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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凝视着面前星罗密布棋盘,手中黑棋良久未有落下。直至寒气腿上漫上来,他才缓缓摇了摇头,合上眼睛,叹了口气。
帐帘掀开了,一道青色身影悄无声息进来。下棋这人将手中黑棋捏握在自己手心之中,头也不回,眼未睁,缓声问道:“如何?人找到了没有?”
后进这青衣这人低头回道:“找到了,帧少爷已经将人带到中军大帐中了。”下棋这人一下睁开眼睛,一惊说道:“中军大帐?”青衣人低声回话道:“是,方将军因是溺水,找到时,人尚未清醒,帧少爷就将人带过中军大帐里。”下棋这人转过身来,更是惊讶说道:“溺水?人现在如何?有没有事?”
青衣人回道:“帧少爷已是传来医官了。”下棋这人似放下心来,消瘦面上的伤焦急去了大半,摊开手心看了一眼手中黑棋,又叹了口气,搁放到棋盘一边,说道:“走,胡集,我们过去看看。”
胡集转身取了架上斗篷,给这人披上了。两人一道出了门去,正逢一阵大风滚动,掀起了不远处一顶搭建了一半的帐篷,发出啪一声惊响,压了搭建帐篷的人,周围兵将纷纷跑来黑甲冷冽相撞声与呼啸风声应和,坐轮椅这人抬头看了看黑漆漆天,缓声说道:“要下雨了。”
胡集掀眉眼看了看头顶。又垂下来,推着轮椅继续向前,没走多久,便看见几人正迎面过来。居中那人身形魁梧,面容黝黑,一只空落落袖子随风扬着。另一只手按在腰间大刀上,正与旁边人说话。轮椅上人清瘦脸上不禁绽放出笑容来,伸手唤道:“李寨主。”
李进正与吴大鹏等人说话,听了招呼声,抬头一看,黑膛脸上也绽放出笑容,连忙大步过去。拱手说道:“胡先生。”
坐轮椅这人正是胡不归,当年他与孙瑾瑜前后脚于燕京北门出城,将裴胥青追兵引到立川附近,终是寡不敌众,孙瑾瑜坠崖下落不明。他则落于裴胥青手中,在廷尉司大狱中受了刑,这腿脚再不能如常行走了。
胡不归上下打量李进,见他虽是少了一只胳膊,却面容气色都不错,心中甚是欣慰。李进却见胡不归坐在这木头椅子上再行走不动,心中难过,黑脸上伤色流露,不忍说道:“胡先生。你这腿脚……”
胡不归不以为然捋了捋自己山羊胡须,微笑说道:“不碍事。”又呵呵笑着,拍了座下轮椅,“这个可比我那条腿好使,既不叫苦也不会叫累,正合我这懒人心意。”
李进虽是耿直。也听得出他这是说反话,心中反是越觉得难过。胡不归又笑着说道:“李寨主是不是从中军大帐那里过来的?”李进点头说道:“正是。”胡不归又紧接问道:“方将军如何?可有醒过来?”李进被扯开话题,摇头说道:“还没有,不过医官说,墨丫头虽是溺水受了些寒气,幸而救得及时,现下虽是不醒,但于性命却是无忧的。”
胡不归缓缓点头说道:“那就好。”又上下看了李进一眼,问道:“李寨主,你们这是要去什么?”李进笑着拍了吴大鹏肩膀说道:“去大鹏那儿找个落脚窝。”
方墨下落不明,孙瑾瑜镇守汜水关,轻易离不得,吴大鹏现在暂代萧家军第二军统领,他原是李进寨子中的人,又是方墨一手带出来的,与方墨李进等人自是亲厚,李进等人来到大军中,自然要落脚在第二军中。
