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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掀了帐帘离开。
方墨笑盈盈靠近胡永利,手中长剑架在他脖子上,说:“胡将军,快坐啊,小的伺候您喝茶。”端了茶水,递到被她逼着坐下的胡永利手中。
第三十四章
胡永利脸色已是气得铁青,怒目圆瞪,恨不得活吞了方墨,他还从没有受过这般羞辱,心里已是暗自发誓,迟早有一日,一定将这小贼生吞活剥了,一定要抱了这大仇。他也是历过大事的人,心思越是潮涌,脸上却慢慢平缓下来。
只有留了小命在,迟早有报仇的那一日。他奈何不了萧帧,还奈何不了眼前这小毛贼?
胡永利坐在凳子上面,撇了一眼方墨,说道:“你这小娃,到底是哪家的?为何要劫持于我?到底领了谁得令在做事?”
“劫持?”方墨惊讶说道,“胡将军为何说得这般严重?胡将军难道不觉得我是在救你一命吗?”
胡永利不怒反笑,指了颈脖上的长剑,说道:“还有这样救人性命的吗?我还真是头一回领教了。”方墨笑着说:“事出有因,我也是不得不这样做。胡将军放心,我若是想要你的命,哪里会容你说这么废话?”
方墨收了手中长剑,胡永利欠了欠身子,眼神往墙上的佩刀看了一眼,终还是没有动作——这小娃虽然收了长剑,却笑语嫣然,浑然不怕他有所动作,只怕是胸有成竹了。他也确是被方墨话语吸引过去。
方墨笑着看了胡永利一眼,又说道:“胡将军想在这一战中保存自己实力,笑到最后,可你有没有想过后果?贺将军伏击不成,北狄西路大军直扑西门而来,凭了你手中仅有的五万,你认为你支撑得住几波攻击?另有,萧世子可不是傻子,连我都能看出的事,他不会不明白的,你觉得他事后会怎么处置你?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道理胡将军你不会不知道吧?还是胡将军有把握,肃北城破,北狄宇文贺然会对你另眼相看?”
胡永利猛然站起身,狠狠瞪了灯方墨,说道:“你休要胡口诬陷!胡某人一生不知道打了多少大战,杀了多少北狄狗,怎会与宇文贺然有所勾结?”
方墨脸上的笑意冷得如时下的天,说:“我是不是胡口诬陷,那就看胡将军怎么做了,胡将军非要给北狄人大行方便之门,你都做了,我就不能说吗?”胡永利看了她一眼,又缓缓坐下来,这小娃的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他于西门防务一事虽然存了异心,想保存自己实力,但是绝不想肃北就此沦陷,他是在漠北生漠北长的人,对肃北的感情不输任何一人,肃北沦陷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胡永利虽是火爆脾气,却也不是不懂事务的人,他一下就明白关键所在了。
大帐之中一时安静下来。
胡永利思量一阵,忽又抬头,面前的小娃正拭着手中长剑上的血,面上神情风轻云淡。他这才发现,这小娃原来不仅年稚,而且生得极好,尤其是一双眼睛,黑幽幽的,完全不似一个年才十一二的少年的眼神。
大帐帘子突然被掀开,萧帧带着徐玉笙大步进来,看到里面的景象,顿时一愣——依了他的猜测,这会子大帐里头应是乱成一锅粥了的,方墨一剑杀了胡永利的小舅子,还抢了人家兵符,依了胡永利的火爆性子,不早炸锅了。
胡永利看了看萧帧手中的兵符,眼皮子跳了跳。不过这人能爬到如此上位,心思自然深沉。方墨那一席话已是让他有些觉醒,自己先前策划确实有些不如意,还好没有一股脑走到底,如今木以成舟,自然不能再逆势而上了,而是得慢慢寻机修补漏洞了。胡永利面无表情说道:“帧少爷既是调人马,这兵符是不是要交还与下官了?”
