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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苏白芷低声说道。她也想过,跟韩敛借几个人,应应急总是没问题的。可一想到,她此时事事靠着韩敛涉险过关,将来待如何?再说,韩敛对她恩如泰山,将来,她都不知道如何还这恩情。
钱财债好还,人情债难偿。
她思量着,这事儿非要自己解决不可。
人以利为先,她就不信,利字当头,她还能找不到合适的人来站柜帮忙!
想起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苏清松,还有那态度不明立场不清的族长,苏白芷反倒越发有了斗志。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精彩了……
一路思量着,不知不觉走到西市,在一片喧闹中,她一眼便看到一个老熟人。
不过数月没见,苏白芷无论如何都不明白,老刘头怎么成了如今这般田地。脏污的长须粘哒哒成了一块,看起来倒像是个土块坠在下巴上。脸上平添了不少沟壑,旧伤之外,显见得又多了几处新伤,也不知道是被谁打出来的。
在热闹的西市街头,蹲着几个小乞丐,正中便是老刘头。看起来像是没什么精神,无力地靠在墙根,边上的小乞丐拿着水往他嘴里灌着,他却浑然未觉。
苏白芷也不知道为何,见着这样的场景,竟心生了内疚,当初的事儿,她按算起来并没有什么错,可李记的事儿,最终遭殃的却只有老刘头一个。
苏白芷驻足望了他一会,低声问韩寿道:“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大夫吗?”
请大夫,问诊,抓药。从头至尾,韩寿都陪在苏白芷身边。
大夫诊完脉,只说老刘头是被人殴打,受了点内伤,又好多天饥饿,并无什么大碍便匆匆离开了。
在破庙里,零零散散几个小乞丐,虽是一身脏污,却是乌溜溜的一双双眼睛,干净地仿佛他们在圣地里。如今却是满心担忧地看着老张头。
或许他们之前从未认识,可一同沦落到这破庙里,竟生了亲人般的感情,他们都担心老张头就这么去了……难得有个长者愿意待他们如家人。
“姐姐,爷爷会死吗?”不大的小姑娘,苦着脸看着老张头。那双手原本快要触及苏白芷的衣衫,却在最后一刻收了回去,往身上擦了擦。
苏白芷微微一笑,“爷爷不会有事的。”
“来吃点东西吧。”消失了一段时间的韩寿再次出现在破庙门口时,手上已然多了几只烧鸡并一堆馒头。好像到了哪个地方,他便能变换自身的气场同那个地方相称相符。比如在这乞丐窝里,如今的韩寿看起来,便像是乞丐的首领。
几个小孩一拥而上,恐怕都是饿了好多天的,见着食物眼里都能泛出绿光。
韩寿始终如一带着笑,将那些吃食一一分了,最后留了两个馒头,朝苏白芷招了招手,自个儿先是席地而坐,仿佛忘记了自己身上如今着的,是上好的锦缎,不过一个馒头入肚的时间,韩寿便成功收服了这帮孩子,同他们谈笑自如。
这自来熟的功夫哟,苏白芷摇了摇头,却没意识到自己此刻嘴边噙着的笑容。
“这小子人不错……”乍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苏白芷转身,便见老刘头微微睁开了一双眼,看着一群嬉戏着的小孩。
“老人家……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苏白芷听说了老刘头被李福强赶出李家的事情,可是老刘头毕竟在李记做了这么多年,或多或少都有些积蓄,又如何能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呵呵呵……”老人家干笑的声音如枯老的树藤划过沙地,听着竟有些毛骨悚然,“我也没想到,我为李家当头做马这么多年,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他不仅将我赶出了门,更是搜刮了我身上所有的钱财。前几日,我在路上不慎冲撞了少爷,他更是命人将我重重打了。”
“我在李家半生,一心扑在香料行,如今无妻无子,也没了依靠……如今只能是等死了……”
“老人家有一门好手艺,为何不去其他家求门活计做做?”苏白芷轻声问道。
“这不大的建州城,都知道了当日的事情,哪里还敢有店铺敢找我,咳咳……”
老刘头轻轻咳嗽了两声,方才的小姑娘见状,连忙掰了半个馒头递到老刘头的跟前,怯生生地说道:“爷爷,你吃……”
“爷爷不吃,小曼你吃吧。”老刘头伸出干瘦的手,摸摸小姑娘的头,苏白芷见着他眼角都湿了,心里也是泛酸。
人到老了,伴了快半辈子的人对他下了狠手,到头来,反倒是一帮子小乞丐真心实意地对他好。
“老人家,你若是不介意,可否到我店中帮忙?”苏白芷局促道,“只是我家的香料行没有李家的大……”
“你请我?”老刘头呵呵笑,“姑娘莫不是忘记了,当初我差点害得你……还是姑娘可怜我这老人家,要给我口饭吃?”
