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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捷抬起轻机枪照着这半人不鬼的东西脑袋就是一梭子子弹,“老马”整个脑袋被轰成一个血肉模糊的肉球,他痉挛了几下重新倒在地上,像死鱼似的翻滚起来,指着安捷,嘴里咯吱咯吱地发出非人的声音,只有最后几个字依稀可见,像是“斗转星移”,然后便不动了。
活着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然而这鬼地方总是不让人喘口气,果然是高楼梦断一时间——他们脚踩的地面剧烈地晃动起来,巨大的宫殿,要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一更,还有^^
第八章 绿珠
莫燕南傻在原地,安捷暗骂一句这老书呆子,吃屎都赶不上热的,却在冲过去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一把拉起他,摇摇欲坠的大殿上大块大块的石头混着不同颜色花花绿绿的毒蛇掉落了下来,很快把四个人都冲散了,安捷不敢停顿,拽着没什么行动能力的莫燕南直奔殿门。
大石柱子轰然倒下来,砸在地上砸出个大坑,莫燕南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踉跄了一下带着安捷也摔到一边,他低头一看,绊住他的东西居然是老马横陈在地上的尸体!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尸体原来不是在他们身后么,什么时候居然跑到了这里?
大殿顶上一块巨大的石头砸下来,正冲着莫燕南的脑袋,他想躲,可不知道为什么,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动都动不了一下,他想这回终于轮到他了,索性闭上眼睛,却在以为剧痛到来的一瞬间猛地被人撞开。
老教授惊恐地瞪大了中看不中用的一双眼,自己正被安捷半护在双臂间,后者的肩膀被巨石扫到,衣服被撕开了一大块,尘土和血水混在一起,那□出来的肩膀上已经看不出哪里是好肉哪里是伤口了。
直到脚下的晃动暂时停止了,安捷才撑不住摔倒他身上,男子俊秀的脸上惨白一片,冷汗淌下来,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却仍然从嘴里逸出一声细细的痛哼。
“安、安捷!”莫燕南手忙脚乱地扶住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一脚把碍事又诡异的尸体踢到一边,扶着他靠着倒下来的大石柱坐下,“你伤到哪里了?怎么样?”
安捷咬着牙摇摇头没出声,他现在一出声准时破口大骂,自己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今天短路了,看见大石头落下来的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居然是一路上老书呆子对自己隐隐约约的照顾,递过自己舍不得多喝一口的水壶的样子,声称沙漠危险坚持要带着自己走时候的样子,被围困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要自己把他丢下的样子……居然下意识地就扑上去救这个老书呆子。
这买卖算是赔大发了。
安捷粗粗地喘了几口气:“老莫,你还记得刚才墙上的字么?”
莫燕南一愣,点点头。
安捷用牙齿咬着,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条,草草地沾着一点盐水整理了一下伤口,罢了长出了口气:“你看那句‘高楼梦断一时间’了么?一出来这边就塌了,你觉不觉得这是在告诉我们什么事?”
莫燕南皱皱眉,讨论到这个问题,他好像又找回了自己的认真镇定:“《太平广记》里说,‘博白山下有绿珠井,本安定梁氏,女貌非常,而眉尤异,绿彩而鲜明,舒而长,蹙则圆如珠,故名曰绿珠。’被晋人石崇买回去,后来据《晋书》记载,赵王司马伦叛乱,他的亲信孙秀向石崇所要绿珠而不得,恼羞成怒,派兵矫诏捉拿石崇,绿珠为报石崇而从高楼跃下。所以乔知之这《绿珠篇》的最后一句是‘百年离恨在高楼,一代容颜为君尽’。”
“这句倒是听说过。”反正在老教授面前,安捷也不怕露怯,他想了想,“‘一代容颜,高楼梦断一时间,百年离恨,斗转星移了无痕’,其实就为了暗含最后几句话?”
