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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香推开门走进去,她看到了许明。许明没有看到她,许明的头低着,连抬一下都没有。米香喊了一声许明,可许明像个聋子,没有理会。
后来许明抬起了头,不过还是没有看米香,而是看手中的空酒瓶子。看着看着,好像那酒瓶子就变了样子,变成了一个让他很生气的东西。比生气厉害,好像让他很仇恨。
许明把酒瓶子举了起来,举在了眼前,只听哗啦地一声,酒瓶子就碎了。
只是酒瓶子没有碎在地上,而是碎在了空中。碎在了许明的头上。
许明没有把酒瓶子砸在地上,他把酒瓶子砸在自己的头上。他把自己的头当成了一块儿石头。
只是他的头不是石头。酒瓶子砸在石头上,石头不会有事。可酒瓶子砸在许明头上,许明的头马上就流出了血。同时,还被酒瓶子砸晕了,许明倒在了地上。
米香马上弯下腰,把许明抱了起来。许明这会儿,真的很轻。轻得就像个孩子,米香没有用多少劲儿,就把许明抱起来了。米香就像抱一个孩子一样,把许明抱到了他的床上。
她拿出手绢,擦着许明头上的血。
二十一
许明头上缠了白纱布,像个打仗挂了彩的伤病员,躺在床上,不能下地干活。
米香去找干部,给许明请假。干部问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头会破了。
米香说,走着走着,摔了一跤,把头摔破了。
连着好些天,米香天天来许明的房子,给许明打饭,给许明倒水,给许明洗衣服。别人看见了,问米香,是不是在和许明谈对象。
米香说,没有,许明病了,我来照顾他一下。
听了米香的话,大家笑了。觉得米香说是这么说,心里肯定不这么想。在下野地,一个姑娘要是给一个小伙子洗衣服,就是看上这个小伙子了。
知道大家会怎么想,会怎么说,米香还是一样往许明屋子里跑。她一点儿也不在乎。
宋兰也来看了许明一次。地里干活时,米香对宋兰说,许明的头破了。
宋兰问厉害不厉害。
米香说,没多大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宋兰说,收了工,我去看看。
宋兰还在地里干活,可不能老是和米香并着肩干活了。宋兰是副排长,要到处转。不过,转上一会儿,还会转到米香身边,和米香一块儿儿,干着活,说着话。
看着,还是以前的样子,可说的话,却不全和过去一样了。宋兰时不时会说到老谢。和别人说,宋兰有些话不会说,有些话,就是说,也不能完全说实话。和米香不一样,和米香说话,要么不说,要说,全都得说实话,不说实话,就像对不起米香。
米香又问宋兰,咋说嫁就嫁了。
一看到宋兰的白白小脸,就想起老谢的黑粗。就在心里想不明白,就还要问宋兰。米香心里有话,存不住。不让米香说出来,像肚子里有条虫子在爬,难受得很。
知道有些话要是不说,米香肯定会见一次问一次。宋兰就把实话说了。宋兰说得很细,细得让米香好像看到了那个黑夜,好像闻到了老谢的汗臭味。
宋兰说那个事时,还有点儿气,不过,也能听出来,只是有点儿气,实际上已经不那么气了。
米香一听完,说,他这是强迫你。你可以告他!