☆、伙计
“我没忘。可是你也为那件事受了罪的。况且今日我来请你,也是因为时常听人提起,老人家辨香功夫一流。我要的便是老人家的手艺,并非是可怜老人家才请您的。”苏白芷解释道,“如今我却是真心诚意邀请老人家去我的铺子里。
老刘头沦落至此,却不肯将那日的真想说出,可见他也是一身傲骨,兼之忠心耿耿。从苏白芷的角度来说,她需要的也正是这样,有本事,有品质的人帮她。若说是同情老人,反倒触了老人的逆鳞,不若让老人意识到自己本领的重要性。
非同情,而是互相利用。这样的交易关系,对于一个傲气的人来说,或许更加能够接受。
至于假香之事,她相信,精明的行内人都会明白事情的真相如何。再说,老刘头在香料行业的口碑,那可是数一数二没话说的。
所以,若是能请到老刘头,她可真是赚大了。
“如今我能有一口饭吃都能感恩。”老刘头望着一屋子的小乞丐,强自撑起身子。苏白芷知道他这是想以平等的视线去与她对话,连也站起身来。
老刘头缓缓道:“姑娘菩萨心肠,老头子若是能在姑娘底下做事,定能度个安稳的日子。只是,老头子厚着脸皮,求姑娘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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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苏九找了一帮子小乞丐站台?她是疯了吧?”苏清远惊讶地张嘴。
“没错,老爷。我看得真真的。那帮子乞丐终日在西市上,好多人都认得他们。如今一个个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都在那丫头那办事呢!”李氏捏了帕子,“呵呵”笑。
“当日这丫头让老爷出了丑,我还当她有什么大本事,如今看来,真真是个疯子。叫不着伙计,竟然连花子都要!”
“除了花子,还有谁?总不能没个辨香的师傅吧?”
“有啊!”李氏嘴咧的更大,“听旁人说,那辨香师傅是前阵子被李记香行逐出去的。听闻是给李老爷买了一味假香,害了香行丢了大生意。那丫头怕是疯了,这样不中用的辨香师傅都敢请进店里。”
“当真如此?那我们便看看她的铺子能撑几日。”苏清远歪着嘴笑着,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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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刺史府。
“嫂嫂看苏家姑娘如何?”林氏拿过苏白芷近日新制的芙蓉面脂,涂了一些在袁氏的手上,略略揉开之后,便觉得清香怡人,皮肤上清凉舒适。
“唔,这个用着舒服。”袁氏收回手,挠着手上的猫,猫咪舒服的打了个盹。
“元衡成日说要找她玩,云儿也总说她好,你不也觉着她好?如今又来问我做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嫂嫂是如何看的。”林氏道,“嫂嫂素日呆在京师,看的人多是心眼儿藏在肚皮里的,眼神毒得很,看人比我准。若是嫂嫂说好,那才是真的好!”
“你这张嘴,到底是夸我还是骂我呢?”袁氏掐了一把林氏的腰,挽过林氏的手说,“这看人的本事啊,我怎么都不及韩老爷子。人人都说他是老狐狸,肚子里全是弯弯绕绕,可老爷子却是打心眼里喜欢这苏姑娘。”
“嫂嫂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只是给你点个醒儿。若是老爷子看上的人,必定是不会差的。这段时间,我们看着老爷子亲手调…教苏姑娘,就连看家的《韩氏名香谱》都给了苏姑娘。前几日,更是听闻老爷子亲自派了人将钱送到了苏姑娘的族里,替姑娘救了急。这份宠爱,可不是普普通通的。”
“《韩氏名香谱》?我曾听哥哥说过,这书轻易不传外人的!莫不是老爷子有意收她为徒?”
