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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费劲儿的事情就是表达日规计时所牵涉到的数学过程,他用几道步骤来代替。
“再来一台电视,再来一架飞机,”拉尔夫挖苦地说。
“还要一部蒸汽机呢。”
猪崽子把头摆摆。
“那得要好多金属零件,”他说道,“咱们虽然没有金属,但咱们有枝条。”
拉尔夫转过身去,勉强地笑了笑。
猪崽子令人讨厌;胖身体,气喘病,再加上他干巴巴的务实想法,使人觉得他很乏味;可是唯独一件事能产生点乐趣,那就是取笑他,即便是在无意之中取笑了他。
微笑被猪崽子看到了,他却误以为是友好的表示。在大家伙们当中,隐约形成了一种看法,都把猪崽子看成是局外人,不只是因为他说话的口音,那倒无关紧要,而是因为他的胖身体、气喘病、眼镜,还有他对体力活的某种厌恶态度。
此刻,猪崽子发现他说的话使拉尔夫笑了起来,他喜出望外,赶紧把这有利的局面利用起来。
“咱们有好多枝条,每人可以做一个日规。那咱们就知道时间了。”
“好处倒是很多呀。”
“你说过要做好这件事。那样咱们才会得救。”
“嗯,闭嘴。”一跃而起的拉尔夫快步跑回水潭,刚巧莫里斯做了个相当糟糕的入水动作。
拉尔夫高兴地借机转变话题。当莫里斯从水中浮起来时,拉尔夫就叫喊起来:“腹部击水!腹部击水!”
莫里斯朝拉尔夫莞尔一笑,后者正轻松自如地跃入水中。
拉尔夫在所有的男孩之中,游泳时最如鱼得水;可是今天,因为提起了得救——空谈得救是毫无用处的,使他感到厌烦,甚至连深深的绿水和被弄碎了的、金色的阳光也失去了魅力。
不再待在水里玩耍的拉尔夫,他从西蒙下面稳稳地潜游过去,爬上了水潭的另一侧,躺在那里,象海豹那样光溜溜地淌着水。
手脚拙笨的站了起来的猪崽子,走过来站在拉尔夫身旁,拉尔夫忙一翻身,肚子朝地,假装没有看见他。消失了的各种蜃景使拉尔夫郁闷地用眼睛扫着笔直的、蓝蓝的海平线。
紧接着他一跃而起,大叫起来:“烟!烟!”西蒙企图在水中站起,没想到给灌了一口水。
莫里斯本站着准备跳水,这时踉踉跄跄地用脚跟往后退回来,急步奔向平台,随后又转回棕榈树下的草地。
他在那儿开始套上破烂短裤,作好一切准备。
站着的拉尔夫,一只手把头发往后捋,另一只手紧握拳头。
西蒙正从水中爬出来。猪崽子用短裤擦拭着眼镜,眼睛斜看着大海。
莫里斯两条腿已伸进了一条裤腿——拉尔夫是所有孩子中唯一保持镇静的人。
“我怎么看不见烟呀,”猪崽子半信半疑地说道。
“我看不到烟,拉尔夫——烟在哪儿?”拉尔夫一声不吭。
此刻他双手拉紧着搁在前额上,以免金头发挡住视线。
向前倾的他,身上的盐花闪闪发白。
“拉尔夫——船在哪儿?”西蒙站在旁边,看看拉尔夫,又看看海平线。
莫里斯的裤子纰地一声撕坏了,裤子被他当作一堆破布丢掉了,猛地冲向森林,随后又折了回来。
烟是紧密的一小团在海平线上,正在四处蔓延。烟的下面有一个点子,大概是烟囱。拉尔夫面无血色地自言自语:“咱们的烟他们会看见吧。”
猪崽子这下也看到了。
“烟看上去不大。”他将身子转过去,眯起眼睛向山上眺望。
拉尔夫继续贪婪地注视着船只。脸上恢复了血色。西蒙站在拉尔夫身旁,一言不发。
“我清楚我看不清,”猪崽子说,“可咱们的烟生了没有?”
