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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由于战争迫近而笼罩着修女们的恐惧感,她向院长提出:“让我去跟侵略军的指挥官决斗吧(宝剑
二)!”原来,这位年轻的寄宿生竟是一个颇有经验的剑手,正如正义所再次表现的,在晨曦中的战场上,她光彩夺目地出现了(太阳),庄严秀美,乃至应战参加决斗的王子(宝剑骑士)一见倾心。在新郎父母(金币女皇与国王)的王宫里举行了盛大婚宴(宝杯),但他们脸上充分表现出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媳的不信任。新郎刚刚起程外出(宝杯骑士离开),狠心的公婆就收买(金币)了一个刺客,要他把新娘带到森林里(大棒)杀掉她。于是在这里,暴怒者(力量)和倒吊者表示的是同一个人,也就是刺客,他向我们的女英雄扑来,但片刻之后就被强健的女斗士给倒吊了起来。女英雄逃脱了陷害,便穿起了女店主或城堡女仆的服装,正如我们现在既从她本人,又从她在占命牌缓和里给人们斟着极其纯正的葡萄酒 (正如宝杯 A 的酒神主题所肯定的)的形象上看到的。现在,她正在把一张供两个人进餐的桌子摆放妥当,等待着她的新郎归来,监视着这片林中每个枝叶的动静、这副塔罗牌每张抽出的牌、这些相互交织的故事中的每个戏剧性场面,直到整个游戏终了。于是,她的双手打乱所有牌,洗了又洗,又重新开始做游戏。
故事二:命运交叉的饭馆
新的章节:饭 馆
我们从外面的黑暗中来,不,是走进,外面是一片昏暗,这里则看得见一点东西,在烟雾中,光是雾蒙蒙的,也许是烛光,但能看清各种颜色:在白色之上,木板之上,有黄色、蓝色,众多彩色的斑点,红色的,也有绿色的,带着黑色的边框,画在散落在桌面上的白色长方形上。有大棒,就像方才外面那些浓密的枝条、树干和树叶;有宝剑,它们曾经从茂密的枝叶中向我们突然劈刺,它们也是我们在黑暗中陷入的埋伏,幸好最终看到一缕光线,一扇门,那里有闪闪发光的金子,也有宝杯,此刻桌上放着杯盘,盆里盛着热气腾腾的汤,壶中灌满着酒,我们平安无事,但还惊魂未定。我们能够讲述自己的故事,也会有东西要说,每个人都想要向别人讲述他的遭遇,他正好在黑暗中在寂静中亲眼看到的事,这里现在一片嘈杂声,当我想要让别人听我说话时,我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的喉头发不出声来,我不发声,也听不到别人的声音。听得到各种其他声音,说明我根本没有失聪,杯盘碰撞,酒瓶开启,勺子触盘,咀嚼和打嗝,声声入耳。我做着手势想告诉大家我失去了言语,而其他人也正做着同样的手势,他们也哑了,我们都在林中丧失了言语,现在都围坐在这张桌旁,不分男女,不论穿着好坏,都惊恐不安,甚至害怕互相看。无论老幼,大家都是一头白发,我在一面镜子,也就是一张纸牌中照见自己,发现自己也因万分惊恐而使满头黑发全都变白了。现在我怎样讲述?我失去了言语,也许还失去了记忆;我怎样回忆起外面有过什么,而一旦回忆起了,又怎样找到言语来讲述回忆起的一切?那些言语我怎样才能发出它们的音来?我们所有人都像猴子一样,在试图靠动作、靠脸部表情让别人理解自己。幸好这里有桌上这副塔罗牌,是最普通的那种牌,也就是人们所称的马赛牌,也叫做贝尔加莫牌、那不勒斯牌或皮埃蒙特牌,随你们怎么称都行,反正即便不完全一样也是互相近似。在乡村的饭馆里,在吉普赛女人的围裙里,这类牌到处可见,画面的线条清晰、粗犷,但其细小之处往往出人意料,甚至令人费解,好像那个在木头上雕刻图案模型的人用他粗糙的大手根据复杂的范本临摹了它们,精细地制作了它们,天知道他对这门技巧懂得多少,恐怕他在用那弧口凿雕刻模具时根本就不明白正在刻画些什么,然后便糊里糊涂染上墨,草草印成了事。我们所有人都动手取牌,某张与其他的图像排列成行的图像,让我回想起把我带到此地来的故事,我试图弄清楚我都遇到些什么事,并向其他人展示出来,而他们也都在那些纸牌中寻觅着,用手指向我指点着这张或那张图像,结果是一团混乱,人们彼此争夺着他人手中的牌,然后又都把牌散在桌面上。
