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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方征求物探项目部的意见,特别表明:如果中断施工的话,他们不会有意见。
信息传到马峰这里,他把管理人员召集在一起,征求大家的意见,是撤离还是坚持把剩下的工作做完?人们议论了半天,决定继续施工。这理由其实很简单:信誉是一支队伍的生命,半途而废的工程,不是ZPEB石油队伍的作风。再说,一个“走”字很容易出口,但是,如此庞大的工程队伍,一次进出丛林,会浪费掉大笔的资金!
随后向甲方公司表达了继续施工的愿望。他们组织力量,把工作重点放在施工物资的抢运上——这也已经成为当务之急的事情——抢先了工期,自然也就相应地减缓了生活的困顿。
抢运物资的车队,选择大雨的间隙出动。施工物资为先,大量的柴油,数百吨的炸药……汽车蠕虫似的,艰难跋涉在泥泞的原始丛林中。如有车辆遇阻又一时不能自救的,就肩扛人抬转移到其他车辆。
最艰难的那一次,派出的二十多台抢运输物资的车辆,在108公里的路线上,被分割成了十几摊,都远远近近地先后陷入季节河的泥潭之中。
有两台油罐车被阻在71公里处的季节河对面,马峰咬咬牙,带领十几个工程人员以及八十多个苏丹雇员,带上还能动的十几台车辆,拉着油桶前去抢运。会游泳的人游到对岸,把柴油从罐车灌进桶里,然后再凭借人力一桶桶浮游过来。担心湍急的季节河水会把人冲走,马峰要大家手牵手依次过河。
因为要在天黑之前必须返回营地,第一次抢运行动,弄过河来的只有二十四桶柴油。一路上几次陷车又用去了不少;到营地一数,二十四桶柴油还剩下六桶,一路陷车拉车就用去了十八桶!
第二天,工程人员又组织了一次抢运行动。这次,大家的经验丰富了些,先将那些有希望拖过河的车辆,加挂动力车辆,尽力拖过河来。实在无法过河的,再用人力抢救物资。为了保护设备车辆,过河之后,再将已经进水的机油箱以及齿轮油全部放掉,加装新油后再继续前行。有的车辆,一路竟换加三次新油!由此不难想到,ZPEB的物探工作者,在原始丛林的雨季之“路”上,每前进一步,付出了多少心血!
最令人担心的是,运送炸药的车辆,也被隔在季节河的对岸——对于这种危险物资,运输和移动过程中,当然应该倍加小心。
抢运人员引过一条绳子将两岸连接起来,然后,人们涉水过河,把炸药包举在头顶上,一包一包、一趟一趟小心翼翼地运送过来……
尤其使人恼火的是,在涉水过河的时机,因为人们的两只手护在炸药包上,无暇他顾,丛林里的牛虻就有了便利条件,大群大群地飞来,落在人们暴露在水上面的皮肤上,落下就死叮一口,叮得又疼又麻。人们只好咬牙忍着疼痛,到过河之后腾出手来狠拍一下。然而那时,牛虻的肚子早已吸饱了血液……
大宗的物资,都是在这样条件下一件一件扛过季节河的!
在季节河对岸等待救援的日子里,炸药车的守护人员夜里就睡在车顶上。这种工程中使用的大量炸药,必须有人留守防护——不过,当时,到处毒虫猛兽,除去车顶还算安全外,也实在无处栖身。
白天饱受牛虻叮咬之苦,晚上也并不轻松。雨季丛林里的蚊虫,多的一张嘴就能喝进几只。困乏的人们为了能抢时间睡一会儿,无奈中只好不断地往自己身上喷施杀虫药。第二天早晨一看,每个人的身边都是一层死蚊子,用手一抓就是一把一把的。每到晚上,人们心里就打怵,相互开玩笑说:谁肯帮着赶蚊子,愿出钱“买觉”!