“我很奇怪,”莫燕南抱着膝盖坐在一边,语速极很慢,像是每一个字都经过推敲,“石崇虽然家财万贯,又和绿珠有这么一段典故,但是并不算历史上的什么重要人物,当然绿珠就更不能算了,为什么这两个小人物会是刚刚……那个,呃……怪物嘴里唱出来的主角呢?还有那行字。”
“秦淮月和霸陵雪我可以理解,大概就是说这里时空各异的建筑风格,可是后边就像是风花雪月了,除了暗含绿珠坠楼的典故,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那说不定谜底就在‘绿珠’两个字,”安捷忽然说,他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分开,把手腕递到莫燕南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块镶着黑珍珠的半块白玉太极荧荧地露出一点光芒,将那些身前不一的绿色珠子映照得晶莹剔透,“老莫,你这东西究竟打哪里来的?”
珠子已经完完全全地卡到了安捷的皮肉里,莫燕南一看也能看出来卡得非常紧,就像是在往安捷的骨头里钻似的,他一怔:“这……怎么会这样?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啊。大沙漠旁边的小镇子你去过么?那边也算是旅游区,有些民间手工艺人的小摊子,我……我就是从那边买的,才一百多块钱,玉料不错,我就买了一个……”
“你还买了别的么?”
“没有,当时考古队日程紧,我也就抽空在镇上逛了半天,看见这串珠子,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漂亮,非买不可似的,再者价钱也可以接受……”
“你两个女儿就买一个?”
“不是,”莫燕南伸手抚过珠子中间的白玉片,皱皱眉,“我想应该有一对的,太极分阴阳,阴阳又不可分割,本来觉得旅游区的东西都差不多,这个摊子上没有,下一个摊子上总能有差不多的东西凑成一对,谁知道就没找着。”
安捷拖着下巴不出声。
莫燕南想了想:“你……你的意思是,这串珠子和古城有关系?不会那么巧吧?”
“是太巧了,”安捷眯眯眼睛,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绿珠,绿珠……”
莫燕南看看周围,发现两个人已经被倒塌下来的巨石巨柱包围了,有些累地吁出口气,伸开腿,却不小心碰到了老马的尸体,他这时候才知道害怕,哆嗦了一下,往旁边挪了挪,想尽量离尸体远些。
“莫教授,我隔行如隔山,不大懂这些东西,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觉得这古城是什么时期的?什么人建造的?”
这问题真问着了莫燕南,老教授的职业操守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拿不准的事情不会乱说,迟疑了半天才习惯性地把眼镜摘下来细细地擦:“老实说,我说不好。”
他指着把两个人困住的、半塌的大殿:“这里面很多东西,有明清时期的建筑特色,可是街道设计却是按着周朝帝都来的,刚刚知晓也说了,外殿一些东西明显带着殷商时期的特点,可是……”他摇摇头,咽了口口水,“还有外城的一些亭台楼阁遗迹,有些苏州园林的特点,当真是秦淮月照着霸陵雪了,怎么想怎么怪异。”
“时间,空间。”安捷总结。
“时间空间都不对。”莫燕南说,“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大沙漠,我几乎以为这是现代人工仿古建造的了。”
末了老教授揉揉眉心,叹了口气:“也许是外星人,也许像你说的,是从平行时空的裂缝里漏出来的……我不是不相信科学,可是科学上很多东西人们也不了解,要不是亲眼看见,我、我也绝不会相信有顶着人头会背诗的蛇,还有那些像蜘蛛又不是蜘蛛的怪物。”
安捷沉默不语。
莫燕南也不吱声了,默默地坐在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他知道自己体力上不行,除了给人拖后腿没别的用处,唯一的优点就是称得上博闻强识,很多看过的东西至今仍然能不凭借资料侃侃而出,说不定在这个混乱的时空里能有些提醒作用。
打断两人这会儿难得的静谧的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莫燕南的瞳孔猛地收缩,一把抓住安捷的手臂:“是、是知晓!李知晓!”
安捷仔细辨认了一下声音来源,弯着腰站起来,用力去推罗在两人头顶的一块巨石板:“老莫,帮个忙!”