米香没有读过书,可村子的女人常被组织起来,政府的人来讲一些妇女解放的道理。村子里有一个汉子,就是强迫一个姑娘干那个事,被抓了起来。
米香这一说,让宋兰愣住了。说真的,她压根儿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好像她这个上海来的知识青年,从来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个道理似的。
那天,收了工,宋兰没有急着回家。宋兰不是单身了,有家了。有家的女人,一收工,就颠颠地往家跑。宋兰听说许明的头破了,说去看许明,就和米香一起去了许明的房子。
宋兰说,那么大人了,走路也不注意点,还把头摔破了,影响了身体,还影响了工作。
听宋兰说话,好像宋兰比许明大好多,像个大姐,也像个干部。结婚会让女人一下子成熟起来,看起来这话没错。
不过,宋兰只是看了看,说了几句话,没有多呆,就走了。宋兰也想多呆一会儿,可想到了老谢。早上出门时,老谢就说了,收了工,早点回来做饭。
回到家,吃饭时,给老谢说了许明病了的事。说她去看了看。还说,让老谢去捉一只野鸡来,炖一炖,给许明送去补补。
一听宋兰说这个话,老谢把筷子一摔,掉下了脸。
宋兰一看,说,我们是同学,你不要这样。
老谢说,什么烂同学。你是舍不下那个小白脸。我告诉你,你是我的老婆了,是我的女人,以后,不能再和别的男人来往。要是让我发现了,我不会客气的。
没想到宋兰不吃这一套,也把筷子放了下来,掉下脸说,告诉你,老谢,我嫁给了你,我还一样有自由。我和我的同学来往,你无权干涉。
老谢吃惊地看着宋兰,没有想到宋兰还敢和他顶嘴。当老婆的敢和丈夫顶嘴,老谢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看来,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
老谢举起了大手,朝着宋兰那张顶撞了他的嘴打下去。这一巴掌打得很厉害,他要让宋兰明白怎么做男人的老婆。别看宋兰是个读过不少书的女人,可怎么做别人的老婆,她还一点儿也不知道。老谢要用他的方式,让宋兰读懂另一本书。
头一回被打嘴巴子的宋兰,傻了一样看着老谢。
打了这一巴掌,老谢的气出了,不生气了,又端起饭碗吃饭。
宋兰不吃了,跑到屋里,趴在床上。不停地流泪。
老谢吃过饭,走过来,看到宋兰还哭,一把扯过宋兰。宋兰不干,老谢就硬干,像斧头劈木柴。宋兰哇哇乱叫。说老谢像个畜生。
老谢说,干这个事,人和畜生本来就一样。
说完,就更像个畜生了。
打宋兰是头一回,可干宋兰已经好多回了。老谢没有想到,打了宋兰,再干宋兰,有些不一样。什么地方不一样,老谢说不出。可老谢就是觉得不一样。对了,不打,宋兰不叫,一打,宋兰就叫了。宋兰一叫,他就更猛烈了,特别是最后一下子,更来劲了,更过瘾了。
第二天,到了地里,米香看到宋兰嘴角上有伤痕,问宋兰怎么了。
宋兰说了老谢打她的事。米香一听,骂老谢不是个东西。
没想到听到米香骂老谢,宋兰有点儿不舒服了。也怪,挨打的那阵子,像畜生一样对待她的那阵子,恨不得让老谢死。可真听到米香骂老谢,就有点儿不舒服了。
宋兰说,这也不能怪老谢,其实男人都是这个样子。
米香说,我看别的男人就不会这样。
宋兰说,等你有了男人,你就明白了。
这话米香好像听说过,对了,在村子里,好些结过婚的女人,都这样对米香说过。只是这个话,从宋兰嘴里说出来,米香不能不有点奇怪。
米香还让宋兰去看许明。说上次宋兰去看许明,能看得出来,许明真的很高兴,到底是老同学,不一样。
宋兰说,算了,我就不去了。
米香说,是不是老谢不让你去?
宋兰说,没办法,他太看重我了。
米香知道她也想去,又不想让老谢不高兴。这会儿,天下的男人,在宋兰的心里,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老谢的分量。村子里的女人,不管嫁给了谁,就会把这个男人当成自己的天,自己的地。不管这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米香没有想到读了书的宋兰也会这样,是不是天下的女人全是这样啊?米香有点糊涂了。
许明头上的伤好了,能下地干活了。许明路上走,好多人会用眼睛看他。都知道,他和宋兰好,都想着,他和宋兰会成一家。事情不是这个结果,大家就很意外,觉得许明怪可怜的。
收了工,米香就往许明屋子里跑。好些天,没有去水库游泳了,她好像把这个事忘了。只想着去照顾许明了。
按说,许明不用照顾了。可米香还是去帮着许明收拾屋子,洗衣服洗被子。不知为什么,做这些事时,米香有一种说不出的愉快。除了游泳,还没有什么事,让米香这么愉快过。
愉快的事,怎么做也不累,也不烦,总想着能长久做下去。
有时能做的事,全做完了,就坐在那里,和许明说话。
许明说,宋兰是不是当排长了?
