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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大步跨到床前,把药材放到一旁桌上,先端详了杨不悔一番。因为卧床休养的缘故,杨不悔穿着白色的宽袍,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松松一束,侧放与胸前。原本神采飞扬的一双大眼笼着一层水雾,眉头微蹙,樱唇粉白。整个人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脆弱。
这副模样让张无忌心疼无比,他把杨不悔的手轻放在腿上,又把了一会儿脉。方长舒一口气,对杨不悔柔声安抚道:“是不是还痛?要不要我再给你针灸一下?”
杨不悔轻声道:“我不那么痛了。”话虽这么说,但她嘴巴微微一鳖,似乎有无限委屈;双目晶莹,眼泪在她眼睛里滚来滚去,盈盈欲坠。张无忌莞尔一笑,想起数年前西行路上,每每杨不悔生病难受时,也是这般神色。嘴上说着不痛,但其实心底是想要人哄一哄的。
绣帷再次被掀起,花尤怜端着一碗药走进来。她那双妩媚多情的眼睛从屋内三人身上扫过,眼珠儿轻轻一转,便笑吟吟地走向床前,对杨不悔说道:“姑娘,药煎好了,可不许再耍赖不喝。”
杨不悔心虚地往床里缩了缩,底气不足地说道:“怎会?我可不是小孩子。”
张无忌忍俊不禁,接过花尤怜手中的药碗,对她致谢道:“花姑姑,我来喂不悔妹妹喝。”心想:“不悔妹妹讨厌苦味,可这药凉了就没有药性了。还好我有备而来。”
杨不悔眼珠滴溜一转,忽然瞟到角落里的小昭,她惊讶地看了小昭一眼,问道:“你是谁?”小昭低眉顺眼地走近,答道:“小姐,我是小昭。半年前你和老爷救了我。”
杨不悔眼睛微咪,目光从她雪白的皮肤、微带蓝意的眼睛、高耸的鼻梁、深陷的眼眶上一一划过。杨不悔低声道:“原来是你。”
张无忌对杨不悔说道:“那日我追成昆追到你院子里,他却突然消失不见了。我察觉到院子还有一个人的气息,抓出来一看,竟是个小丫头。她带着我进了一个密道,这才学了你们明教的乾坤大挪移,也拿到了阳教主的遗信。”
小昭低头道:“小昭真的没有害小姐的心。我知道小姐信不过我,便让我跟张公子走吧。张公子对我很好,我很感激,想去服侍他。”
杨不悔看了看张无忌,又看了看小昭,眼神不变,身上气息却冷了下来。她微笑着注视着小昭半响,小昭淡然,依然温顺地等待着杨不悔做决定。
杨不悔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是没害我。可你也绝对是有目的而来的。我说的对不对,小昭?我爹爹拷问过你,可你很有骨气,宁死不说。你别急着否认,听我说完。”杨不悔看见小昭想要开口解释,拦住她的话,“我一开始就不信你,把你安排在半山腰,你若是真的没有阴私。为何我出门几个月后,你却摸到我的院子里来了?我现在对你的目的已经不感兴趣了。你既然帮过无忌哥哥,我便送你下山如何。你要是不敢找你的主子,我也可以赠你安身立命的钱财。”
小昭急切地抬起头来,殷殷望向张无忌:“可是我……”
杨不悔语气转冷:“小昭,你该知道我对你已经很宽容了。”
小昭泪盈于睫,凄切道:“小昭知道了。我,我这就下山去。”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花尤怜和杨不悔无声对视一眼,也默默退下。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杨不悔赌气地不看张无忌,冷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冷酷无情?”