萧帧看了一眼方墨,见方墨没有任何表示,他就将兵符递了上去。胡永利接了兵符,坐于案桌后面,缓缓说道:“这时候已是不早了,帧少爷既是调集齐人马,下官就不送你们了。帧少爷,下官祝你与贺将军旗开得胜。”
萧帧又看了看方墨,方墨提了长剑过来,低声说道:“走吧。”萧帧虽然满腹疑问,却也知道时间不宜久拖,转身正要离开,胡永利在背后突然叫道:“站住。”三人回过身看他,胡永利盯着方墨皮笑肉不笑说道:“这位小兄弟好身手,还不知道是那家府上的?以后见了,咱们也好打招呼。”
萧帧一听,就知道这报后仇的来了,手不由得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斜着眼睛看方墨。方墨笑盈盈说道:“胡将军你也不用费心思打听我的事了,我叫方墨,是拿银子才办事的人,你若是出得起价,请我当下人,只要你不嫌弃,我绝对无二话。”
胡永利听着眼前的小娃说出一套江湖人的行话,又是一噎,他留着这刺头在身边伺候,那不是嫌命太长又是什么?可是要这么放这人走,他心头哪里能咽下这口气?眼看萧帧一副要护到底的样子,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心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人总会落于他手上的一次,仍是皮笑肉不笑得说:“方墨,这名字胡某记下了。”
方墨还要说话,萧帧眉头一皱,不耐烦说道:“走了。”
转眼一众人等走得干净,大帐里一时安静下来。胡永利看了一眼地上谢海龙的尸体,心头的火蓬勃燃烧,将牙咬得格格响,大声叫道:“来人,将谢将军抬下去好生安葬。”
萧帧带着方墨萧九等人出了帐营,第二军中一万五千的大队人马正在开拔,马蹄声轰隆隆作响,激起的雪尘弥散了半边天空。徐五牵了萧帧的青骢马过来,萧帧上了马背,想了想,复又跳下来,冲方墨招了招手,见她无所动静,正与孙瑾瑜说得热闹,一张俊脸顿时气得发红,转过头去,身边人马流线一样飞驰而过,旌旗迎风咧咧飞扬,布满了半边天空。
这一切终是这死丫头的功劳。
萧帧就走到那两人身边,方墨正在说话:“你上次那刀重是重,却不够锋利,平日练练手还可以,上阵杀敌未必趁手。你为何不将两边都开了刃?”孙瑾瑜摸了摸头,说:“好,我回去再试一试。”
萧帧等他们说完了,这才低声开口对方墨说:“胡永利这事,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奉了我旨意办的事。”方墨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好啊。”她上辈子当雇佣兵当了也有八九个年头,拿钱办事,做得好了,就会将那好处到处宣扬,借此能多分一些酬劳,做得不好时,拍拍屁股就走人。现在她得罪了胡永利,触犯了军法,正暗自头疼要想个什么法子脱了这罪才好,刚好这送上门顶缸的人就出现了,方墨极是爽快就答应了。
她爽快了,萧帧就极不爽快了。这死丫头是什么意思?挟持主帅,强抢兵符,这是杀头的大罪好不好?他是怕她吃不消,所以才将这事揽到自个身上的,他这样帮她,她好歹也要有所表示啊,最起码也要当面感激一下,推迟一下,内疚一下。可,可,这死丫头什么样儿?浑然就不当一回事!
萧帧真的很生气。
其实,方墨压根就多想,在她看来,这萧帧顶缸很好啊,他又没有什么损失?他爹是肃北的王,哥哥是肃北的统帅,整个漠北他出了多大的事都不会有问题的,再说,她也是为他在办事,他不顶缸谁顶缸?萧帧一声不吭,黑着一张俊脸,绝尘而去。方墨茫然不知所为,问道:“徐五,你家主子又怎么了?”徐玉笙嘿嘿笑了两声,心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要咱这位爷好心一次不知道有多难!你倒好,直接就一盆冷水浇下来了。哎呀,这几天做事说话一定要当心,千万别一不留神又做了替罪羊出气筒了。于是,他也拍了拍马,赶紧跟上去。
第三十五章
虎头崖为虞山最为险峻的山崖之一,两边是高耸的山峰,中间是一狭小山道,仅能供两辆马车并行,一路往前,就是一处山谷,因是与虎头崖相连,又似一口袋,被漠北民众冠以虎口谷。漠北连绵几日大雪,山道尤其难行,虎头崖两边山峰白雪皑皑,在暮色沉沉中泛着莹莹寒光,北风呼啸,山峰上的散雪纷纷扬扬往下落去。
萧帧伏在岩石后面,北风吹在身上,手脸顿时如刀一样痛,然而他心里却是烧着一把大火,不觉得半点寒冷。风雪纷纷扬扬,暮色沉沉,他还是看到虎头崖入口处缓缓进来一线人影,渐渐地那人流慢慢延伸,从山的一边漫至他身下的山道上。
萧帧不由得回头往身边须发皆白,一身墨黑铠甲此时尽白的老将贺云飞看去。贺云飞沉沉说道:“再等。”
萧帧将自己的满胸热血强压下去,往自己的另一边看过去,方墨一身墨黑披风,紧紧贴在山壁上,一动不动,漫天大雪几乎要将她掩埋,不仔细看,根本就不知道那里还伏着一人。萧帧心中一凛,再不左顾右盼。
山道上的人流从他眼皮底下流过去,他可以看清楚那些人头顶的发辫,身上的狼皮披肩,以及手上泛着寒光的刀枪。人流已经从山的一边往空谷那边漫过去,放眼看去,几乎从天的一际拉了一道长线到了另一边。老将军贺云飞突然举起手来,喝道:“放箭!”
