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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 2007年合订本1-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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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真要选择,女人恐怕会先抢占衣柜再说,抢赢的总是女人,许多男人面对女人在衣柜中开疆拓土的威力早就弃甲而逃。男人不屑与女人争夺衣柜空间,可并不表示他不在乎,他的权力欲望扩展在别的地方,他总是会反攻的。

  刚结婚时,在那个群居的房子,我并没有自己的衣柜,单薄的几件衣服寄居在丈夫与四叔合用的衣柜,四叔的衣服占去一半空间,丈夫的皮衣、西装、夹克也颇有体积,我那红艳的嫁衣,虽然抢尽颜色,薄纱的材质容易被欺压,原来光华慑人的小礼服被挤压得风仪尽失,形成虚幻的存在。我只能打游击战,生存的方式是无孔不入,皮包、丝袜、手套有缝即钻;有一阵子嗜买睡衣,只因它的材质薄体积小,抽屉的边角,吊衣橱的下档,或摊平或折迭,我选择这种悲凉的存在方式,因为意识到在这里生存不易。

  母亲生长自旧式大家庭,深谙权力之道,她连夜亲自坐镇,从南部到北部押送一卡车家具和家庭用品,上自床组梳妆台,下至针线剪刀,无不齐备,可惜房间太小摆不下衣柜,她为我抢占的基地,总算稍稍扳回一城。可不久我那些小东西纷纷从柜子上败阵下来,有人嫌它碍眼,收的收,藏的藏,为此暗吞不少眼泪。

  不久,我的房间也沦陷了,小叔进驻,丈夫与我退居三坪大的小房间,重整格局,勉强塞进一个小衣柜,衣服总算找到归宿。其时孩子已出世,衣量暴增,衣柜里尽是婴儿衣服用品,丈夫与我的衣服只能是配角。可孩子的衣物甜美可爱,任谁都会甘心相让。仅余的空间就让我偏爱的长洋装翩翩飞入,里面还有一些私密的收藏;母亲送我的蓝色小化妆箱,里面装着象征圆满的龙银和一些母亲佩戴过的首饰,戒指上的珍珠已微微发黄,五〇年代的镶工却颇有味道;我最爱那一双母亲结婚时戴的手套,象牙白的色泽如新,上面爬着同色系的锦绣和珠花。母亲爱美我也爱美,母亲的掌型饱满圆短,我亦如是。戴上手套时指尖是空的,玩弄那一截空令人晕晕然傻笑。有些事真的神秘不可说,爱的血流不可说,物的余情亦不可说。

  当感情美好时,拥挤也是幸福,孩子、丈夫与我挤在狭窄的空间,自有挨紧的甜蜜与热闹,更何况丈夫信誓旦旦将给我们一个宁静无争的家园。我紧抱着这誓言,任孩于的玩具衣物淹到床上来,衣柜一打开总有什物掉下来,我们犹能翻滚嬉笑,写作时依偎着衣柜,挪出一尺见方的空间,在稿纸上创造另一个想象的次元。

  为了善用空间,我的衣服尽选那价高质优的中上品,每年还得咬牙切齿淘汰几件过时的旧衣。幸存的几件都是精选,可也华美得像装饰品;譬如一件白色小外套,钉着金色扣子,配上白底紫花的长纱裙,只穿过一次。那一次听说是舞会,到场时发现大家都穿得很随意简素,一时对自己过度装扮恼怒极了,后来只有让它在衣柜中上吊自杀;还有一件樱桃色的麻纱长洋装,布料掺着一点丝质,细看暗闪着珍珠光泽,款式很简单,精采处在后头,活动的系带成X形交叉,从背脊一路爬到腰间,只要抽紧带子,曲线展露无遗。我总以为那件衣服不是我的,是属于另一个浪漫妖娆的女人,一如电影中的红衣女郎,只可远观,不可了解,真想看到某个人穿上这件衣服,暗中跟踪她欣赏她;另有一件黑色绣花V字领长洋装,是居住在美国那一年买的,胸口开得很低,美国的女装大半如此,长度很惊人,踩上三吋高跟鞋还拖地,如此不实穿却流连再三。服装店就在埃蜜莉·狄金逊生前住过的房子附近,后来看她的画像,才明白为什么执迷于这件衣服,眼她穿的衣服十分相似,是新英格兰的黑,维多利亚时代的风格,从上世纪延伸到本世纪,倘若衣眼也有魂魄,辗转流离,怕也脆弱得不堪轻触。我供奉那袭衣魂许久,并添购一双黑色缎面镶水钻高跟鞋,水钻沿着X形细带交错,围着足踝闪着泪光,美得令人心碎。有一次盛会,穿上那袭黑衫搭配缎鞋,整个人似乎也变成一缕幽魂,许多人的眼光落在我脚上,水钻确有夺人心魂的力量,我的心快要跳出胸腔,衣缕变得干斤万斤重,衣眼真有魂魄么?它不能忍受轻佻的注视,我在宴会中途就逃走了,锦衣夜行,多么可悲的命运!