这种“买觉睡”的价格,一个晚上竟攀升到十几万元!最后大家哈哈一笑,还是各挨各的咬。那时,所有的人都自顾不暇,都在忙着迎击蚊虫的劈头盖脸的进攻……
有时,还有更为令人尴尬的情况发生。
在国内,有关热带原始丛林杀人野蜂的故事,人们也只是在传媒的“动物趣谈”“动物世界”里时有所闻,而现在,对于在苏丹南部原始丛林地带施工的ZPEB石油将士来说,他们竟然一下子就成为进入“动物世界”里的人物!这种随时都会爆发的人蜂大战、人虫大战,在他们的荒野生活中平添了许多壮怀激烈的真情传说,有些甚至闪耀着堂吉诃德似的英雄色彩……
ZPEB石油工程队伍进入的1/2/4区和6区,旱季时地皮龟裂,雨季又闷热潮湿,是典型的热带草原和原始丛林地貌。杂生的林木间,到处竖立着狼牙般尖利的黑色树桩,一不小心就会把汽车轮胎扎穿。这里的雷雨天气十分可怕,雷电的火球就像是直接落在地上。那些树桩,大都是被雷电击毁的大树留下的,不知已经在那里矗立了多少个年代,化石般坚硬。更加让人防不胜防的是,老树的枝头上,枯死的树洞里,被遗弃的白蚁巢穴里——一切你无法预想到的地方,都可能被一种看上去貌不惊人的野蜂占据着,一不小心侵入了对方的领地,就会引起难以预测的后果。推土机在铺设测线的施工中,经常无意中就触动了隐藏在那里的野蜂的巢穴,被激怒的野蜂便遮天盖地地飞扑过来,向施工人员发起攻击……
有一次进入施工地点,工程师郝玉生发现了一口某跨国公司早些年施工时留下的工程废井,心生好奇,就对身边同伴说:“不知这井里还有没有水?有水就好了……”
说着,他就手拣一土块丢了进去。殊不知,就这一下,惹下了塌天大祸!随着土块落井,如同打开了一道魔鬼之门——只听轰的一声,枯井里陡然升起一股褐红色的烟柱,密密麻麻的野蜂嗡嗡叫着,拧着旋儿飞出巢穴,又迅即在空中扩散开来,铺天盖地,向现场的施工人员发起攻击……
工地上霎时乱作一团,不知何处是安全之地,人们只顾得捂住头脸狼狈地四散而逃。这时候,任何形式的抵挡和反抗都是毫无价值的——处于愤怒中的野蜂群体,力量强大得简直无可比拟,旋风似的追逐着人群!毫无防备的人们一边奔跑,还要一边撩起衣襟遮住头脸,尽可能地保护自己;但是,暴露在外的任何部位,都遭到了野蜂的愤怒叮蜇。
那位“投石问路”的老郝更是令人惨不忍睹,他挥动着手臂,奋身跑出有一华里开外,钻进停放在那里的一个车辆的驾驶楼里,却仍然无法摆脱追击——那些野蜂就像具备了识别对象的智慧,跟在老郝身后,也烟尘般迅捷地卷进驾驶楼中,挡风玻璃上就像下着一场黄色的雨尘,噼啪作响,刮尘器都刮不动。偏偏车窗没有关好,野蜂随之飞入;他一看不好,又拼命跑出驾驶楼,好在不远处有一水泡子,就奋不顾身地纵身跳了下去,尽可能地将全身淹在水里,只把鼻孔露在外面……
那蜂群在水洼上方盘旋许久,见终于失去了追击的目标,才悻悻飞开。
就因触动了一只蜂巢,施工队被迫停工了一个下午。
晚上,经理马峰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认真地切磋一番;大家群策群力,共同制定了一个“作战”方案。他们选拔了几名身手快捷的精壮汉子,组织了一支夜间突击小分队。那些特攻队员们,一个个头脚裹扎得死紧,提了柴油桶,举了火把,蹑手蹑脚走到那只蜂巢跟前,号令一声,将桶里柴油猛地倾倒进去,随即用火把点燃,才最后终结了这场惊心动魄的人蜂大战……
ZPEB的石油工程人员,经常使用“刻骨铭心”这一词句形容他们在原始丛林中的施工经历。对97169地震队来说,包租的小型货机无法进入雨季的丛林,给养和施工物资断绝。人们一边与严酷的原始丛林抗争,一边要按照甲方公司的要求如期施工——这一段雨季施工中最难忘的日子,被他们称为“艰苦的四十六天”!
在“艰苦的四十六天”中,在季节河两岸抢运施工物资的那些日子是苦中之苦,人们特别将其分离出来,称为“最艰难的十二天”。
那十几天里,人们身上到处是伤,马峰的脚掌溃烂得直流脓水,偏偏又染上了马来热;发病的时候高烧不退,浑身大汗淋漓;一时又无法也没有时间出去治疗,只能一天天苦熬下来。马峰还自己想了个法子,去太阳底下暴晒,还说是治马来热的一大发明呢!及至随后患了马来热的袁刚等人,也一个个地学着马峰的“阳光疗法”,发病时就去非洲的大太阳底下暴晒一会儿……
队里的四十几名中国员工,大都患过这种疾病,也大都试用过这样的“阳光疗法”。马峰开玩笑说,正在考虑申请“医学专利”!