新的章节:犹豫不决者的故事
我们中间有一个人翻出一张牌,把它拿起来,像照镜子一样看了看。说实话,这张宝杯骑士完全就像是他。不仅是在面容上,神情焦虑,一双因惊吓而圆睁的眼睛,披到肩部的已经变白的长发,这一切都表现出相似;还在那双手上,他在桌上移动着它们,仿佛不知将它们往何处放,而在画中形象上则右手擎着一个过于巨大但在手掌上平稳放着的杯子,左手指尖勉强拉着缰绳。还有那匹马的那副样子告诉人们它摇摇欲坠的境况:说明它不能在这移动着的地面上站稳脚跟。年轻人在手中所遇的所有那些牌里找到那张牌,好像觉得它有什么特殊意义,把它放到桌上,似乎要一张一张地把纸牌摆成一行。他将那张占命牌———根据地方不同,人们又称它为爱情,或情人,或情侣———和一张宝杯八、一张大棒十放下来时,脸上表露出的忧伤神情令人想到的是一件爱情,它使得他离开热闹的宴席,到林中去散一下心。或者是离开自己的婚宴,在新婚之日去作林中之鸟。也许在他的生活中有两个女人,他无法做出选择。图画就是这样表现的:他那时还是一头金发,夹在两个相互竞争的女人中间,一个抓着他的肩膀,用贪婪渴求的目光盯着他;另一个则扑到他身上,娇滴滴地扭动着身子,而他则不知该转向谁。每当他决定其中一个适合作他的新娘,认为完全能够放弃另外一个时,却又不得不失去这一个,因为他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另一个。在他思想的往复过程中,他所能做的唯一的固定点就是他如果不属于这一个,也就是不属于另一个,因为任何选择都有其反面,也就是放弃,所以在选择与放弃这两种行为之间也就没有区别。只有一趟旅行能将他从这个死胡同里解救出来:年轻人此时放到桌面上的牌当然应该是马车:两匹马拉着装饰豪华的车厢行驶在林中崎岖的路上,缰绳放松着,因为他习惯于放马自己走乃至在每个岔路口都用不着他选择方向。大棒二标志着两条路的岔道口,两匹马一匹向左拉,另一匹向右拉,两个车轮被画得张了开来,好像与道路的方向垂直着,这表示车停止不动了。或者说,即使车在动,也如同不动一样,就像很多人,面前突然呈现数条最平坦、最快速的道路,或是从高架桥上飞越山谷,或是穿过花岗石的山体,让他们可以自由地去到任何地方,而且去哪里都同样自由自在,这时就会发生这种情况。我们看见他在牌上被印成一副貌似果断主宰自我的样子,俨然一个成功的车辆驾驭者;然而他的灵魂深处却自相矛盾着,就像他斗篷上带着的那两副目光各异的面具。为了决定走哪条路,只能靠抽签来定:金币男仆表现的是这个青年正把一枚金币向空中抛起,哪面向上,人头还是十字架?也许哪面都不是,金币滚啊滚啊,最后竟直立着插在两条道路当中的一棵老橡树下的一丛灌木里。年轻人用大棒 A 肯定是想告诉我们,他实在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继续走,就只好走下车来,爬上那棵疙疙瘩瘩的树干,爬上那些枝杈,而枝杈还继续以它们不断的分歧使他遭受选择的痛苦。他至少希望在从一根树枝攀向另一根树枝的过程中,能看得更远些,弄清眼前的两条路通向何方;可是,他下面的枝叶实在太繁茂稠密,几乎使他看不到地面。而如果他举头向树顶望,太阳又刺花他的眼,耀眼的阳光让那些背光的树叶都闪动着五光十色。不过,还应该解释一下牌面上那两个孩子代表什么:也许是想说在往上面观看时,年轻人发现原来树上不止是他一人,两个小顽童早已在他之前就爬上了更高的树枝。他们似乎是一对双胞胎:一模一样的两个赤足的金发少年。也许小伙子这时开口问:“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呢?”或者问:“这里离树梢还有多远?”