  我怕别人太注意我,可也忍受不了别人的漠视,真矛盾!这样就很难抓到适切的装扮分寸,我的服装语言就是如此不切主题,失心丧魂。然而,一缕缕衣衫垂挂在衣柜时是如此安适,仿佛已经找到灵魂的依归。谁知道,当我的衣服住下时,我的心灵已然远走。

  心灵是漂泊者叛逆者,婚姻令女人的心灵更加叛逆,美丽的衣裳只是暂时的伪装,衣柜也只是最后的栖息地,不久它将以薄纱之翼起飞,随着衣魂飘荡,飞至广漠无人之处。

  现在我独自拥有一个大衣柜,体积总有以前的两倍大,只装我一个人的衣服。穿衣不照镜,开橱不浏览,生活变得干净无心,我不怀念以前的华服,只是有时翻到孩子刚出生时穿的小袜子,会趺坐下来呆看许久许久,我真的曾经拥有一个美丽的小婴儿?他痴恋着母亲的怀抱,我痴恋着他的一切,他真是我的?我生的?我养的?还有那些钉满珠子亮片的印度灯笼裤、阿拉伯织花毛披肩、重约一斤的密钉珠花围巾……,那真是我的?我买的?我穿的?

  我遗失了一个衣柜,那里有我不忍回首的华美收藏,绮罗往事;还有一袭袭装载过虚荣身躯的锦绣云裳;屈辱的压迫和空洞的誓言。我无意加入家庭权力的角力,女人需要的不是一个床位和些许的衣柜空间,她需要的更多。

  有时我想到那双似乎闪着泪光的镶钻缎鞋,当我离它而去,它还在继续行走,以我不知道的步伐,走向我不知道的未来。

  摘自《读者》2007年第10期P16


   

一闪而过的念头
●柯裕叶

  有些念头宛若夏末的卷云,无法久待,绝美或凄凉,心头一阵起伏,秋雨一来,散了就散了。树影子细碎纷乱的投影。河边参差青碧的水线。飞鸟长空的悠呜。窗玻璃上的倒影。萤火的明灭。来路不明的旋律。错过了的阵雨。诸如此类,一闪而过的念头。

  夏日的尾声一切都宛若一闪而过的念头,某个曾经的空缺已经如同蝉声那样辽阔不可测,不会再有谁在花丛里踱步,也不会再有黄金猎犬在草地上长长的奔跑,不会再有人吹口哨,他们转往林子里去了,在那里有更多的果实和落叶,更适于缓缓的张望,更适于在风中梳理蜷曲的毛发,并且放下伪装。

  已经放手的风筝将继续悬挂在树梢,已经漂走的缎带将继续伪装成水草,黄昏的雨不会再扰乱谁的思路,不会了。

  然后念头总是留不住,今天想起来,明天就躲在风景,仿佛看见它,又仿佛只是幻影。什么也记不住,可是又明明知道有什么被忘记了。

  不知道忘了什么。这是一种不彻底的遗忘。像是哪里来的灰印子,拂不掉。

  于是我开始记忆的练习:记住那条桥和白鹭鸶的关系。记住这双鞋和红砖道的关系。记住那一棵柚子树。记得这个风的感觉。记得丝瓜藤的须和篱笆。记那猫的神色。那狗的姿态。这盏灯。那壶茶。

  然后它们就如同生命中的时时刻刻,如水一般轻柔婉转地往四面八方流逝了。更久远的细节有时候会像黎明前的梦那样静静浮现,有时候不会。一闪而过的念头有时候是从时间之流浮上来的,它们像沉在深海的船骸,总要过了很多年,才会重新被你忆起。

  我不太记得,第一次因为高兴所以买一瓶红酒自己慢慢儿喝是哪一年了,也不记得那酒是醇是涩。不记得第一次因为感动于瓷器的美而买的茶杯是哪一只,不记得第一条桌巾和第一套椅垫,不记得第一次唱到昂贵的红茶是几岁,不记得第一次尝到精纯的巧克力是在何处,不记得第一次在雪里滑倒是在哪个街角,我也忘了从何时开始,我渐渐知道这些小事的意义而且试着记得它们。