拉尔夫颇不耐烦地动了动,仍然在观察着那条船。
“山上的烟。”莫里斯奔跑过来,向大海眺望。西蒙和猪崽子两人正朝山上看着。
猪崽子把面孔皱起来,西蒙却痛苦地叫喊起来:“拉尔夫!拉尔夫!”他的尖叫让沙滩上的拉尔夫转过身来。
“快告诉我,”猪崽子焦急地说道。“有没有信号?”拉尔夫回头望望海平线上的烟渐渐消散,接着又往山上看。
“拉尔夫——快告诉我!有信号没有?”胆怯地伸出一只手的西蒙碰碰拉尔夫;然而拉尔夫拔腿就跑,他穿过洗澡水潭浅的一头,潭水被踩得四溅,又越过烫人而白亮的沙滩,到了棕榈树下。
不一会儿,他已经在长满孤岩的繁杂的下层林丛中吃力地往前跑着。西蒙紧跟在拉尔夫身后,再后面是莫里斯。
猪崽子叫嚷道:“拉尔夫!请等等——拉尔夫!”
随后他也跑了起来,莫里斯丢弃的短裤却将他绊倒,再越过斜坡。
烟在四个男孩的背后,沿着海平线缓慢地移动着;而在海滩上,亨利和约翰尼正朝珀西佛尔抛着沙子,后者又哭起来;三个孩子对这件激动人心的事情,毫无感觉。 这时拉尔夫已到了孤岩朝内陆的一头,尽管他呼吸困难,但还在咒骂。
在锉刀般锋利的藤蔓中他奋力前进,鲜血流淌在光身子上。
就在陡峭的上坡路开始的地方,他停住了。离他身后几码处是莫里斯。
“猪崽子的眼镜!”拉尔夫叫道,“要是火灭了,咱们用得上——”
他闭上了嘴巴,站在那儿,身子有点摇晃。猪崽子的身影刚能被看得见,他从海滩处跌跌撞撞地上来。拉尔夫看看海平线,又朝山上仰望一下。
是不是要拿猪崽子的眼镜?船会开走吗?如果再往上爬,如果火灭了,那岂不是将要眼睁睁地看着猪崽子越爬越近,又看着船慢慢地消失到海平线底下去吗?
紧急关头,难以抉择,拉尔夫苦恼至极,他喊道:“哦,天哪,天哪!”在矮灌木丛中西蒙挣扎前进,喘息着换气,面孔扭曲。
那一缕烟继续在移动,拉尔夫发狂似的慌乱地爬着。
山上的火灭了。他们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还在下面海滩上猜到的事情,在火堆产生的烟吸引他们往上跑的时候就已经猜到。
烟没有了,火也完全熄灭了;看管的人跑开了。还摊着一堆柴火在地上,等着去使用。
拉尔夫转向大海。无边无垠的海平线上除了勉强依稀可辨的一丝烟痕之外什么都没有,它又恢复了含有毫不理会人的心情的那个样子。
拉尔夫沿着岩石跌跌撞撞地,直跑到粉红色的悬崖边上,他对着开走的船的方向尖声叫喊:“回来!回来呀!”他沿着悬崖边来回地跑,脸一直对着大海,发疯似地喊着。
“回来呀!回来呀!”莫里斯和西蒙都到了。他们被拉尔夫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西蒙转头去抹脸上的汗水。拉尔夫怒火中烧,恨得咬牙切齿。
“他们让那性命攸关的火灭了。”他俯瞰着一侧冷漠的山。
猪崽子气喘吁吁地也赶到了,象个小家伙那样呜呜地直哭。拉尔夫紧握拳头,满脸通红。猪崽子坚定的眼光、他那痛苦的声音把山下的情况告诉了拉尔夫。
“他们来啦。”远远的山脚下,靠近水边的粉红色的岩屑堆上,有一支队伍出现了。
其中有些孩子头戴黑帽,除此以外他们几乎都光着身子。他们每走到一块平坦的地方,就同时把手中的树枝往空中举起来。
他们唱着歌儿,歌的内容与到处乱跑的双胞胎小心翼翼地抬着的一捆什么东西有关。
即使在那样的距离之外,拉尔夫一眼就认出了高高的个子、红头发,照例领着队伍的杰克。
西蒙这会儿看看拉尔夫又看看杰克,就象刚才他看看拉尔夫又看看海平线一样;眼前的景象使他有点害怕。
拉尔夫不再说什么,只是等着那队伍越来越近。
歌唱声只能依稀地听到,但在那样的距离还听不清歌词。
双胞胎肩上扛着一根大木桩,跟在杰克后面,木桩上吊着一只沉沉的、除去了内脏的左右晃荡的死猪;两人吃力地走在颠簸的路上。
颈脖豁裂的猪头垂荡着,似乎是在地上寻找什么东西。掠过焦木和余烬形成的小盆地的歌词终于飘入他们的耳朵。
“杀野猪哟。割喉咙哟。放它血哟。”当能听清的时候,那支队伍已走到了山坡最陡峭的部分,过了一两分钟歌声远去了。
西蒙赶紧嘘着和正啜泣的猪崽子。叫他别出声,就好象猪崽子在教堂里大声说话一样。