杨不悔正自咬牙,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药碗。过了这么久,黑色的药汁还散发着热气,一股药味扑面而来。张无忌含笑说道:“不管你怎么拖延,总是要喝药的。”杨不悔转头瞪了他一眼,接过药碗,一口气灌了下去。喝完吐舌道:“好苦好苦。”
张无忌变戏法一般地拿出一袋蜜饯,取了一颗蜜枣递到杨不悔嘴边,哄道:“吃了就不苦了。”杨不悔连张无忌的手指带蜜枣一口含住,舌头调皮地添了张无忌的指尖一下。张无忌身子一抖,急忙抽出来,无奈地摇摇头。
杨不悔含着蜜枣,含混地问道:“你真的不怪我。我知道你心里可怜她。”
张无忌双手握住杨不悔的肩膀,对她正色说道:“我确实可怜她。可是我不需要她来服侍我,我更不想你心底不快。而且你要帮小昭过上自己的生活,比她为奴为婢好得多。”张无忌声音一低,突然转柔,“那天,你要我想明白才能来找你。我不知道我到底明白了没有。可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一天也不要分开。我少与人接触,不知道如何与女子相处,也不懂得怎么讨你喜欢。但是我愿意慢慢学。以后我惹你生气了,你不要赶我走,告诉我哪里做错了。我很笨,要是猜错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杨不悔迎上张无忌专注温柔的目光,他的眼睛里满满全是自己的身影。她听了张无忌的一片肺腑之言,只觉得心都快融化了,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杨不悔调皮地眨眨眼道:“可是,什么都要我说你才懂,那也太没意思了。”
杨不悔柔柔地说道:“无忌哥哥,我确实不喜欢小昭来服侍你。你要知道,一个男子,只能让一个女子幸福。若他想要给很多女子幸福,那只会让这些女子都变得不幸。”
张无忌说道:“你从来都是为我好的。”
她秋波流转,忽然又狡诈又妩媚地一笑道:“我知道无忌哥哥是天底下第一号的烂好人。我也爱他这样的烂好人。”
张无忌脸一红。
杨不悔继续说道:“以后若是有女子对你有恩,我帮你报,你欠我一个人情;若是有女子可怜你心有不忍,我替你帮,你还是欠我一个人情。只是这样一来,你可惨了,我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张无忌低声道:“那我就还一生一世。要是这辈子还不完,就生生世世。”
本章奉上380字。张无忌的四句真言闪亮登场~~~
第33章
来时披星戴月,壮志满怀;归去却姗姗而行,垂头丧气。
贝锦仪跟在灭绝身后,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一路上,整个峨眉派都士气低迷,不敢轻易说话走动。她观察了一下天色,又遥遥望见前方驿道边有间双层楼的小客栈。贝锦仪踟蹰了一会儿,还是主动开口向灭绝请示道:“师父,天色已晚,咱们今晚是否就在前面这家客栈歇息?”
灭绝抬头看了看,点点头答道:“恩。”
这家客栈开在玉门关外,西域边陲之地,平日里来往的多是行脚商人,极少有江湖人士。那小二远远望见一大帮人向自家客栈走来,立刻跑回去通知掌柜。不一会儿,贝锦仪等人就看见掌柜从客栈里迎出来,殷勤地上前来,对着灭绝躬身询问:“不知师太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咱们客栈虽小,可也有十来间客房。这方圆数十里内再无第二家店。师太错过了咱们家,今夜就得露宿野外了。”
贝锦仪觑了眼灭绝神色,便踏出一步,对掌柜吩咐道:“贵客栈所有房间我们都要了,请掌柜准备素菜热饭。”掌柜答应道:“好嘞,您请大堂里少坐片刻。”那小二已经飞速跑回后院打点去了。
灭绝当先走进客栈,在她身后,峨眉派弟子鱼贯而入。灭绝自己独坐于最里面的一张桌前,贝锦仪、苏梦清等大弟子侍立其左右。众女尼和女弟子各自围坐在灭绝附近桌上。最外围的桌边,则坐了男弟子。人数虽众,但满室肃静,无一人咳嗽私语。唬得掌柜也不敢多说,缩在柜台后看着账本。
不一会儿,小二就开始端上饭食。因是素斋,做起来比较迅速。不到一刻钟,每一桌上都各有几盘菜,再等了片刻,一大笼米饭也蒸熟了。峨眉弟子待灭接开始用食,便一齐开动起来。
寂然饭毕,灭绝站起身要上楼休息。忽然一名男弟子惊呼出声:“我,我怎么手酸脚软,使不了内力?”接着更多弟子也感到浑身无力,叫出声来。灭绝回头一看,只见峨眉众弟子尽皆瘫软在地。她面色大变,便要纵身去抓掌柜,没想到还没发力,自己也身子一软,倒在地上。灭绝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受了谁的指示来向我峨眉派下毒暗算?”