  我还记得的是,第一次觉得红酒好喝大概是一九九六年份的加州纳帕山谷苏维酿。念念不忘非常想买但始终没买的白瓷杯是柳宗理的设计。我非常喜欢的桌巾是一幅手工白色的爱尔兰风蕾丝钩针。昂贵的红茶也许是在纽约喝的。精纯的巧克力,大概是在日本朋友家里吃过的最令人难忘。在雪里滑倒其实很痛。

  我想当时的我必定也是千方百计告诉自己要记得,结果还是忘了,还是让它们沉下去了。也许多年后的哪一天它们又会浮上来,又会在散步的时候乱了步伐,在秋雨里散得宛若黄花。

  摘自《读者》2007年第10期P11


   

一千辆自行车
●吴守春

  美国邮政管理局每年搞一次“扮圣诞老人献爱心”活动,这项活动已经延续了82年。

  2006年的圣诞老人,花落佛罗里达州彭萨科拉的名不见经传的莱波里诺。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捐的是一千辆自行车。好奇的记者问莱波里诺为何选择自行车作为圣诞老人礼物时,莱波里诺老人说,你们还记得四十年前圣诞节的次日《佛罗里达报》有篇叫做“好人为失主自行车被盗作出补偿”的报道吗?那篇报道说的是:

  家住彭萨科拉的莱波里诺和他的儿子相依为命,他的孩子的母亲一年前患重病撒手归天。为了满足孩子圣诞节想从圣诞老人那里得到一辆自行车的愿望,莱波里诺在圣诞节前一天,买了辆自行车,打算圣诞节带五岁的孩子到郊外游玩,结果自行车停放在公园的草坪上不见了,他贴了张告示,告诉小偷他们是多么失望。平安夜,父子俩听到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只见有一个信封,里面装了200美元。信封里有一张便条,上面写着“每有一个小偷,就有一千个圣诞老人”。这事儿让莱波里诺很受感动。

  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后来的几天,他家出乎意料地收到了好心人送来的十辆自行车。其中,有一辆正是小偷送回的,小偷附了封愧疚的信,说是看了报纸,良心发现,现在,将顺手牵羊的自行车物归原主。

  莱波里诺告诉记者:“我只留了一辆,其他车子都送给需要它的人了。”记者又问,你为什么不给你和孩子各留一辆呢?莱波里诺说,我的孩子永远也不会骑车,他是个残疾人,断了一条腿。”莱波里诺沉吟良久,说:“你们也相信当时我真的丢失了一辆车?”这下子,记者们面面相觑,如坠雾里云中。莱波里诺先生说,那个小偷偷的不是他的车,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钱买车。

  原来,正如那篇报道所说的那样,莱波里诺当年家里很穷,靠领救济金度日,加之,妻子患病,用去了不少钱,圣诞节快到了,腿脚不便的五岁儿子盼望圣诞那天,和爸爸一起到郊外森林里游玩,儿子幻想着圣诞老人给他送一辆自行车,于是,儿子歪歪斜斜地给圣诞老人写信,诉说了自己和自己家的不幸,提出了想得到一辆自行车的心愿,信写好了,儿子委托爸爸到邮局代发。信发了几天,都没收到圣诞老人的回信。儿子疑惑地问莱波里诺:“爸爸,圣诞老人会收到信吗?会送给我这么珍贵的礼物吗?!”面对儿子澄澈稚嫩的眼神,莱波里诺喉咙哽咽了,点点头,安慰儿子说,当然会的,圣诞老人最同情残疾的孩子了,你耐心地等着吧。眼看圣诞节就到了,可是到哪里弄一辆自行车啊?莱波里诺一筹莫展。圣诞节的头一天,莱波里诺从外面心事重重地空手而归,他先发制人地对望眼欲穿的儿子说,圣诞老人给你送来了圣诞礼物了。儿子兴高采烈地问:“在哪?”他失魂落魄地告诉儿子:“不过,我把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放在公园草坪上,进了趟厕所,就不翼而飞了。”儿子一下子掉进冰窟,信以为真的儿子说,或许是哪位借去用了吧,你何不写张告示,看能不能把圣诞老人给我的礼物找回来。儿子太想那辆子虚乌有的自行车。为了假戏真唱,莱波里诺真的写了那张告示……

  这事他没有对任何人透露,包括他的儿子,一直是他心中的痛。为了抵消内疚,莱波里诺发誓,总有一天,他会扮演圣诞老人百倍千倍地给那些像他的儿子当年一样期待自行车的孩子送去圣诞礼物。这个目标,让莱波里诺自强不息,奋斗了一生,终于在四十年后得以实现。

  摘自《读者》2007年第10期P19


   

野鸭子
●'美'罗克珊娜·鲁宾逊 ○阿丽西娅 译

  这天清晨,我一起床,就带着两只狗出门了。我想去花园看一看,看看里面是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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