无数羽箭顿时从天而降,直扑山道之中的人流。山道之中顿时人仰马翻,哭声喊声乱成一片。这些北狄军士从惠州而来,因是预先拔掉肃北各个斥候营,大雪封山,他们一路秘密行来,自认为是无人觉察的,谁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埋伏。这漫天的羽箭放下来,完全打乱了他们的阵脚,中箭者不知道几多。余下未中箭者,纷纷寻找岩石躲避。还没等站住身子,两边山峰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后进谷的北狄士兵纷纷后退,两边山顶上突然滚下无数巨石,将他们的退路封死。
这一场伏击之战打得极为漂亮,待到进谷的北狄军士被全歼灭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山峰积雪映照火把,将整个虎头崖照的红彤彤的。萧帧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狠狠松了一口气,这是他一次上阵杀敌,有如此成就,不可谓不兴奋。
他不由得扭头四下看,寻找方墨。这死丫头自始至终都离他不远,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了,这死丫头确实不差。
方墨正站在一块岩石上面,北风呼呼,她身上的墨黑斗篷飞扬开来,遥遥看去,就如同她生了翅膀一样。她似乎并不开心,一张青白的小脸上眉头微皱,眸子幽黑深邃,四下里看着。
萧帧不由得走过去,听方墨正在喃喃说话:“不对!”他低声问道:“什么不对?”方墨抬起头看了一眼,眸子里黑幽幽的,仿佛根本就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突来一阵大风,方墨脸上的散发铺盖在她小小白白的脸上,她拿手将那发捋开来,白惨惨的小脸上黑寂的眸子越发幽深。
她突然转身就跑。
萧帧不由得伸手捉住她,柔声问道:“你怎么了?”他数次看见她,她总是脸上带着笑,漫不经心的,仿佛一切都胸有成竹,就连在胡永利大帐中,她一剑杀了统帅的小舅子,还有闲情清理自己的剑,浑然不知道只要胡永利一个眼神,大帐外面的千军万马就可以将她踩得尸骨无存。可现在,他居然在她脸上看出一丝害怕!
她的小手冰凉无骨,他越发攥紧几分。
方墨一把甩开他,小脸白得如一张纸,说道:“不对!这不是他们的主力军!咱们中计了!”
萧帧一怔,跟着方墨的话喃喃说道:“什么叫咱们中计了?”方墨已经不再理他,直接奔到贺云飞跟前,大叫道:“贺将军!”
贺云飞转过头,他认识这小丫头,应是帧少爷的得力护卫之一,在这场大战中,这小丫头不输任何一人,不愧是肃北王府出来的人,小小年岁就有如此身手,当真难得。只是眼下这小丫头的脸色不好,贺云飞低头温和说道:“小丫头,你有何事?”
方墨说道:“贺将军,这不是北狄西路的主力军!咱们中计了!”
贺云飞不由得站起身来,满山的火把耀眼,寒风呼呼吹着,眼下的虎头崖已是一片血海,那些北狄人的热血周围的雪都融化了,他的士兵都欢呼这大战的胜利。眼前的小姑娘仿佛一阵就可以吹走了,可她眼睛却闪着如狼一样寒光。贺云飞盯着她,说道:“你再说一遍!”
贺云飞如山一样魁梧的身躯站着她的面前,此人虽然上了年纪,可是到底是赫赫有名的武将,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一个寻常壮汉胆魂全失。萧帧连忙跑过去站在贺云飞身边。方墨已是冷冷在说话:“贺将军,依你看,眼下这山谷之中,北狄人有多少?”
贺云飞抬头看,整个虎头崖满山血海,北狄人的尸体密密麻麻布满,只几眼,这位老将军就察觉出不妥当来。方墨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