无法走出丛林,生活上的事情自然也顾不上讲究。抓住啥能吃的东西填肚罢了。主要的食品,是就地取材,从当地游牧者那里买来几只羊或者羊肉。在那种暴热的气温下,只吃得大家见了菜盆就倒胃口。许多时候,一盆羊肉端上来,没几个动筷子的。整整四十六天里,偶尔买到一些西瓜,人们把西瓜皮都当美味佳肴吃了。有一天,管理员偶尔从一个当地游牧人那里买到几斤青椒,炊事员舍不得一下子做出来,就宝贝似的,每顿做饭拿几只出来,切成细细的丝儿,摆在盘里;人们看着那盘绿色,都舍不得伸筷子去动……
看到脚下的土地是肥沃的,炊事人员怀着极大的希望,开辟了小小一角菜园,把家里带来的油菜种子种下去,还整天捂着盖着,侍候婴儿似的;菜倒是很快就发芽了,长得却十分困难——白天的大太阳一晒,菜叶子耷拉着,蒸熟了一样。炊事员做汤的时候,采几片叶子放进去,那青绿颜色在一大锅清汤上漂动着,工艺珍品似的,让人看了感动得要流泪。人们久久地守在汤盆跟前,望着漂动的几片绿叶;这时候都在想:要用“吃”的行为去破坏它,会是一件十分残忍事情……
在工程终于结束的时候,营地担任保安的苏丹政府军官兵,对ZPEB的工作精神大为感动,说“还是中国人厉害!”
——据说在以前,美国的雪佛龙公司曾经两度施工,并且动用直升机运送物资,结果还是半途而废。后来因某些原因,雪佛龙还是撤出了六区的石油开发。原始丛林的雨季,其环境条件艰险也应该是原因之一吧?!这次,这原始丛林中艰险的地球物理勘探工程,终于由ZPEB的队伍完成了,而且是在没有先例的雨季!
他们为ZPEB的队伍感到骄傲,高兴地对天鸣枪以示祝贺,一气打光了五箱子弹!
见不到模样的毒虫,吊在钻塔上的蜂巢,扎在脸上的三百多根毒刺;“有句话儿捎给老婆,就说我爱她……”“差点儿就要和左膀右臂说‘再见’……”
蚊虫的叮咬还是客气的,另有一种毒虫——在苏丹南部丛林里的工程人员,几乎没有人躲得过这种从未见过面的毒虫的叮咬!
用“叮咬”一词似乎还不尽确切,应为并没有人直接见到过这虫的模样,也不知这虫是不是蚊子似的用嘴来吸血叮人?
ZPEB 4521钻井队的井架工刘俊英,对飞虫的规律观察得比较细致。
在那个飞虫漫天的季节,他站在钻塔上,为自己看到的现象感到奇怪:就像动物大轮回似的,比如,这个小时的时间里,漫天漫地飞过的是清一色的蛾子——下雪似的,前后都看不到边儿。落在井场缆绳上的那些,一串一串的,就像中国西部农家晒在院子里的辣椒串。刘俊英说:让人看上去,觉得“这不会是真实的!”换到下一个时辰,又漫天漫地地飞蚂蚁——长翅膀的蚂蚁!那些蚂蚁一落在地上,翅膀就脱掉了,一对一对地在地上乱爬。再过一会儿,又过甲壳虫——纷纷撞击在井架上,冰雹似的,井架被撞得噼啪乱响……
落在钻井平台上的甲壳虫,一堆一堆的,每天得用清理垃圾的车子专门往外推……
刘俊英说,最多的时候,一天推出了五车飞虫尸体!
对于这种毒虫的施虐,人们开始时有些懵头懵脑。与32767队邻近的兄弟钻井公司的一个井队,甚至因此而停工了一个礼拜,由此可见小小飞虫对施工造成的损失。
在32767队,对这种毒虫反应最厉害的是炊事员宋维东。毒虫在他脸上身上爬过之后,水疱有鸡蛋般大小,随后就开始溃烂、流水;水流到哪里,哪里就再起疱流水……
宋维东脸上七疮八痕,眼睛肿得睁不开,下巴也肿得鼓鼓的,说话张不开嘴,只能用打手势来代替语言。吃饭时咀嚼困难,半天咽不下一口。他尝试着在伤处涂抹过各种药物——蛇膏、紫药水、碘酒等等,甚至还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