那对双胞胎做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动作,指着某个东西,回答他说在阳光下,可以看到远处一座城市的城墙。与这棵树相比较,城墙在什么方位呢?宝杯 A 正好代表一座城市,它有着许多高塔及建筑物的尖顶圆顶,从城墙外都能看得到它们。还有棕榈树叶,环颈雉羽毛,蓝色的月亮鱼翅等,都是从城市的公园、鸟舍和水族馆里露出来的。我们还能想像那对小顽童在这一切当中追逐嬉戏,时隐时现。而这座城市似乎是平衡地建筑在一座金字塔尖上,也许是在那棵巨大的树顶上,也就是说,这是一座像鸟巢一样挂在最高的树上的城市;而建筑物的基础则垂吊着,就像某些在其他树木的上端攀援生长的植物的气根一样。
年轻人放牌时,手的动作越来越迟缓,越来越犹豫,使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凭借自己的判断力对他进行猜测并对头脑里闪现的各种问题做冷静的反复思考。现在的问题是:这是一座什么城市?是万有之城吗?是那种一切部分都结合为一体的城市,那里的选择都相互平衡,那里能把我们从生命中所期望的与我们所拥有的之间的空白填充起来吗?城里有没有我们的小伙子能问讯的人呢?我们想像他穿过城墙的拱形门进入城市,走过一片广场,广场尽头是一道高台阶,台阶最高处坐着一个王室权贵模样的人,不是王位上的尊神,就是戴桂冠的天使。(在他背后可以看见两个突出物,可能是座椅的靠背,也可能是刻画拙劣的翅膀。)“这是您的城市吗?”年轻人问。“是你的!”他不可能得到比这更好的回答了,“在这里,你能得到你所要的一切。”
我们想像一下,在这出乎意料的情况下,他是不是能表达一种愿望。在爬树进城之后,他当然很热,也只能说:“我口渴!”座椅上的天使则说:“你只需在这两口井中选一口取水便可痛饮。”并且指给他看:空旷无人的广场上果真有两口一模一样的水井。只要看上一眼就能明白,这位年轻人又再次感到迷茫了。头戴王冠的权威挥舞着一只天平和一把宝剑,这是那位从高高的天秤座上监督着抉择与平衡的天使的特征。就是说,万有之城也只有通过选择,有取有舍,才能进入?于是,小伙子回头准备退出城外;可是当他转身时,看到广场两边的两座面对面的阳台上坐着两位女王。他觉得他认出来了,她们正是他未能做出选择的两个女子。好像她们是那里的守卫,为的是不让他出城。两个人都手持一把出鞘的利剑,一个握在右手,另一个则肯定是对称地握在左手上。或许一个人手上是利剑,另一个人手上则是一支鹅毛笔,或一把并着腿的圆规,或一支笛子,或一把裁纸刀。就是说,两个女子正在向尚需找到自我的人指明两条不同的途径:激情之路总是进攻姿态的,斩钉截铁的;理智之路则要求推敲思索,逐步学习。在出牌和指牌时,年轻人的双手时而在放牌的序列上表现得犹豫迷茫;时而为每一张本该留作他用而已经出手的牌痛苦地互相绞着;时而听凭自己做着无所谓的软弱动作,显得每张塔罗牌和每口井都是一样的,就像在一副牌里的宝杯都是完全一样的相互重复,在一个单调的世界上物体和命运都在你面前摆好队列,位置可以互换,本质则是不可变的,而相信抉择的人只不过是个空想家。如何解释无论这口还是那口井都无法满足他的干渴呢?他想要的是一个大畜水池,在池中所有的井和河流的水都汇集并相互混杂起来,这也就是在被称做星辰的占命牌里表现的大海,在这张牌中,生命的水源被当成混合与海中涌出的上帝恩惠的胜利来祟拜。一位裸体女神拿着两个细颈瓶,瓶里不知是什么汁液,她把那神秘的汁液在水里浸凉后给干渴者解渴(周围是烈日照射下的沙漠中的黄色沙丘),她倾倒瓶子将水浇在卵石滩上,在那荒滩上瞬间就生长出一棵虎耳草来,肥嫩的枝叶上有一只鸟鸫在唱歌,生命便是走向灭亡的物质浪费,这一大锅海水不过是重复着千万亿年来持续着的各星系在爆炸中捣毁原子的过程,这在画面乳色的空中表现得非常明显。从年轻人往桌子上甩牌的样子看,我们似乎听到他在喊:“我要的是大海!是大海!”
“你会有大海的!”而这位星象学权威的回答不过是宣告一场洪灾:海洋的水位向着被遗弃的城市上涨,海浪轻轻拍打着逃窜到高地上对头顶上的月亮嚎叫着的狼的脚爪