莫燕南摩擦了一下双手,使出吃奶的劲,帮着安捷一起推那块大石板,手掌上被划破了,火辣辣的疼,半晌,石板松动下来,安捷低声说:“你闪开!”
莫燕南刚一推开,大石板“轰隆”一声被安捷一个猛力推了开去,一堆散碎石子落下来,大量的空气涌进来,莫燕南注意到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安捷双手一撑将自己撑了上去,回手把轻机枪背在背上,伸出没受伤的半边手臂:“快点,拉你上来!”
莫燕南这个体育白痴,要不是他小身板干巴得像条鱼干,安捷忍不住想起狗熊上树,心说肉虫子爬墙也比你灵便些,九牛二虎之力克服了地心引力才把老书呆给拽上来。
莫燕南看着对方连伤口疼带用力的出了一身汗,挺不好意思地想道个歉。
安捷没给他这个机会,把腰上插的手枪丢过去给他,挥手招呼一声:“跟上我。”便从废墟上跳下去了。
莫燕南像拿着烫手的山芋似的抱着那支沙漠之鹰,小心翼翼地唯恐走火,不得伤敌一万先自损八千,磕磕绊绊地追着安捷的脚步。
两个人在废墟里搜索李三儿,莫燕南心里焦急,又怕引来别的东西,丝毫不敢大声喊叫,只能跟着安捷小心翼翼地地毯式搜索,半晌,安捷在一个拐角处蹲下来,表情凝重。
“老莫……”
莫燕南觉得安捷的声音有些低沉,探过头去一看,眼泪差点没下来。
李三儿靠在一堆碎石上,血水把整个身体都浸透了,他的脖子被尖锐的碎石划开,正好是大动脉的位置。
安捷默默地摇摇头。
一路上,这个聒噪的年轻人比谁都热闹,比谁都活跃,也比谁都古道热肠……面对着人面怪物也能说出冷笑话来的人,可是就这么一个人,现在却像破布似的瘫在这个妖异的地方,下半身被巨石紧紧地压着。
“知晓……知晓!知晓!”莫燕南扑上去,声音撕裂了似的,狠命地摇晃着他,“知晓!你不能!不能啊!”
可是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的,生老病死,都是命。
李三儿好像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用力睁到最大,像是要仔仔细细地看着这涕泪齐下的老教授,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却努力地翕动着嘴唇,莫燕南停下动作:“你、你要说什么?”
李三儿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哪里来的一股大力,抓住莫燕南的衣服。
安捷看见他说:“小心……小心……小……心……”
然后头歪到一边,彻底不动了,他到底也没能说出小心什么,于是死不瞑目——
作者有话要说:摸摸各位被吓到的,咱非典型重生,死也死得特别点^^
第九章 犹大
“老大。”
“嗯?”何景明正揉捏着自己的鼻梁,眉心一道深深地印记,这些日子,他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双颊迅速地憔悴下去,时常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几个需要他亲自经手的大单子都给推了。何景明忽然发现自己这一辈子腥风血雨的日子过后,除了一把不干不净的钱,真的什么都没剩下。
到老到老,仍然是自己形单影只,周围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寂寞。
年轻的时候,有很多的事想要做,很多的抱负,心里很多的不服气。吃过大苦,受过大罪,亏心事多得数不过来,寂寞不算什么,自己点上一根烟,倒上半瓶酒,然后还得人模狗样地去争抢,去奋斗。
可是寂寞就像是心血管疾病,像脊椎病,像腰椎间盘老损突出,等人上了年纪,才慢慢地体会起它的苦。何景明这一辈子,吃过最美味的食物,睡过最好看的女人,可他现在觉得,自己一穷二白。
他没有一个可以停驻下来的地方,没有那么一个累了时候可以靠一靠的怀抱,没有一个深更半夜里留着灯惦记他的人。
他什么都没有。
“老大,饮狐公子最后出现的地方找到了。”
何景明闻言猛地直起身来:“在哪里?”
穿西装的年轻男子迟疑了一下,轻轻地说:“……大沙漠。”
何景明的心凉了。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