类的病?”
“不是,”我说;“我想不是肺结核吧。是什么关于——啊,关于血的病。”
“噢,我明白了。这年头,医师几乎什么事都办得到的,直到他们把你治死以前。
起先总是设法子治你的病,可不是吗?不过我们别想那个了,想想那幢房子吧,什么时
候交屋?”
“从外表上看,我想,该快了吧,我可从来没有想到过,一幢房子能造得这么快。”
我说。
“嘿,”葛莉娜漫不经心地说:“那是钱嘛。双班制再加工作奖金——以及其他等
等。爱丽,你还真个儿的不知道自己?你有那么多的钱,这是多么棒啊。”
但是我却十分知道,我一直都在学,最近这几个星期里学到了好多好多。结了婚,
结果使我一步跨进了一个完完全全不同的世界里,这一片天地可不是我在外面所能想象
到的那种。就我一生来说,这件幸福的双打,过去一直是我富裕的最高知识,那就是一
份儿钱进来,又快快把它花费掉,快得就像自己所能找得到的大请客一样。浅薄,当然
啦,我这种阶层人士的浅薄、可是爱丽的天地却截然不同了,那并不是我以前所想的那
样,只是更多的超级奢侈。并不是什么大型浴室,巨宅广厦,更多的照明灯器,一顿顿
的盛筵,和飞快的汽车。也并不是为花钱而花线,在极目所及的人群间出风头。相反,
这种生活出奇地简单——是超越了为轰动而轰动境界以外而来的那种简化。你不会要三
艘游艇或者四辆汽车,一天吃饭也没法子多于三顿,而你买了一幅真正高价的油画,却
发觉哪一间房里都不需要这么一幅,就像这么简单。你无论有的是什么,都是此中佼佼
的货色,倒不因为它是最好,而是因为你喜欢;或者要某一样东西时,为什么不应该有
最好的,那简直毫无道理。你根本没有这种时刻,说什么:“我只怕没法子买得起一件。
所以在一种奇怪的方式里,有时形成了一种出奇的简单,使得我没法子了解。我们以前
考虑过一幅印象派的油画,一幅塞尚的画,我认为是的,可得把画家的名字仔细记住。
一向总是把它和塞刚——我想是个吉卜赛乐队吧——混在一起。后来我们在威尼斯街上
散步时,爱丽停下来看看那些人行道上的画家。大致上来说,他们画的那些恐怖到家的
油画,在观光客看起来,全都一个样儿。很多画像都有好大一排排闪闪发亮的牙齿,金
黄头发总是拖到了他们脖子上。
然后她买了幅小不点儿大的油画,只是一幅对一条运河小小一瞥的油画。画画的那
个人,料准了我们的神色,她就用六英镑的汇兑价买了下来。这件趣事我十分了解,爱
丽对这幅六块钱的油画,渴望的心情和对那幅塞尚的画完全一样。
有天在巴黎,也是同一样的方式,她突然向我说:
“我们去买一条真正又新鲜又脆的法国枕头面包吧,就着奶油,还有卷成一叶叶的
乾酪吃下去——那岂不快哉!”
我们真这么做了,而我认为,比起先一天晚上,我们所吃的那一顿盛筵--大约花
了二十英镑——爱丽更加吃得津津有味。起先我完全不懂;然后就明白起来了。现在我
能明白的一件别扭事儿,那就是和爱丽结婚,并不仅仅只有乐趣和娱乐;你还得做家庭
作业,还得学习如何进一家餐厅,以及点菜啦,小费给得恰到好处啦——有时另有理由,
你得给得比平时多一点啦,这一类事情;还得记住,吃什么菜就喝什么酒;这些事儿大
部分我都靠观察,可不能去问爱丽,因为这些事情,她用不着了解的。她曾经说过:
“不过,亲爱的美克呀,你喜欢什么就吃什么;要紧的一点就是,侍应生想到你吃某一
道菜,就应当有某一种酒。”这在她并不要紧,因为她生来就是如此,而我就要紧了,
因为我没法儿做自己所喜欢的事。我并不十分简朴,衣服嘛,也是如此,在这方面爱丽
就能帮很多忙了,因为她懂得多。她只领我去那些合适的地方,告诉我,让他们费脑筋
去。
当然,目前,我的神色不合适,谈吐也不合适,但那都无关紧要,只要懂得点窍门,
而且懂得够多的话,就能够在老厉这些人面前过关;爱丽的后母和姑父来,短时间料想
也过得去;不过实际上到将来半点儿都不要紧。房子落成,我们搬了进去,就会远远离
开每一个人。那就会是我们的王国了。我望着坐在对面的葛莉娜,心中琢磨不知道她对
我们的房屋真正想些什么。反正,那正是我所要的,使我非常满意。我要开车下去,穿
过一条私人车道,在树林中驶过,驶下去到一处杳无人迹的小小海湾,那儿有我们自己
的海滩,不可能有人从陆地那边过来。我以为,那要比在那里下海游泳要好上一千倍,
比起沿着海滩展开一片公共游泳场,上千的人体躺在那里,也要好得多。我并不要所有
那些有钱人毫无道理的东西。我要——我想出来了,用我自己的话——我要……只觉得
所有的感觉在内心涌起。我要一个美得出奇的女人和一幢美得出奇、别人从来没有过的
房屋,要在这幢房屋里,装满了各种极美好的东西——属于我的东西,每一件东西都属
于我。
“他在想我们的房子呢。”爱丽说道。
似乎她已经向我抗议了两次,现在我们应该到餐厅里去了,我无限柔情地望着她。
那天的后来——已经是晚上了——我们都穿好衣服出去吃晚饭时,爱丽试探地说了:
“美克,你的确——你的确喜欢葛莉娜,不是吗?”