那掌柜和小二满头雾水,又被灭绝凶巴巴地一吓,两个人胆战心惊地就往后院跑去。
却在此时,一个又清脆又柔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灭绝师太何必动怒。在下仰慕师太英姿久已,特来相邀师太去我家做客。”说话间人已进到客栈里来。却是一个相貌俊美异常的少年公子,身着宝蓝绸衫,轻摇白玉折扇款款而至。他身前有八名猎户打扮的高手,率先进来,分列两边,恭迎这位公子大驾。在他身后,十余名高矮僧俗各异的高手簇拥着这位公子。人人垂手肃立,不敢走近他身旁,似乎生怕不敬,冒渎于他。
灭绝虽委顿在地,却依然傲骨铮铮,冷声道:“哪家的小丫头装神弄鬼?竟敢对我峨眉派下毒。”灭绝口中说着,却暗中运功逼毒。哪知全身内力竟提不起分毫,更不要谈逼出毒药了。灭绝心中大惊,知道这次当真遇上一场避无可避的大祸事。
那少年公子手执折扇,缓缓走至当中一张桌前。立刻便有人麻利地铺上桌布、椅靠。而周围的多余桌椅,也顷刻间被清理到墙角去了。
少年公子这才慢条斯理地坐下,笑嘻嘻地对灭绝说道:“师太以女子之身统率峨眉众女侠威震江湖。峨眉更跻身中原六大门派。师太雄才大略,何必局限于小小江湖,不如归顺朝廷……”她话为说完,灭绝已勃然大怒道:“我峨眉创派祖师郭襄女侠,正是当年以身殉城的郭靖大侠之女。我峨眉上下更是素以诛杀鞑子为己任。你这妖女要杀便杀,可要我峨眉做鞑子的走狗,那是想也休想!”
少年公子面色一冷,轻哼一声道:“我原是看在峨眉派上下,俱是巾帼英雄的份上,才特意多说几句,指点各位一条明路。师太既不领情,我又何必多费唇色。”她说完,白玉般的手轻轻一扬,那一众随她而来的高手便要动手。
便在此时,一声清啸由远而至,转瞬间一个青色人影从一众高手间穿过。那人掌风到处,已将正要出手的矮胖子的手腕震断。接着一个急转便向少年公子而来,显然是想擒贼先擒王。峨眉众人看清来人长相,均是又惊又喜地低呼一声:“张少侠!”周芷若心神大震,牢牢看向张无忌。心中暗道:“他来救我了!他又来救我了!”
那少年公子身边,跟了两个身形高瘦的老者,见来人攻向主人,双双抢上。张无忌感到两股无声无息的掌风分自左右袭到,双掌翻出,各接了两人一掌。一股阴冷无比的寒气从这两人掌上传来,竟是幼时缠得他死去活来的“玄冥神掌”掌力。张无忌运起九阳神功,一股至刚至阳的真气鼓荡全身。这时两人又各自在张无忌协下拍了一掌,张无忌内力从玄冥二老的四掌中反灌入他二人体内。玄冥二老,退开两步,感到全身全身燥热不堪,宛似身入熔炉。
但玄冥二老这么一挡,少年公子已退入众高手群中,被层层保护起来。
张无忌站立当下。少年公子妙目在他身上扫过。见他身材高大,眉目俊秀,一身青衫磊落,淡泊温和地看向自己。虽然不发一语,但他一出场便轻描淡写地击退她手下三大强手,自有一股天然的宗师风范,迫得人不敢小觑。
少年公子抿唇问道:“你便是张无忌?让六大派和明教停纷止争的张无忌?”张无忌淡淡道:“在下正是张无忌。”他意态超然,少年公子对他言语中的推崇、赞叹似乎和他毫不相干,也不值得在意。少年公子微微一愣,再次上下打量了张无忌一番,随即偏过头去。
一声长笑从门外传来:“好一个一箭双雕,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汝阳王府好算计啊!”众人眼前一花,只见接二连三的高手跃入这间小小客栈中。当先一人,身材魁伟、长眉胜雪,正是殷天正。随后杨逍、韦一笑、殷野王、五散人,以及武当五侠和空智、空性等少林大师亦已赶到。
那少年公子唰的一声收拢折扇,轻敲掌心。她心中暗恼,不知为何这些人会突然赶到,破坏了自己的大好计划。她俏目一转,便对空智大师说道:“少林、武当自诩名门正派,没想到却暗中和魔教勾结,难怪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也不能成功。竟是被你们这些伪君子暗中破坏了。”
峨眉弟子惊疑不定地望着武当和少林派诸人,见他们果然和明教一路,面色上不由显露几分怀疑。
少年公子暗自窃喜,正待继续出言挑拨。却听到楼上传来一个娇嫩柔媚地声音:“数年前大都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