胡不归笑着说道:“李寨主既是有事,咱们改日再叙了。”李进也笑着告辞一声,看着胡不归离开。他身后小孟也探头出来看,问李进道:“李叔,这人就是住持萧段两家联姻的胡先生?”李进回头看他一眼,又想起方才萧帧抱了方墨策马离去的情形,显然事情远非自己原先所想了。他心中遂也烦躁起来,皱眉说道:“还看什么?走吧。”
吴大鹏看了他一眼,脸上笑容也减收了,一行人到了第二军帐营中,吴大鹏揽了李进肩膀说道:“大哥,你看,我这地儿大,少得就是人气,要不,你们几个就一起过来挤挤?”汪贤生早看出他有话与李进说,便笑话道:“你现在好歹是一方统帅了,咱哥几个哪里跟你挤?你的侍卫兵呢?让他给我指个地就行了。”
吴大鹏笑呵呵说道:“啥一方统帅?咱乡下人出身,大字识不得几个,哪里当得起这称呼?你小子别寒碜我了。”汪贤生见他笑容略有些僵硬,笑着叫住他侍卫兵,说道:“好了,好了,不跟你说,我这身上衣衫还是湿的了,得找个地儿换了去。”见小孟还在东张西望,也一把抓了他,跟李进吴大鹏两人告辞了出来。
侍卫兵将他们几个带到一座帐营里,笑着说道:“这帐营我们将军早让人收拾了出来,几位爷看看还短些什么?只管跟小的说就是了。”汪贤生将这大帐里外转了一圈,在一张椅上歪坐下来,笑着说道:“行了,你去忙你的就是,我们有事自会叫你的。”
那侍卫兵笑嘻嘻应了,说道:“那几位爷就慢歇着了,小的姓付,几位爷有事就叫我小付吧。”侍卫兵走后,二狗子等几人笑闹着冲到后面更衣抢铺,只汪贤生坐着不动,他年岁虽是这几人中算是最小,却也是最机灵的,又识字,在黑风寨中算得上是李进的左膀右臂。他与方墨萧帧年岁差不多,自是比李进看得更明白一些。萧段两家联姻,他都感觉震撼和难以接受,更别说局中人。可方墨却像无事人似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言行举止无丝毫不妥之处。他欣慰同时心中更是难受。只是前事难料,这事上不是一人放下,就能完结的。
帧少爷在万千人中抱了方墨策马离去,这可不像是要放手的样子,他心中当时虽是很高兴,可现下却觉得不好,段家人还在旁边呢,人家又不是瞎子,再大度也会有些不舒服吧。更何况,那段家一点也不像大度的样儿——若两家真亲密,延川战事又何需联姻这事?
汪贤生心中越想越不是味,若是这时候段家生了什么二心,那就是个麻烦事了。黑风寨是方墨一手建成了,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帧少爷虽是漠北萧家人,在他心中却不如方墨亲厚。所以他许多事情都是站在方墨这边想的。
可眼下他头疼也没有用,人家段家怎么想怎么做,他又不能钻人家肚子里去。
汪贤生想到这里,混沌头脑一时乍亮,哎呦,他虽是不能钻别人肚子里,但是在附近听听风声动静还是可以的吧。
汪贤生越想越是觉得这主意不错,心宽倒了一杯茶水,寻思着得找个什么理由过去听动静。茶到嘴边,他这才发现旁边居然还有一人也静坐不动。汪贤生润了润嘴,说道:“小孟,你小子发什么愣?”
小孟也回过神来,眼珠子骨碌一转,揽了汪贤生肩膀,笑嘻嘻说道:“贤生,你想什么呢?”汪贤生一口茶水差点喷出,连忙咽下了,抹了抹嘴巴,扯开小孟手胳膊,说道:“你小子还管起我来了?”
小孟看了看帐顶,侧头听了听外面风声,感概说道:“今晚这风可真大啊,月黑风高夜呀,月黑风高夜,贤生,要不,咱们两个一起出去转转?”