“当然我喜欢呀。”我说。
“你要是不喜欢她,我可受不了。”
“但是我喜欢呀,”我抗议说:“是什么使你想到我不喜欢?”
“我也说不上,只觉得你根本不看她,甚至你和她说话的时候。”
“这个,我想那是因为——这个,因为我紧张兮兮的。”
“对葛莉娜紧张吗?”
“是的,她会让人生起一种肃然感,你知道吗?”
而我又告诉爱丽,我自己对葛莉娜的想法,认为她毋宁有点儿像是神话中的一员女
飞天。
“可不像歌剧中那种胖墩墩的角色。”爱丽说,哈哈笑了,我们两个人都哈哈大笑。
我说:“在你一切都很好,因为你认识她有多年了。但她就是有点点儿——这个,
我意思是说她有效率、实际和精于世故。”我挣扎出一串字儿来,似乎都用得不怎么恰
当,突然间我说了:“我觉得——我觉得跟她在一起很不利。”
“呵,美克!”爱丽的良心不安了:“我知道方才我们有好多事情要谈谈,老笑话
啦,发生过的往事啦,一切一切。我想——不错,我想也许会使你觉得相当不好意思。
不过你们不久就便会变成朋友;她喜欢你,非常喜欢你,她告诉过我的。”
“听我说吧,爱丽,或许她无论如何都要那么告诉你的呀。”
“不,不是,她才不会呢,葛莉娜说话非常坦白,你听到过的,今儿个地所说的那
些话。”
这话倒是当真,在吃中饭时,葛莉娜说话并不吞吞吐吐,她对我说话而不是对爱丽
说。
“你有时想想,一定会觉得这件事很奇怪,我甚至连你人都没见到,就支持爱丽了。
但是我非常气愤——极其气愤他们所造出来要爱丽过的那种生活,以他们的钱、他们传
统的观念,把一切都捆在一个茧里。她从来没有一次机会自己享爱一下,自己到什么地
方走走,做自己要做的事。她想造反,可是都不知道怎么个造法。因此,不错,好吧,
我来怂恿她;我提议她应该看看在英国的地产;然后我又说了,她到了二十一岁时,可
以自己买一块地,对纽约所有哪些家伙说声再见。”
“葛莉娜一向都有了不起的主意,”爱丽说道:“她想到的许多事情,我自己就从
来没有想到过。”
厉安德向我说过什么话来着?“她对爱丽的影响力太大了。”我心中奇怪这话究竟
是真是假。也真是怪事,我认为实际上并不是那样的。我觉得在爱丽内心里有一种东西,
是她从来没有充分感觉到过的,但她知道葛莉娜非常清楚。我敢保证,爱丽对她自己原
来就有的构想,一向都肯接受。葛莉娜说动爱丽造反,而爱丽自己就想造反,只是不知
道如何着手而已。不过这时我对爱丽有了更深的认识,觉得她是最纯朴的一个人,具有
料不到的保留。原以为她只要有相当能力,只要愿意,便可以采取本身的一种立场;问
题在于她并不时常愿意这么做;当时我就想到,要了解每一个人是多么困难呵,哪怕就
是爱丽;甚至是葛莉娜,甚至就是我的妈妈……!她那种用带有惧色的眼睛望着我的方
式。
“我对厉安德很奇怪,”我说道。我们正在削一些特大号桃子的皮。
“说真格的,厉安德先生对我们婚事的良好态度,真让我出乎意料。”
“厉安德先生吗,”葛莉娜说道:“是只老狐狸。”
“你一向这么说呵,葛莉娜,”爱丽说道:“但是我认为他人倒是蛮好的,很严格,
很得体,以及所有那一套。”
“好吧,如果你要那么想,就那么想下去吧,”葛莉娜说:“我自己,可是半点儿
都不相信他。”
“不相信吗?”爱丽说。
葛莉娜摇摇头,“我知道,他是可敬可靠的擎天柱一根,信托人和律师所具备的条
件一应俱全。”
爱丽哈哈笑道:“那你的意思是他侵吞了我的财产吗?别糊涂了,小姐,有的是成
千上万的银行家啦,查账员啦,核对啦,一切这一类的事情。”
“呃,说实在话,我预料得不会错,”葛莉娜说:“还是一样,那些人也就是侵吞
财产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人。到那时,个个事后都说:‘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张先生或
者李先生,卑鄙的人。’不错,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卑鄙的人’。”
爱丽若有所思地说,她认为,博南克姑父最可能干贪污的勾当,她对这个想法,看
起来并不过度担心或者有什么诧异。”
“嗯,这个,他看起来像个歹人。”葛莉娜说:“所有那些温和亲切的人,一旦动
手就不得了;但像他那样的,一辈子也不可能干出那种大买卖来。”
“她是你的舅舅呢?还是叔叔?”我问道,过去我没有时间来多想爱丽的亲戚。
“他是我的姑父,”爱丽说道:“姑姑离开了他,和别的人结了婚,六七年前过世
了。傅南克姑父就多多少少插在家庭里了。”
“叔叔辈有三位,”葛莉娜帮忙,说得很亲切:“三条缠住人不放的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