“这也是我和夫君不解的地方。老爷子只授课,却不曾提过半句收徒的意思。要我说,这苏姑娘也不是平常人,我去过几次老爷子家,苏姑娘都是埋了头在学东西。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也真是能吃苦,手都磨出茧来了!”袁氏想起远远地看着苏白芷弯着药在那磨香料的专注模样,略略叹了口气。
“听说苏姑娘好不容易把她爹爹的香料行夺了回来,前几日店里连个伙计都没有。近日又听闻,苏姑娘走投无路,请了一些花子在店里帮忙呢。”
“花子又怎么了?就算是帮残废,有师叔在,那苏姑娘都不会被人欺负了去!”两人正说着话,便有家人说林信生回来了。
人未到,耳朵却灵的很,听到了袁氏的话,林信生笑容满面的回来。
“夫君可是有什么大喜事?”袁氏连忙迎过林信生。
“是有喜事儿。”林信生对着林氏点头道:“妹妹大喜了。我方才得到消息,我的好外甥寻哥儿在军中屡立战功,将军特地为他请了奖,准许他近日回家探望父母。想来,不出半月,便能到家了!”
“真的!”林氏喜出望外,握着袁氏的手,高兴地合不拢嘴。
顾寻十二岁便去了军中,一去便是三年,她想儿子想得都快疯了。
“妹妹可别高兴傻了。还有个大事等着妹妹办呢!”林信生从袖子中掏出一份名录,道:“近日建州各大商行都邀请我前去赴宴。我觉得麻烦,正好,师叔托我办个事儿,我便借妹妹的园子,将这商行的掌柜请到妹妹的园子里一次招待了,妹妹觉得如何?”
“原本也是如此打算的。”林氏笑道,接过林信生手中的名录,一打开,却是看了看林信生的脸。
“韩敛……韩公竟也要来赴宴?”再往下看,苏白芷的名字更是赫然在列。
韩敛为人,有个古怪的脾气。
建州城里,人人都知道他在香料行里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韩敛是金口玉言,若是他说一道香好,那么那道香的价格,必定不低——人人都敬重他,可他却甚少参加任何人的聚会邀请。甚至,建州城每三年的斗香会,韩敛都不去。
能邀请到韩敛出席的人,那都是有极大的面子的。如此一来,那些想通过聚会同韩敛拉好关系的人便彻底断了念想。
如今,他却赫然在名列之上。
林氏拿着名录,合不拢嘴,“还是哥哥面子大,能请到韩公出面。”
“只怕面子大的不是我……”林信生这句话只在嘴里呢喃,林氏并未听清。
过得几日,苏白芷收到林信生的邀请帖时,着实愣了一愣。老刘头却是喜气的不得了。
香料行里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可一直不见大好。老刘头一直认为,许是自己的名声坏了苏白芷的生意,不止如此,自己还带了一帮子的花子徒弟。
每日总有那么几个香料商人打铺子门前经过,也不进门,只是对着店门指指点点。每回他见着,心里便难受。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他们都收到了这样的一张帖子。
“姑娘,你可不知道哟。这林信生可是京师里来的调香师,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人,名气可大的很。我听说,这会就连李富强那个老混蛋都没收到这帖子,咱们却收到了。姑娘真真是好福气啊!”
跟着苏白芷久了,第一次知道苏白芷就是近日在建州城热卖的桂花油和百香露的调制者时,老刘头惊地合不拢嘴。苏白芷喊他一句“刘师傅”,刘老头都连忙摆手,“当不起,当不起。”
虽不知道苏白芷同韩敛的关系,可是韩敛看得起苏白芷,那苏白芷就不是简单的人——这是心思简单的老刘头最直接的想法。及至后来,看到苏白芷打点香料行里的账目,件件事情麻利清晰,他越发觉得,这姑娘不简单。
对着十来岁的小姑娘,他竟然有了敬畏之心,不是因为韩敛,而是因为苏白芷本身,他想想都不可思议。
“这宴会我该去赴吗?”苏白芷自言自语道,原本按照她目前的状况,这帖子着实不可能到她手里。此时她还不知道,林信生便是苏白雨口中从京师来的调香师。
“去!怎能不去。在场有许多大的香料行的老板。像是源和香料行,隆友香料行、大兴香料行等等。这生意场,三分靠买卖,七分看交情。多认识些人总是没错的。”老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