汪贤生一时瞪大眼睛看着小孟,小孟笑嘻嘻回看他,又问道:“去不去?”汪贤生一下子站起身来,恼怒说道:“你小子发哪门子癫?要去你去!我才懒得陪你发疯。”
小孟看着汪贤生气呼呼离开,摸了摸自己鼻子,喃喃说道:“不要我陪啊?好吧。”
熬到大伙都睡熟了,汪贤生再耐不住了,翻身起来,左右看看,旁边睡的二狗子正吧嗒嘴巴,一双小眼睛睡梦中都笑眯起了,浑然不知身上被子被人尽扯了去。他旁边那姓孟小子紧裹这被子睡得正香,一人不知怎么竟给占了两三人位置。
汪贤生想了想,轻手轻脚起身来,拍了拍小孟脸颊,低声说道:“小孟,孟非凡,一起去解个手,哎,哎。”小孟嘟哝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翻了个身,继续睡。汪贤生见他睡得这般死沉,松了口气,悄无声息穿了衣出去。
正夜深时,偌大营地里只有风过声响,不远处巡逻士兵的火把将四下暗影拉得忽大忽小,一眼看去,无数灰布营帐密密立着,延伸到黑暗之中。汪贤生抬头看了看头顶咧咧作响的灰黑色狼旗,裹紧了衣,往东边摸去。
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一队巡逻过来,汪贤生连忙闪到阴影之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三十二章 偷听
等这队巡逻过后,汪贤生探出头开,四周看一圈,正要走出来,突然听见说话声。这声音混在风声中传过来,只有断断续续的一两声,也听不清楚说了什么,只那个称呼,汪贤生却听得十分真切。
大当家的。
方墨一手建起祁山十八寨,后来这些寨众大多编在萧家军中,但是许多人仍是改不了口。这声大当家的在这里除了方墨,自然不会有第二人。汪贤生一下收回脚步,静静站着不动,侧耳辩听一阵后。
大风在头顶盘旋过去,不远处狼旗咧咧作响,风缓旗止,周围片刻安静。“老四老六,你们两个怎么看?”一个沉稳男声突然从旁边帐篷里传出来。汪贤生一愣,辨认了半响,才发觉这声音近在咫尺了,且有些熟悉。他愣一阵,贴耳过去听。
里面传出一声青瓷脆响,似有人盖了茶盏盖子,而后缓声说道:“依我看,大当家那边倒是不要紧,要紧是咱们主子。”
这人话音落后,又有人叹了口气,方才熟悉那声音又起了,道:“唉,是啊,老四说得对,大当家虽是一介女流,行事作为却不输男子,拿得起放的下,反倒是咱们爷想不开啊。今儿这事出后,也不知道段家那边是怎么想的?偏生又在这要紧时候,若是段家心中有了不满,这后面的事情也不好办啊。”
有女子轻笑一声,低柔说道:“大哥四哥,我倒是觉得你们俩想错了,女人啦,便是再厉害,于情爱一事却都是难以割舍的。大当家若是真放下了,为何偏偏在这时候弄丢了裴胥青?”
汪贤生听了这话,气得拳头都不由得握起了。帐篷里也有人惊愕说道:“老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裴胥青是。是大当家有意放的?”
“有意无意的,我也说不准,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何从拉贡草原到漠北。再到这里,一路上都不曾让那裴胥青逃了去,偏生到了燕京附近的临江的时,他就逃了?居然还是从水路逃走的!大当家这人,我们也都知道,她若是打定了主意做一件事情,必是会倾尽全力去为。依她性子,既是能抓了裴胥青,又怎么让他逃了去?便是不敌溺水,那裴胥青为何不趁机赶尽杀绝,去了这宿敌?这裴胥青在大当家手下可是没少吃苦头,别的不说,光玉泉山那一役,这仇就结得够大了。”
这女人话音落后。一时帐篷内落针可闻,汪贤生气得都打起颤来,真恨不得冲进去分说一番。这帐篷里的几人显然也忘记了自己也是漠北来的,若论凫水,那自然是南方人略胜一筹了,况,方将军情急之下,身上衣袄都不曾去了,就这么裹了下寒冬腊月的临江,那等同于抱了块石头!方将军还不容易捡条命回来,居然被说成了这样。
不过他好歹记得自己偷听来着,强行压下心头怒火。继续听下去。这时帐篷内又有人缓声说道:“老六,你错了,大当家不是这样的人。”
这女人轻笑一声,柔声说道:“四哥,你既是这么说,那你来告诉我。裴胥青又是怎么回事?我也知道,没有大当家的,我们萧家也走到今日这一步来,我也不愿意这么想啊,帧少爷将大当家看得极重,我只希望他诸事顺心如意,也希望他们两人能在一起,可是四哥,你觉得眼下这事能成吗?”
“我觉得老六说得有道理。”熟悉的稳沉男声又说道,“裴胥青出逃这时确实有些古怪。唉,咱们与段家虽是迫不得已,但确实有负大当家的,她心中又气,难免会做出些有违常理事儿来。”
“我也是女人,大当家的心思,我多少能明白些,这些年她一心为我们萧家,却换了这种结果,这种事情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女人心伤了,绝望了,激愤之下,什么事做不出来?”帐篷里女人低缓说道,“今日这事,段家便是默许了,可大当家岂是甘愿居于人下的?所以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帧少爷,而是大当家的。”
帐篷又静了下来,汪贤生心急,不由得又贴近些,果然又听到这女人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咱们萧家走到今日这地步,谈何容易啊?真是再经不住波折了,大当家的……”
偏这要紧时候,一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