第一个爬上山顶的是满脸涂着泥巴的杰克,他举着长矛,激动地朝拉尔夫欢呼道:“瞧哪!我们宰了头猪——我们悄悄地扑上去——组成一个包围圈——”
猎手中爆发出喊声。
“我们组成一个包围圈——”
“我们匍匐向上——”
“野猪吱喳乱叫——”
在那儿站着的双胞胎,死猪在他们之间晃荡着,黑血滴落到岩石上。
两人都张大着嘴巴,得意地笑着。
杰克似乎有许多话要与拉尔夫说。
不过他没出声,却手舞足蹈地跳了一两步;随之他记起要在他们之中树立新形象,保持自己的尊严,就又站住了脚,龇牙咧嘴地笑着。
他看到了手上的血,作了个表示厌恶的怪相,找了点东西擦擦,随后又在短裤上揩揩手,笑起来。
拉尔夫开口说:“你们让火给灭了。”
杰克愣了一下,这件不相干的事使他隐约感到有点恼火,但他的快活劲儿超过了此时的恼怒。
“火我们是可以再生起来的。你该跟我们在一起,拉尔夫,真够刺激;双胞胎把野猪打翻在地——”
“野猪被我们打中了——”
“——我扑到它背上——”
“我捅猪的喉咙,”
杰克不由自主地抽动身子一下,洋洋自得地说着。
“拉尔夫,我可以借你的刀用一下吗?在刀柄上刻一道条痕。”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跳着舞。双胞胎还在咧着嘴笑。
“血流了好多,”杰克说道,边笑边发抖,“如果你跟我们在一起就会看见了!”
“以后每天我们都要去打猎——”拉尔夫嘶哑着嗓门,又开口了,他一直没移动过。
“你们把火弄灭了。”第二次说这句话时,使杰克不安起来。
他看看双胞胎,接着又回过头来看着拉尔夫。
“我们必须让他们去打猎,”他说道:“人太少就不能组成一个包围圈。”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失职的过错,因而脸变红了。
“一两个钟头之前火才灭的。我们可以再把它生起来——”
他看到拉尔夫裸体上的疤痕,并觉察到他们四个人都一声不吭。
杰克因快活而变得大方起来,他想让大家来分享刚才打猎时的欢乐。
他的脑子让回忆塞得满满的:他回想起他们逼近那头挣扎着的野猪时所发生的情景;他回想起他们怎样智胜那头活家伙,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它身上,最终结束它的性命,就象享受了那香味常驻的醇酒。
他将两条手臂展开。
“你真应该看到那血!”此时那些猎手们的声音本已经静下去,可一听到这话他们又热热闹闹地说开了。
拉尔夫往后甩甩头发,一条手臂指向空荡的海平线。他的声音又响又粗野,把猎手们吓得不敢出声。
“那儿有过一条船。”杰克突然面临着大家这么多可怕的敌意,躲闪着走开。他一手拔出刀子,一手放到猪上。
拉尔夫收回手臂,紧握着拳头,声音颤抖地说:“在那儿。有过一条船。你说你来照看火堆的,可你让火熄灭了!”
他朝杰克迈上一步,杰克转身面对着他。
“他们本来可能会发现咱们。说不定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这种损失对猪崽子来讲打击太沉重,痛苦使他的胆量也变大了,他尖声地叫嚷起来:“你们!你们的鲜血!杰克·梅瑞狄!你们!你们的打猎!咱们本来可能已经回家了——”
拉尔夫朝边一推猪崽子。“我是头头;你们要听我的。你们光会说。可是你们连茅屋都搭不起来——然后你们就跑开去打猎,让火熄灭了——”
他转过脸去,沉默片刻。然后随着感情的极大冲动,又把他的声音抬高了。
“有过一条船——”一个较小的猎手开始嚎啕大哭。
这个事实实在令人沮丧,在每个孩子的心里此刻都有一种压抑感。杰克边砍边把猪肉扯下来,脸涨得通红通红。
“这么多的活儿。我们每人都得动手。”拉尔夫转过身来说道:“本来搭完窝棚你就可以有足够的人手,但你们就是要去打猎——”
“咱们需要肉。”
杰克边说边站起身来,血淋淋的刀子拿在手里。两个男孩相互对望。一边是打猎、运用策略、欣喜若狂、技巧娴熟的灿烂世界;另一边是渴望与遭受了挫折的常识交织在一起的世界。
杰克把刀移到左手;在往后捋粘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