米香说,是副排长。
许明说,当得怎么样?
米香说,挺好的。都说她没有干部架子。
许明说,在学校,我是班委,宋兰啥都不是。
米香说,你要当排长,比她当得好。
许明说,没想到,到了边疆,她比我进步还快。
米香说,不就是当个排长吗?算个啥?你别当回事。
许明说,听说,党支部马上就批准她入党了。当时写申请书,她不知道怎么写,还是我帮她写的呢。可我现在,这个样子,一事无成,真是太丢人了。仔细想来,还是宋兰看得远。她和我,还真不合适,两个上海来的学生一起好,还真不利于进步。
许明这些日子,一直情绪低落,不太愿意见人。米香想着他一定是因为失去了宋兰,没有想到真正让他痛苦的却是当干部和入党的事。
这可真的让米香有点儿意外。
许明的不高兴,不全是为了女人。身为女人的米香,就知道自己不能完全让许明高兴起来了。可米香又真的想让许明高兴起来,就想在别的方面帮许明的忙。
米香遇到了队长。米香和许明他们比赛游泳时,队长去看过。平常见了米香,还和米香开玩笑,说米香不应该来当农民,应该去当渔民。说米香当渔民,肯定打的鱼多。因为,米香就像条鱼,米香只要往水里一跳,别的鱼马上就会围过来。米香问为什么。队长说,你是条美人鱼啊。
队长开这样的玩笑,米香喜欢听。女人都一样,爱听别人夸。
可这回不等队长夸,米香先夸起了队长。说队长又瘦了,肯定是太操心了。还说有他这样的队长当领导,是大家的福气。
队长让米香不要绕圈,有什么就说出来。
米香就说,能不能让许明当干部,让许明入党。
怕队长不愿意,米香还紧跟着说了许明一大堆好话。说许明要是当了干部,入了党,肯定是个好干部,是个好党员。
听了米香的话,队长哈哈大笑起来。
队长说,这个忙我帮不了你。这些事不是生产的事,我管不了。
米香说,你是队长,你想管就能管。
队长说,米香啊,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上这个许明了。
别说队长看出来,米香喜欢上许明了,好多人都看出来了。只是别人看出来,不当着米香的面说,只是在背后说。
别人不当着米香的面说,宋兰不能不当着米香的面说。
宋兰说,要不,你就嫁给许明好了。许明这个人真的挺好的。
米香马上问,他怎么好?
宋兰说,他不会打你。
米香说,这不算什么,好多男人都不打女人。
宋兰说,他还会心疼你。
米香说,这也不算什么,男人娶了女人,都该心疼。
宋兰说,你的心还挺高啊。
米香说,女人的心都很高。
宋兰说,这倒也是。
米香和许明关系好,连不和支边青年有什么来往的老军垦都看出来了。
范女跑来找米香,要给米香当红娘,去给许明说。
米香不让范女说,米香觉得她和许明的事用不着别人说。她还觉得这个事,是命里的事。命里有的,早晚都会是你的。命里没有,谁去说都没有用。米香不识字,米香信命。
人信了命,就不会活得太愁,至少心不会太愁。不少人为米香愁,看米香对许明那么好,怕米香吃了亏。可米香自己一点儿也不愁。因为,她觉得现在挺愉快。只要能这么愉快着,就挺好,用不着愁什么。
二十二
天底下,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一个人总是那么愉快着,对米香也一样。愉快的日子没有过多久,米香就有点儿不愉快了。
因为米香不能常常去许明的屋子照顾许明了,不能给许明洗衣服洗被子,和许明一起说话了,也不能和许明一块儿去水库游水了。
不是别人不让米香去了,也不是许明不让米香去了,是米香想去没法去了。
许明从他的屋子搬走了,搬到了另外一间屋子。这间屋子还在下野地,可下野地很大,一间屋子和另一间屋子可以挨得很近,也可以离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